赵麟、陈丹阳：艺术世家的养育故事

张安妮

赵望云，现代画家，长安画派创始人，画家黄胄的恩师。

赵季平，著名作曲家，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西安音乐学院院长。

赵麟，总政歌舞团青年作曲家，迄今为止中国电影金鸡奖最年轻的获奖者。

九儿，目前就读于中央音乐学院附小竖琴专业。

这是一份无比耀眼的四代传承的艺术世家的名谱。其中也蕴含了两代人在艺术学习途中的无数故事。让我们一起听听赵麟、陈丹阳夫妇的讲述。

自己的成长经历，坚定了赵麟的养育态度：最好的动力就是孩子发自内心的主动性。

赵麟：与音乐重归于好的思考

1973年，赵麟生于西安。在父母的安排下，他像大多数音乐家之子一样从5岁开始练钢琴。用他的话说那是一段“上刑般地被妈妈每天陪着苦练2个小时的时光”。如今的他，能够体会到母亲那份为了孩子自我牺牲的精神，但当时，他并不能理解母亲的心，而且，强制性的练习慢慢夺去他对音乐的兴趣。一练就是7年，直到小升初，一份未被西安音乐学院附中钢琴专业录取的通知单，彻底改变了小赵麟的生活。

“我不是那种聪明孩子，虽然一直在学琴，但从专业老师到文化课老师，每次见到我爸妈都是叹一口气，然后摇摇头。在外人看来，我有些木讷。”没考上音乐学院附中的赵麟，也终于摆脱了“上刑”——中断了钢琴学习，上了一所普通初中，玩得天翻地覆。当然，那时的家人对他也很失望。

风靡全球的迈克尔·杰克逊的流行音乐进入了中国，一下子俘获了正处在青春世界里的赵麟。就这样，流行音乐重新点燃了他对音乐的渴望，他发现自己对音乐创作更感兴趣，于是决心报考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去进行专业学习。当然，为了备考，他开始主动练琴，并且去触摸更广阔的音乐世界。两年后，赵麟顺利地考进了作曲专业，与音乐重归于好。这段经历，让赵麟更加明确了自己的人生方向，也坚定了现在他对女儿的养育态度：一切创作的源泉都来自于兴趣，最好的动力就是孩子发自内心的主动性。

陈丹阳：培养坚持，比学琴更重要

与赵麟有着相似成长经历的陈丹阳，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附中竖琴专业。不同的是，毕业之后，她凭借自己对音乐教育的热爱办了6年的艺术幼儿园。2004年，爱女九儿诞生了。“我们都是从事与音乐相关工作的人，这无形中让九儿比同龄人更早地接触到旋律。有多早呢？当她还是胎儿的时候，我就开始带着她听古琴曲了。古琴特有的悠扬旋律让我觉得很舒服。我几乎每天固定在午后打开音响，亮出肚皮，让阳光尽情地透过我的皮肤去温暖宝贝，让旋律滋养她。有时，赵麟也会弹琴给我肚子里的小家伙听。”音乐是神奇的，九儿降生后不久，就得了脐疝，总是疼得哇哇大哭。起初，陈丹阳和赵麟急得干瞪眼，后来急中生智打开了音响，听到在妈妈肚子里就已经非常熟悉的古琴旋律，九儿居然不哭了。

在九儿上幼儿园之前，陈丹阳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全职在家带她。现在回想起来，陈丹阳印象里只做了一件事——陪着女儿玩。什么都玩，在哪儿都玩，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以致九儿成了小区远近闻名的“野丫头”“孩子王”。陈丹阳把养育比喻成放风筝，她认为美好的幼童时期就是放线，但是当风筝已经自由地上升至半空中时，就要适时地收收线了，那样才能让风筝越飞越高。九儿4岁多的时候，每天开始在固定的时间摸琴，但只是在限定的时间内，由妈妈陪着玩琴键，或者听一些与音乐有关的故事，或者听妈妈或爸爸弹琴。九儿也会坐不住，也会不耐烦，但是陈丹阳夫妇就很耐心地陪着她。他们在意的，不是九儿学到多少音乐知识，只是为了用这种固定时间做固定事情的状态，培养孩子坚持的品质。父母和孩子一起坚守的潜移默化的行为，要比碎碎念的唠叨或大道理有效得多。

“孩子，我们相信你的选择！”

学了一年多钢琴的九儿，有一天突然对陈丹阳说：“妈妈，你知道吗，世界上最难听的就是钢琴的声音。”这话让陈丹阳毫无心理准备。“那你觉得什么声音好听？”“竖琴。妈妈，我想学竖琴！”这个回答再次让陈丹阳错愕。虽然她是竖琴科班出身，但那时已经创办了公司的她很少有时间在家弹竖琴。

于是，陈丹阳和女儿有了下面这段对话：

“九儿，如果你要放弃钢琴，爸爸妈妈不会反对，我们会尊重你。但你要清楚地告诉我们选择竖琴的原因是什么。”

“我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它的声音，它有世界上最美的声音。而且，我觉得女孩子弹竖琴特别漂亮。”

“那你觉得能坚持学习多久？你得对爸爸妈妈有一个保证。”

“我一定会坚持下来！妈妈，你要相信我！”

从九儿出生开始，陈丹阳与赵麟一直非常注重对她守信美德的培养，只要是他们答应女儿的事情一定会实现承诺。身教重于言传，这么做，赵麟夫妇为的就是让九儿也要做到一诺千金。

九儿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承诺。2014年春，正读四年级的九儿，练琴与学业开始很难平衡。此时，赵麟夫妇的母校中央音乐学院附属小学正开始招生，本没有打算让女儿走专业道路的夫妻俩，决定再次将选择权交给九儿。这次的选择让小九儿足足迟疑了两天，她既不舍得离开学校，也不舍得放下竖琴。两天后，九儿的答复是：“我决定考附小。我会全力以赴。”确实，当时距离考试只有60天的时间了，但九儿却要面临着两大“难关”：从未接触过视唱练耳课程;需要按要求重学一套新的教材。

“说实话，那60天我们都禁不住替她捏把汗。还好，她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附小。”回想起来，赵麟夫妇仍然未感轻松。“我们一直认为，在没有外界压力和声音干扰的前提下，孩子一定有能力做好自己的选择。”赵麟与陈丹阳用实际行动实践着他们的养育理念。而实际上，人的人生确实不会一成不变，总是不断地面临各种选择。这种在了解自我基础上并为之努力的选择能力，将是未来社会对每一个人的严峻考验。

观察是艺术家内心最原始的艺术冲动。引导孩子学会观察就是最好的艺术启蒙，也是最好的艺术个性的保护。

爱与规矩，都是成长的必需品

对爷爷赵望云的印象，赵麟用了两个词概括：宠爱与严厉。“从小，我就是爷爷的‘掌中宝。但在大家庭中，长辈对待孩子也是坚持原则的。记得我四五岁时，有一次到爷爷家吃饭，我没等大人一一就席，就伸手去拿菜吃。结果一向对我宠爱有加的爷爷二话没说，拉着脸一拍桌子制止了我。”赵麟对此印象深刻。

对父辈充满敬畏感的赵麟，希望给九儿一个宽松、自主的成长环境，比如女儿和他现在就是哥们儿关系，每次工作归来，九儿对老爸的欢迎辞居然是“祝贺赵哥凯旋”。但是，赵麟也把家族传统延续下来，该有的原则与规矩也绝不含糊。陈丹阳也算“虎妈”，不仅女儿向自己承诺的事情一定要督促她做到，自己也有自己当妈妈的原则，其中一条就是现在不陪读，尤其是不讲睡前故事。“别人的妈妈都讲故事，您为什么不给我讲？”九儿对此也有过深深的疑惑。“虎妈”陈丹阳给出的解释是：“每个妈妈都有她带孩子的特点。请你尊重我的选择。”她说其实是希望告诉九儿一个道理：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要向她妥协。自从小九儿能开始自己看书，陈丹阳就再没有陪读过，有时候小家伙自己累了不想看书，想让妈妈讲个故事听弥补一下，这个时候，对女儿付出如此多的陈丹阳却会告诉她：“我没必要支出我的半个小时去弥补你的读书时间。”陈丹阳的良苦用心，与赵氏家族的“规矩立人”如出一辙。

放心地“交权”给孩子，并完全尊重孩子的决定，也许是父母能做出的最好的决定！

保护孩子的艺术个性

九儿绝非仅仅在音乐上继承了父母和爷爷的天资，在绘画方面，她还继承了太爷爷的优秀基因。8个月大时，九儿就对一本以荷花为主题的摄影图册如痴如醉——这可是一本大部头的图册，每次看到女儿费劲地摆弄着它，陈丹阳真担心厚重的图册会伤害到女儿，几次试图用卡通图画书换走它，但每次都被小九儿硬生生地拒绝。一年之后，不到2岁的九儿第一次握笔绘出的竟是一朵荷花——一朵枯萎的荷花。

无独有偶。九儿4岁那年迷上了电影《小马王》，每天必看两遍。她能模仿出小马王的每个姿态、每种声音。7个月后，九儿开始画各种神态的马。

陈丹阳和赵麟再次被惊到了。不过，如此具备绘画天赋又喜欢画画的九儿并没有去学画画。“不急，就让她先凭着兴趣画吧！”对艺术，赵麟的理解是创造力大于一切，他认为过早进入技巧学习阶段，会在一定程度上破坏孩子的创造力。“观察一棵树，它的四季变化是怎样的？它在一天中的变化又是怎样的？这种观察就是艺术创作的不同角度，也可以理解为艺术家内心最原始、最初萌起的艺术冲动。我父亲把这个过程称为‘保护孩子的艺术个性。技法的条框往往会破坏这种个性。”赵麟如是说。他认为等孩子发自内心地说“我太喜欢画画了，但现在我想表达的东西很难展现”的时候再去掌握技法也不晚，而个性和创造力一旦被破坏了，就难以重建。

如何培养未来的人生赢家？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句有智慧的养育箴言在赵麟家被完全地实践着。在妈妈的陪伴下，九儿已经玩遍了全球的迪士尼乐园，也会去百老汇看演出，去巴黎、米兰参加时装周。

艺术是相通的，无论是专心地学习音乐，尊重感觉、随性随心地绘画，还是精心安排的异国旅途，这些源于生活方方面面的艺术元素都是九儿成长过程中丰富的营养。她可以敏锐地评论出流行文学与同名电影在视觉与配乐方面的差距;在欣赏了几季大牌时装秀后，她竟可以提前预测某大牌的流行趋势，并手绘了一组设计手稿;她不仅是爸爸赵麟的忠实粉丝，也是“督导师”，有次在听了爸爸新作品后，很认真地指出赵麟有重复自己原有作品的段落……

这份艺术的敏感性和灵性让赵麟夫妇深感欣慰，但他们却没有让女儿只走音乐这一条路，因为他们认为，今后的职业不会像今天这样，一个人一辈子只从事一种工作，每个人身怀几门技艺应该是趋势。赵麟夫妇幽默地说：“像马友友这样，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人类学专业，更成为世界著名的大提琴演奏家，才是更好的状态。”赵麟自己，在音乐创作的领域里，无论是影视音乐、舞台剧音乐，还是交响乐、歌曲创作皆有涉猎。陈丹阳，在主攻竖琴前一直弹钢琴，大学毕业后又去日本攻读工商管理硕士，回国后涉足教育领域。他们希望九儿能比她们走得更远，成为一个能尽情体验不同人生丰盈状态的未来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