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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友直的艺术世界

2015-04-29周益海

上海工艺美术 2015年2期
关键词:贺友直白描生活

周益海

He Youzhis Art World

He Youzhi s life palace is very brilliant. In his art world , he never graduates and never grows old.

贺友直说: “ 我这个人出身不是书香门第,我的父亲也没有多少文化,我自己做工、学徒、当兵,从社会底层上来,看的都是社会底层的东西。我不可能成为一个国画家,更不可能成为一个油画家,我成为一个连环画家适得其所。”这位一辈子不改初衷的连环画家,当年在新加坡举办个人画展时,新加坡国宝级诗人潘受在画展开幕式上说,贺友直只有小学毕业,能画到这种程度,说明他一生追求,永未毕业。贺友直听后欢喜,便请人刻了一个章,放在案头作为座右铭,即“永未毕业”四个字。他的人生殿堂其实是如此精彩纷呈的煌煌巨筑,在他的艺术世界中,他永未毕业,也永不老去。

在绘画作品都以“方尺”计价的年代,贺友直一如既往喝着老酒、画着小人书;在老版连环画手稿也拍卖到千万元的当下,他毅然将上千份手稿全部“捐脱”,不留片纸给后人。他说自己“不眼红、不攀比、不妒忌”,“因为自己明白自己”,他长年蜗居在巨鹿路一套一室的老房子里,称自己的一室兼四用,所以堪称“一室四厅”,“天地之大,全在心中”。2009年,贺友直被授予“中国美术终身成就奖”,但他认为自己只是占了个便宜:“一来,得益于我活得长,这个奖首先是要年过80岁才能得,我那年已经87岁了。二来,比我资格老、贡献大的几位都已离世,剩下我还在,所以这好事就正中了我。”2011年,他再一次被“好事”击中,被评为“上海文艺家终身荣誉奖”,但转身就将十万元奖金全部捐赠给了家乡贫困学子。

2012年,年逾九十的老先生凭记忆画了《儿时玩耍》54幅作品,让人惊叹不已。他笑笑说:“我91岁还能画画,这就是最大的幸福。”2013年,92岁高龄的老先生再次带给大家惊喜——他以独有的“贺氏白描”重游往事,回味人生,创作了54幅洋洋大观的《走街穿巷忆旧事》。他将昔日街巷景象用一图一文的形式展现,并用幽默而犀利的笔锋评点时弊,让读者跟随他走街穿巷忆往事,感受百年上海城市变迁过程中的滋味和得失。并结合最新的二维码读视听技术,将老上海画卷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遥想北宋时期,李公麟将前人作为“粉本”草稿的白描独立出来,从此作为独立画种,登上书画艺术的大雅之堂,其笔下扫去粉黛、淡毫轻墨、高雅超逸的白描画,被后人称为“天下绝艺”。而“贺氏白描”的意义亦不在其下。他的白描以小见大而气象万千,尺幅虽小而矩度雍容,人物姿态横生,布局平中见巧,设色清雅平淡,写尽世态人生,写出画外之意。他将现实生活与中国传统绘画手法完美结合,也将白描连环画发展至学府不敢小视、未可轻取的境界。

他有一幅自画像,给自己画了个很夸张的伸长着的耳朵,一对睿智犀利的眼睛,从眼镜上方审视芸芸人间万象,似乎一切尽收眼底,又将一切放诸笔端。他拉开一幕幕鲜活的世情画卷,像放电影那般,那些车声马迹、人影憧憧、市井叫卖、赌博斗殴……活色生香地穿越了空间和时间,让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他则在一旁一笑置之,或者寥寥数语即转身而去。在这样的意义上,“贺氏白描”也有着与《清明上河图》一般的现实地位。如果说《清明上河图》展现的还是市井图像的客观描绘,贺友直的《走街穿巷忆旧事》,又带着人生的回顾和反观,暗含了时代的变迁与人事的感慨,更有今昔对比的借鉴意义。那是洞悉一切的大美,是历经沧海又般般放下的人生智慧。

贺友直曾经谦称自己画小人书是来料加工。来的料不一样,就像裁缝师傅,今天给了的确凉,明天给了毛货,后天给泡泡纱,不同料子有不同做法。他认为要根据不同的题材定下不同的风格和基调,才是聪明的画法。其实他的一切“来料”都源自实践和生活。早在1959年,为了创作反映农村搞合作化的作品《山乡巨变》,他直接奔赴湖南“下生活”,一去几个月。除了床铺、便壶不带以外,被褥、脸盆、热水瓶、手电筒、毛巾、肥皂、牙膏、牙刷、纸张笔墨以及换洗衣服,样样生活必需品都随身带上。“下生活”要“三同”,“上厕所要蹲粪缸,睡觉躺在油腻的枕头上,下地劳动用手舀粪……农民怎么吃喝拉撒,你都得和他们一个样。”融入其中,才能看到他们真实的生活,才能把人物的惯常动作、神态烂熟于胸,他称为“内在视觉”。贺友直在多年后总结经验说:“画连环画最终要表现生活。生活从哪里来?从仔细观察中来。”

因为带着用心的视角和执着的精神,直接从生活中来,将芸芸世相“烂熟于胸”,各种经历过的“内在视觉”便成了永恒的印象。2013年春节期间,一组《走街串巷忆旧事》的创作构思在贺老的脑海中泉涌而出。当年的上海老城厢,可谓“十里洋场”,“街衢弄巷、纵横交错”、“五方杂处、客土杂居”。如此一方面使得上海社会具有很强的兼容性,形成海纳百川的雍雍气度;另一方面,也造成上海社会的多元文化性格和多样化的市民生活。在贺老的记忆中,那些往日街巷的景象一直历历在目,那些“栀子花白兰花”的叫卖声依旧不绝于耳。

于是,他的笔下涌现出了十六铺的电车、码头、徐中心原老洋房、佛陀街的老正兴、九华堂卖画店、弄堂里的钱庄等老街景象。那些炉火纯青的线条和形象,疏密得当的复杂构图,似乎随意点染又四处点睛的色彩配置,简直令人叹为观止。据汪大伟先生说,后来他对照了十六铺的地图老照片,发现贺老画的码头、房屋、布景的位置几乎分毫不差,但贺老是完全凭记忆绘制的。贺友直说:“我画了几十年连环画,我觉得我是个地道的画连环画的人,一画故事,我就聪明了。”那心领神会的读者,看着画卷,或穿越往事或神游万里,抚今思昔,会心而笑,也一般觉着自己聪明起来。

他是永不随潮流也永不落伍的老先生。当传统的纸媒读物遭遇时代危机,贺友直先生潇洒携手“乔布斯”,结合最新数字交互技术,将传统纸质出版物与互联网整合在一起,手机扫一扫,便可以随身“读视听”,如此简单、直接、生动、有趣,紧随时代。数字技术的宗旨和老先生的作品是相一致的,那就是致广大而尽精微,生动简单而又直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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