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性与边疆性:新疆城市发展的特点
2015-04-29何一民
[摘要]新疆自古以来就是多民族与多文化的汇聚地,其对清代及民国时期新疆城市的空间布局和建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内地汉文化和新疆多民族文化在新疆城市建设过程中相互作用,形成了新的特色,即双城结构,甚至多城结构。清代民国时期新疆的多个民族和多元文化对城市居民的生活习俗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20世纪中叶以后新疆城市民族构成及文化多元进一步发展,在城市建设、宗教、民俗等层面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新疆的边疆性特征,使得其在军事上和边贸上的功能突出。清前中期新疆建立大批军事城市,至清末民国时期,这些城市的军事功能仍然发挥重要作用。20世纪中期以后一批兵团城市和军垦城镇出现,并得到较大的发展,“屯垦戍边”向“建城戍边”转型。
[关键词]多民族;边疆性;新疆;城市
中图分类号:C9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9391(2015)02-0001-16
作者简介:何一民(1953-),男,四川成都人,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城市研究所,四川大学985工程“区域与历史创新基地”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城市史。四川 成都 610064
新疆是中国最大省区,面积达166万平方公里,位于中国的西北边陲。新疆文明兴起很早,早在旧石器时期就有人类的活动,2000多年前就出现了若干城市与国家。新疆由于地处亚洲的中部,成为东西方交汇之区,因而历史上众多民族和各种文化在此交汇和交融,也对新疆城市产生重要影响。新疆自汉代就成为中国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位于中国的西北边疆地区,与多个国家毗邻,巩固国防,保卫国家安全,同时与其他国家进行经济文化交流,城市的军事功能和边贸功能一直都较为突出。清以来,民族、边疆的特性构成了新疆城市发展的重要特点。
一、多民族、多元文化与新疆城市
(一)新疆——多民族与多文化的汇聚地
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在几千年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56个民族,其中汉族占大多数,汉族分布在全国各地每一省区,但主要居住在东部和中部,这与汉族的历史有着密切的关系,而其他各少数民族则主要分布在西南、西北和东北等地区。新疆与西藏、蒙古、黑龙江、吉林、辽宁等边疆地区基本相同,也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区,但新疆与西藏、内蒙古等省区有所不同,在历史上西藏以藏族为主,内蒙古以蒙古族为主,而新疆的民族种类多,变化巨大。新疆曾被称为世界人种博物馆,历史上曾有大量的东、西方部落、民族在此汇聚、交流、交融。
由于地处东西方交流孔道,新疆处于东西方多种文化、民族和宗教的浸润熏陶之下,呈现出极其复杂、异质、兼容的特点,这在城市中体现得尤为集中。
早在公元前3-2世纪,地处欧亚大陆腹地的西域地区几乎同时受到来自西方和东方的强烈冲击和影响。西方:希腊远征军东征,一方面对亚洲文明造成毁灭性破坏,另一方面也促进了东西方文化的交流,部分欧洲人来到西亚和中亚定居,带来了异域文化。东方,匈奴入侵导致中原地区与西域联系的中断;汉武帝时期,张骞出使西域,拉开了中央王朝经营西域的帷幕。公元前60年,西汉政府在龟兹(今库车)以东的乌垒城(今轮台附近)设立西域都护府,开始了对西域进行“督统治理”和“羁縻治理”的阶段。丝绸之路从关中地区的都城长安向西,经过这里,通向中亚、西亚,抵达欧洲的希腊、罗马。丝绸之路不仅是东西贸易的商道,也是古代民族迁徙的重要通道,东来西往的诸多民族,都曾经在这里留下过他们的足迹。根据文献记载,先后在新疆活动过的部落、民族有塞人、月氏人、乌孙人、羌人 、匈奴人、汉人、鲜卑人、柔然人、铁勒人、嚈哒人、吐谷浑人 、突厥人、吐蕃人、回鹘人(维吾尔)、女真人、契丹人、蒙古人、西夏人等。上述古代部落、民族,大多都在历史的变迁中消失,或经过长时间的迁徙和融合,以新的面貌或新的名称出现,再次活跃在新疆(西域)的历史舞台上。除了东西方多元文化的冲击,在长期的历史条件下,由于特殊的地理条件还形成了独具地域特色的西域文化。西域文化植根于天山南北的崇山峻岭和浩瀚沙漠之间的绿洲沃土中,高山融雪形成的河流滋润灌溉了沙漠荒原中的绿色岛屿,形成了汉代城邦诸国的独特文化。而地居亚洲心脏的地理位置,又使得以多元、复杂、兼容为特色的西域文化成为一种开放的系统,不断受到东方的中原文化、西南的印度文化和西部的阿拉伯文化的影响,
在历史的长河中,西域(新疆)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在联系、沟通东西方之间的商贸往来,民族迁徙、宗教传播、文化交流上具有重要的地位。特别是在近代海路交通大规模开通之前,东西方几大文明古国之间的联系与往来、沟通与交流多是经过西域(新疆)地区,即借助被后来称为“丝绸之路”的交通路线来实现的。因此西域(新疆)是世界上著名的几大宗教、著名的几大文明、几大语言文字,和古代游牧民族如匈奴、月氏、乌孙、鲜卑、柔然、哒、铁勒、高车、回鹘、突厥、契丹、蒙古等迁徙活动交替兴盛的重要舞台。这种宗教传播、文明交流、文字传承、民族迁徙的结果,使得新疆明显具有东西方文化相互交汇、融合的特点,而这种交汇、融合,在新疆地区的城市发展史上,体现得尤为具体与形象。
自汉武帝开辟丝绸之路之后,历代王朝都十分重视对幅员广袤、地处西北地区的西域(新疆)进行控制和管辖。清朝建立后,即开始大力经营西北,乾隆二十四年(1759),清军平定大小和卓之乱,至此,清王朝统一了新疆,将新疆纳入直接管辖之下。清代相继有大批的满族、达斡尔族、锡伯族和汉族等民族迁入新疆。清中后期在新疆生活的民族主要有维吾尔族、汉族、哈萨克族、回族、柯尔克孜族、蒙古族、锡伯族、塔吉克族、满族、乌孜别克族、俄罗斯族、达斡尔族、塔塔尔族等13个民族,形成多民族聚居的格局。20世纪以后,新疆的民族数量不断增多,到20世纪下半叶,新疆居民的民族成分达47个。而据2010年中国第六次人口普查统计,新疆有55个民族成份。
多民族的汇聚,带来了多元文化的交流与融合,并形成了多种宗教并存的现象。历史上,西域(新疆)是陆上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在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东、西方不同的文化通过丝绸之路也在这一地区汇聚,宗教信仰的普遍性与多元性,构成了新疆地区宗教文化的一个重要特点。除原始宗教外,历史上还有多种宗教在新疆地区流行过,如佛教、道教、袄教、萨满教、景教、摩尼教、伊斯兰教、基督教等。部分宗教如袄教、摩尼教、景教随着时代的变化,民族的演变而逐渐消失,唯有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具有较强有活力,一直流传至今,基督教也在该地区有一定的发展。佛教是公元1世纪时传入新疆,到唐朝时,逐渐盛行。东疆地区现在有许多佛窟和佛寺遗存都是修建于唐朝,佛教随着伊斯兰教的传入而逐渐衰落。道教在新疆的影响一直不大,但往往随着汉族人口的迁入而得到一定的发展。伊斯兰教是10世纪大规模传入新疆的[1],在以强大的武力为后盾的背景下得到快速传播和不断发展,到16世纪已经成为新疆地区占统治地位的宗教,而与此同时佛教则受到打击而逐渐衰落,到15世纪末,佛教因传播人群变得很少而没落。伊斯兰教发展至今,成为新疆地区信仰人数和民族最多的宗教,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回族等民族皆信仰伊斯兰教。
(二)多民族与多元文化对清民国时期新疆城市的影响
“城市的建造是社会的一大进步”[2](P.33)。城市把不同时期不同民族的文化聚集起来,形成具有区域特色的城市人文社会环境,反过来人文社会环境的变化又影响着城市的建设和发展。自古以来西域(新疆)就聚居了多个民族,虽然各个民族在语言、信仰和风俗习惯等方面不相同,但经过长期的共同生活和相互融合,逐渐形成了具有区域特色的人文社会环境,而独特的社会人文环境,多种民族和宗教信仰的存在,深刻地影响着新疆城市的构成、形态、经济和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形成了独特的城市风貌。如印度佛教在东汉时期传入中国,西域则是佛教传入中国的主要路径,随着佛教在西域的流行,佛教寺院也大量建造,如库车曾建造了50多座寺庙,和阗大寺庙就建了14座①,寺院成为西域城市中心的重要建筑群。直到现在,库车、吐鲁番等城市仍保留了不少佛教寺庙遗址。另外因为汉王朝在西域屯戍,将中原文化带入西域,对西域城市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根据考古遗址发掘,罗布泊尚有汉代的纸张、木简等遗迹,并影响到新疆的城市建筑风格,仿汉式建筑较为普遍,一些城市的布局遵循的是“因天材,就地利,故城郭不必中规矩,道路不必中准绳”的汉族传统建城原则[3](P.257)。清以后,多元文化在新疆的汇集对城市的影响更加突出,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1、多民族、多元文化对清代城市空间布局和建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清代,新疆多民族和多元文化格局,对城市空间布局和建筑都产生了直接的影响。由于清王朝加强了对新疆的统治,而统治阶级的文化则是占主导地位的文化,因而在城市建设方面,中原文化对新疆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首先表现为清代所新修筑的城市,其城市形制和空间布局都是按照中国内地的标准来执行,但也充分体现多民族、多宗教和多元文化在城市建筑的影响,其典型就伊犁惠远城和迪化城。
惠远城初建于乾隆二十九年,其城市形制仿照中国传统建筑方式修造,布局整齐划一,形制规整,建筑整齐,纵横四条大街呈十字形直通四城门,大街四周分布小巷共48条,城市中心是高大的钟鼓楼,气势雄伟。城里分布着包括伊犁将军衙署、参赞大臣衙署、领队大臣衙署在内的大小衙署200多所,八旗官兵住房1万余间。城内外还分布着各民族修建的坛寺庙宇多所,还设有官办、私立学校10所,并有一所俄罗斯学校,甚至沙俄帝国还在惠远设领职馆(遗迹尚存)。清真寺、喇嘛庙、火神庙、关帝庙、真武庙、龙王庙、城隍庙、文晶宫、魁星阁、社稷坛、先农坛等建筑并存,构成了宗教信仰的多元化格局。除惠远城外,伊犁将军先后在伊犁地区修筑了八座城,合称伊犁九城。伊犁九城主要是按照内地城市形制来规划布局的,其建筑也以内地范式为主。
另外,天山北麓东路地区的迪化城也是中原城市文化在新疆的重要代表之一。迪化城于乾隆二十八年在原土城基础上增筑,周长5.4里;城垣加高至1.6丈,厚1丈,城濠周长4.8里,宽深各1丈;添建4门:东惠孚、西庆丰、南肇阜、北憬譓。工竣,乾隆帝钦赐城名“迪化”,后当地人亦称之为“汉城”。迪化城为棋盘式布局,以十字大街为中心,长街短巷向四周扩展。建城之初,城内仅有衙署、兵营、仓廒、箭楼等建筑。后因屯垦开发,农业连年丰收,屯兵家属、遣犯和内地商民陆续前来,人口逐年增多,商业渐次兴起,茶叶、丝绸、马匹等在此集散,经济日趋繁荣,陆续出现商店、民房、茶楼、酒肆。市街房屋渐稠密,富商大贾聚居城中,南北二关渐成夜市,灯火辉煌,歌舞宴乐,通宵达旦。
清代中期,清王朝相继在新疆修筑了十余座新城,这些城市基本上都采用内地城市的形制、布局,建筑也是以内地建筑为范式,城市的社会文化基础设施也与内地城市基本相同,因而这些城市被当地人称之为“汉城”或“满城”,成为中国内地文化在新疆传播的重要载体。
中原文化对新疆城市产生巨大的影响还表现在城市社会文化基础设施建设上。乾隆中期,惠远城成为新疆地区的教育文化中心,内地文化教育逐渐引入新疆地区。乾隆三十一年(1766) ,惠远城“各旗各设学房一所,教授八旗子弟”。三十四年( 1769) ,伊犁将军永贵上奏于惠远城建立满、汉、蒙古官学各一所,位置在惠远城营务处旁侧。同年又在两满营里各设义学一所。五十七年(1792) ,清朝在伊犁建立俄罗斯学校一所。随着惠远城的建设和大批满族和汉族人来到伊犁地区,内地的宗教文化也在伊犁地区广泛传播。惠远城内相继建设有万寿宫、关帝庙、八蜡庙、刘猛将军庙、火神庙、老君庙、城隍庙、龙王庙、风神庙、子孙圣母庙、社稷坛、先农坛、文昌宫、文昌阁、真武庙、魁星阁、祠堂、节教祠、喇嘛寺等。伊勒图将军修建于城南的“鉴远楼”和保宁将军修筑的“望河楼”气势独特,将中原汉儒文化观念移入西北边陲,遂成为边城驻防将士,文人墨客相聚酬答、抒发情怀的一道风景。“乌鲁木齐城里约有20座庙宇。主要是城隍庙即关庙、武庙即老爷庙和财神庙。财神庙是由商界修建的,由商人祭祀。中国各地城市都有这些庙宇,此外,还有不少其他供奉各种神鬼的庙宇,而城市越大越富,则庙宇也就越多。至于说到汉人的建筑艺术,在中国西部地区并不显得别致多样。建筑物的式样以至布局到处都是一个样子,不管是居民住房也罢,政府机关用房或庙宇也罢。建筑的布局是这样的:在院落深处正对着大门,是长方形的正房。大门左右两边则是两座类似的” [4](P.77)。
清代新疆的民族众多,各民族的宗教信仰不同,包括伊斯兰教、藏传佛教、佛教、道教、基督教等多种宗教信仰在新疆并存。天山北麓汉人集中的迪化、伊犁、昌吉、奇台等城市,大都建有各种汉族庙观和祭坛,如城隍庙、关帝庙、菩萨庙、土地庙、娘娘庙、财神庙、风神庙、龙王庙以及先农坛、社稷坛等供人祭拜。按内地汉族习俗,庙会也成为定例,如农历三月十八日的观音庙会,农历四月初八日的药王庙会,农历六月六日的龙王庙会,农历六月十五日的八仙庙会等。庙会既是娱乐活动,也是经济活动。此外在南疆喀什噶尔、叶尔羌、英吉沙尔、阿克苏、乌什等维吾尔族人和回族人集中的城市,在聚居有相当部分汉族人的汉城,也建有关帝庙等。近代以后,随着东西方交流的增加,西方基督教开始在新疆传播,西式教堂等建筑也开始出现。据《新疆图志》记载,光绪八年(1882)比利时籍天主教传教士石天基(汉名)由内地来到绥定(今霍城县)建天主教堂,传播基督教。光绪十一年(1885),又有比利时籍传教士梁萌德在宁远(今伊宁市)设天主教堂。光绪三十三年(1907),法籍传教士雷济华在迪化设天主教堂。基督教新教也随之传入新疆,在迪化北大街设福音堂[3](P.234)。除此而外,由于俄-苏在新疆影响力的不断扩大,大批俄罗斯族人迁入新疆各重要城市。据统计,1931年前后新疆的俄国侨民达万余人,大多数为东正教正统派。这些俄罗斯人对新疆经济、文化、生活习俗等方面也产生了重要影响,他们在伊犁、塔城、迪化、阿勒泰等城市除了经商外,还建有东正教教堂。光绪三十二年(1906)乌鲁木齐东正教堂建成,1915年伊宁东正教堂建成,1933年塔城东正教堂建成。
由于宗教和生活习俗等原因,新疆各民族在城镇居住形成了“大杂居,小聚居”的特点。清代,满清统治者在新疆实行民族隔离政策,更是加强了这种小聚居的特点。据晚清俄国人观察:“在那些住有满族人的城镇里,只要他们的人数稍稍多一点,他们总是单独住在满城。满城四周有很厚的城墙。其他民族的居民是不允许住在这里的,甚至连那些在满城里做生意的汉人也不能住在这满城城区,必须到城里其他地区去过夜。”[4](P.77)晚清以后,新疆城镇的民族隔离随着各民族之间来往的增多,以及清朝统治的弱化而逐渐淡化。“在有些城镇里,满族人过去住过的地区,虽然现在根本没有满族人,他们已迁居到别的地方去了,但仍然按传统叫作满城,那里谁都可以居住,就是没有满人。如乌鲁木齐就是如此。”[4](P.77)“乌鲁木齐按居民的民族成分分成好几个居住区,这种情况在中国西部地区是常见的。城里有汉人区、满人区、萨尔特人区以及住有俄国臣民的俄国侨民区。除俄国侨民区外,每个地区的四周都筑有相当坚固的草泥围墙,四面都有门,看起来的确像一座座单独的城堡。除此之外,在这些城墙里面还筑有一些小堡垒——营盘。营盘周围也有墙,但比城墙矮些。营盘里驻有各种机关和军队。此外,城附近还筑有一些单独的工事,里面设有营房,驻扎军队。所有的政府机构都设在工事里,因为当局对他所管辖的居民不大信任”[4](P.77)。
清代,新疆维吾尔族、回族等民族和伊斯兰教文化也对城市布局和建筑群产生了十分重要的影响,特别是在南疆的主要城市受伊斯兰教文化的影响较为明显。新疆的民族数量甚多,其中相当部分民族是信仰伊斯兰教,因而民族性和宗教性对于城市的形制、空间布局以及建筑形态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特别是伊斯兰教的盛行创造了穆斯林风格的城市风貌,清真寺成为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和城市活动的中心。公元10世纪,伊斯兰教传入南疆,伊斯兰教作为一种“城市化的宗教”,随之成为南疆居民信奉的主要宗教,逐渐影响着城市的内部空间结构,南疆的主要城市逐渐演变成为伊斯兰教城市。清真寺的塔尖如鹤立鸡群高耸在城镇平矮的建筑群之上,成为伊斯兰教城市社区的主要标识。此外马扎(市场)、经学院以及民用建筑等,大多按照阿拉伯或中亚建筑式样修筑,这些建筑一般都有尖拱顶或圆拱式高大正门,主体建筑为底部方形,顶部为穹窿式[5](P.11),有着浓郁的宗教风格。清代喀什噶尔是南疆最大的城市,其居民也以维吾尔族人为主,因而清真寺数量甚多,其中艾提尕尔清真寺是最为主要的清真寺。“艾提尕尔”在阿拉伯语里是节日场所的意思,主要供重大节日时穆斯林大规模集体会礼。由于伊斯兰教在喀什属于外来宗教,艾提尕尔清真寺修建时位于城市郊区,后来随着城市的发展被逐渐包括到城市里面。民国时期艾提尕尔清真寺在地理位置上已经处于喀什城的中心偏西北部,但是城市所有道路基本上都可以通向艾提尕尔清真寺,北街、西街、东巴扎等城市的主要街道都在艾提尕尔清真寺前方的广场交汇,并以清真寺为中心向城市四周辐射。除了位于城市中心的艾提尕尔清真寺外,喀什还有很多位于僻街小巷的清真寺,即社区清真寺,其规模都普遍较艾提尕尔清真寺小很多,结构简单,但布局灵活,在居民区的各个街巷占居突出位置,随处可见。这些清真寺不但为附近的穆斯林在完成礼拜、沐浴祈祷等宗教活动时所用,此外也为居民的婚丧嫁娶、文教社交、宰杀牲口等日常活动提供了公共场所。每个清真寺之前都有一片空旷地,由住宅与住宅围合在街巷的交叉点而自然形成,比较封闭,一般都有小店铺、早餐点、取水处和馕坑等,其围合的空间的功能类似一个小型广场,成为附近居民的聚集场所,故街巷清真寺和门前的广场在居民的宗教和日常生活中都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在城市居民的宗教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的清真寺,除了是举行宗教活动的场所,还是人们日常聚会、节庆、传递信息的地方,为在城市生活的人们的交流提供空间。此外,清真寺内多附设经堂学校,以培养宗教人才和对穆斯林普及宗教知识[6](P.178),促进城市教育的发展。目前,在南疆的城市中还保存有许多清代和民国时期修建的清真寺,这些清真寺分布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不仅成为城市重要的文化遗产和地标,具有重要的历史研究价值和建筑文化意义,而且已经成为发展旅游业的重要资源,为第三产业的发展做出了贡献。由于伊斯兰教在新疆的长期传播,并占主导地位,因而伊斯兰教的盛行改变了新疆城市居民的风俗习惯,在社会生活方面形成了独特的穆斯林文化。
清代新疆的维吾尔族人的“房屋一般都是用粘土砌成的,有一个平平的土房顶,看上去像一堆粘土,样子多少像个立方体,几个地方开着窟窿,就算是门窗。甚至清真寺建筑得也不华丽,同是草泥砌成,平顶,和民房一样,只是面积大得多。只有东干人的清真寺才是够得上称道的建筑物,那也是因为这些清真寺是仿效汉族人的房屋修建的”[4](P.83)。但在南疆部分城市,维吾尔族人的民居建筑也颇具特色,如喀什的高台民居称被世人称之为“空中楼阁”,高台民居位于喀什老城,所有的民居都建筑在高崖上,层层叠叠,均用土筑成,但每幢房屋并不是一次性修成,往往是随着家庭的扩大,人口的增多,遂在原有房屋上再加一层两层,甚至数层,因而高台居住的人家越来越多,房屋密集,街巷甚窄,道路崎岖,纵横交错。喀什高台民居历经数百年,一直延续到今天仍存在,成为南疆维吾尔族民居的重要代表。
2、清代内地汉文化和新疆多民族文化在新疆城市建设过程中相互作用,形成双城结构,甚至多城结构
“双城格局”是清代南疆城市空间结构最为典型的特征。清政府在统一新疆后,实行“汉回隔离”的统治政策。在老城(回城)旁修筑新城,作为清朝的行政机关所在地和军队驻扎地,供满汉官员、军队以及汉族商人居住,这些新建的城市与原来的城市形成“双城”格局。回城的空间格局受伊斯兰教影响明显,规模大,居民多,以清真寺为中心,商业发达,经济职能明显;汉城为官衙和军队的驻地,规模小,居民少,主要承担城市的行政和军事职能,其空间布局和建筑都受内地城市文化的影响。这一政策对南疆城市空间结构影响深远,直到20世纪中叶,城市“双城”结构基本没有发生根本变化,城市发展也基本局限于原有的城墙范围内。喀什噶尔即是典型的双城结构,分为回城(疏附)和汉城(疏勒)。疏附为喀什噶尔回城,其城历史悠久,为喀什道的治所,主要居住的是回民。由于喀什的商业较发达,因而人口不断增加,在原城墙之外自发形成若干街区,因而光绪十五年(1889),疏附县扩城,城垣“周十二里七分,规模之大过于省城”[7](P.129)。民国时期,疏附发展缓慢,城市发展未能突破城墙的限制。到1949年,城墙四周虽然也修建了一些零星建筑物,街区有一定的扩展,但是城市仍然保持着光绪年间的规模形态,城区面积约2.5平方公里。疏勒是乾隆年间收复新疆后所新建的徕宁城,其后多有损毁,道光年间重建;新疆建省后成为疏勒直隶州的治所。疏勒以政治、军事功能为主,人口相对较少,城市规模也较小,城周为8里6分,高3丈,东西宽2里5分,南北2里3分,有垛口830个,炮台22座,设东、南、北3门,均有城重门,面积约1.2平方公里。晚清时期,“汉族人与穆斯林在喀什噶尔是分开住的。有单独的汉城和单独的穆斯林城。两个城都有围墙。在汉城或新城(突厥语叫做昂吉沙尔)中,驻有中国的行政机关和军队。在老城(突厥语叫做库耐沙尔)中,住着伊斯兰教徒,全部商业活动都集中于此。在老的穆斯林城附近,便是俄国的领事馆。但是俄国人并不住在领事馆附近,而是住在老城里”[4](P.90)。
南疆的另一重要商业城市——莎车,历史也十分悠久,在清代也分别建有回城和汉城。叶尔羌城即回城,原为叶尔羌汗国时期的都城,城“周十一里有奇,高踞山岗,规模宏敞,甲于回部”[7](P.151)。乾隆年间,清朝收复新疆后,在回城之外 ,新建了一座汉城,其城为土筑,城周仅3里,规模甚小。后因城市人口增多,城市功能扩展,原有土城不能满足需要,故在土城东南添筑套城,后又筑一重大城,形成了两城的格局形态。双城格局在民国以后逐渐融合为一体。英吉沙尔在清代也是双城格局,新城(汉城)和老城(回城)相邻,仅用一道城墙相隔,城池较小,城周只有3里。“吉沙尔城周三里,中隔一墙,通以栅门。墙之南,回民居之,其北官厅汉民萃焉。商务皆在南关,八栅长二三里,俗呼回城” [7](P.145)。和阗的城市形态比较特殊,清以前,和阗建有一城,称老城,亦称回城,没有修筑城墙,呈开放式。清军收复和阗后,在回城一公里外修筑一座新城,也称汉城,其城筑有城墙,城周3里有余。
在东疆地区除了双城结构的城市形态外,还有着三城结构的城市组团。东疆的中心城市哈密和吐鲁番都有汉城、回城之分,而哈密的汉城还有新老城之分,因而形成三城结构。汉城与回城在人口的民族构成、城市功能、城市格局等方面都有很大的不同,而且两城之间都有一定的空间隔离带,如哈密汉城与回城之间相距2里,其间遍植树木花草,杨柳婆娑,桃李繁茂,清泉湍流,颇似一个大花园。“回城位汉城南二里,城周四里。沿途沟渠二三,水流悠悠,杂树茂密,纵横有致,道路平坦,风景绝佳。安西以来,长途戈壁,忽焉睹此,无异仙乡。王府在回城西门内大阜上,高冠全城” [8](P.74)。吐鲁番的汉、回城又称新城、旧城,“新旧二城,相距四里。商铺居民,城厢共千余户。旧城即汉城,官署局所具(俱)在。新城为回城,百货聚散之区” [8](P.92)。这种双城市格局的设置,其目的之一就在于将汉、回民等民族用地域空间隔离开来,避免相互之间直接发生联系,出现矛盾和摩擦,同时也便于管理和控制。
3、清代民国时期新疆的多个民族和多元文化对城市居民的生活习俗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由于历史的、政治、经济的和文化的等多方面原因,每一个民族在民俗生活方面都各有其特点,不尽相同,尽管互相之间也会产生影响。清代民国时期,新疆的汉人无论是在家还是出门,都保留着一直从祖先传承下来的各种习俗。他们仍然要过春节和其他的传统节日,拜年和送各种节礼是必不可少的。婚丧嫁娶比在内地要简略,因为弄不到那些需要的东西,客观条件不够。汉人如果娶了信仰伊斯兰教的女人后,习俗可能会有一些改变,在室内陈设和饮食方面尤其如此,但这种情况很少。清代新疆的满族人是自成一体,说满语,萨满教在他们中间有一定的影响。汉族的节日在满人中没有成为风尚,尽管一些人因为学习汉族文化而开始模仿汉族的各种习俗,但大多数满人还没有达到这个地步。满人妇女也不像汉族妇女那样缠小脚,她们行动自由,不低人一等。信仰伊斯兰教的维吾尔族人、萨尔特人、吉尔吉斯人,他们的民俗与宗教是密不可分的。在日常生活中,他们会做礼拜,北疆的穆斯林群众每天坚持做乃玛孜(礼拜)的主要是老年人,中年男子主要是星期五做居玛(聚礼);南疆的宗教氛围较浓,穆斯林群众做礼拜较为普遍。会封斋,每年斋月,南疆穆斯林群众大部分都封斋,北疆穆斯林群众封斋者相对较少。新疆穆斯林群众都具有朝觐的愿望,伊斯兰教教义规定,每个穆斯林在其一生当中,至少有一次应该前往麦加朝觐。清朝末年,碍于当时交通条件和经济发展水平的限制,前往麦加朝觐者还较少。他们过的节日如古尔邦节、肉孜节等都与宗教密不可分。新疆还有不少蒙古人,他们普遍信奉藏传佛教,相当部分家庭都有人去做喇嘛,转经轮是每个人必备的东西。另外,因为他们是游牧的民族,可能在饮食与着装方面与其它民族也是不同的。他们更喜欢奶制品和肉制品。总的来说,各民族因为宗教信仰的不同,历史传承的不同,在民俗方面是大相径庭的,尽管可能也有一些互相的影响。民国时期,新疆各地的民俗随着西方文化的引进出现了一些新的风尚,但绝大部习俗都没有多少改变,与清朝时大同小异。
在新疆城市平常生活中,不同民族都为城市带来不同的影响,在部分城市维吾尔族集中的街市,“到处都是人,有牛车、有四轮车、有骑马的、有牛驮、驴驮、有时还有骆驼驮。虽然车马人畜都是按着东方的习惯不慌不忙地走着,但人群里还是拚命地喊着、挤着、喧嚷着、叫骂着。其所以如此喧嚣,是因为在这一带居住的,主要是信伊斯兰教的人。城郊是信伊斯兰教的喀什噶尔人和塔兰奇人的天下,他们就喜欢无缘无故地喊叫。在汉族人集中居住的地区,这种现象几乎是没有的。”[4](P.83)在汉人区,“见到的不是围墙和小铺,而是体面的(当然是按中国标准)商店。整条整条街都是商店,因此看不到住房和围墙。在同一条街上有商店,又有各种作坊。这儿木匠在做桌子、箱子及各种家庭用具;那儿铁匠在锻打什么东西;还有小饭馆,就在露天底下、当众做着各种中式的美味食品,不讲究的顾客也就在那里吃东西。前面是银匠铺,匠人就当着众人做手艺。在这里,我们还能看到流动的理发师,他随便在路边的什么地方就给天朝的臣民理发。这一切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也并不引起什么特别的庄意。他们互不妨碍,各人干着各人的事,旁若无人。街上整天都挤满了人。但在人群中见不到其他非汉族人群中那种活跃喧哗和热闹的场面。大家不言不语地走着,很少说话。甚至店铺里也没有其他地方常见的那种热闹的讨价还价的情景。汉族人秉性安宁,深受礼仪熏陶,不允许他们举止放纵,高声喧嚷。依汉族人看来这些都是不能容许的不良风度”。虽然汉族人与信奉伊斯兰教的各民族之间在生活习俗和生活方式上有着很大有差别,但是,各民族在平时大都能和睦相处,相互间具有很强的包容性和宽容性,因而新疆城市文化丰富多彩。
(三)20世纪中叶以后新疆城市民族性与多元文化的变化
20世纪中叶,随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新疆和平解放,新疆进入一个新的历史发展阶段,20世纪下半叶新疆城市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各种变化之中,民族性和多元文化也对城市的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新中国建立后,新疆人口出现较大幅度的增长,人口的民族构成也发生较大变化,除清代以来就居住在新疆的维吾尔、汉、哈萨克、回、柯尔克孜、蒙古、塔吉克、锡伯、满、乌孜别克、俄罗斯、达斡尔、塔塔尔等民族外,越来越多的其他民族也来到新疆发展,因而到2011年新疆人口的民族构成超过其他任何一个省区,达55个民族。2011年末,新疆总人口为2208.71万人,其中少数民族人口约占60%。新疆民族构成的多元化,对于新疆的发展产生了直接的影响,首先是国家认同和中华民族认同加强。新疆和平解放后,新疆的各民族的地位都有很大的提高,物质生活水平和精神生活都有巨大的提升,因而对国家、对共产党有浓厚的感情,向心力和凝聚力增强。其次,民族自治区和自治州以及自治县乡的建立,使新疆各民族在共产党的领导,更能发挥民族自主性,文化上的多元化成为新疆和平解放以来发展的主流趋势。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族区域自治法》,中国于1955年10月1日成立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民族自治区的建立促进了新疆各民族的信任和团结,加强和加快了民族融合的步伐,城市物质文化生活迅速发展。改革开放以后,新疆经济迅速发展;特别是随着西部大开发政策效果的逐步显现和中央转移支付力度的加大,新疆经济增速远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新疆各民族与内地各省区和中亚、西亚各国的交流都迅猛发展,城市发展速度大大加快。2010年底,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辖2个地级市、7个地区、5个民族自治州,11个市辖区、21个县级市,62个县,其中有6个民族自治县;857个乡镇,其中包括42个民族乡。
新中国建立后,新疆城市的民族性得到较为充分的发展,而文化的多元性也得到认同和弘扬。民族团结和民族融合在城市的空间布局和城市形态方面有了新的表现。清代民国时期的民族隔离消失,民族融合的理念在新疆城市规划和建设中得到充分的体现。一方面,城市的现代化建设使城市出现趋同的现象,由于现代建筑的快速发展,越来越多的公共建筑取代传统的建筑而成为城市地标;新建城市大型公共建筑体现出越来越多的现代性,新建的城市街道、广场、公园等和我国其他地区城市开始出现城市文化的趋同,特别是北疆城市的公共高层建筑展现了更多的时代性和现代性。与此同时,新疆城市的民族文化也得到较好的保护与发展,作为伊斯兰教文化象征的清真寺在城市中依然具有突出的地位,多元文化在城市建设过程中有了新的表现,如新疆城市普遍出现了一大批体现时代特点的地名,比如“人民广场”、“人民路”、“复兴路”、“解放街”、“光明路”、“团结路”、“人民公园”等等。在文化大革命中以及改革开放初期,新疆城市街名的命名曾一度出现混乱。近年来,在城市街道命名方面,进行了规范化的管理,原来以一些不规范的街名得到更改,如“纽约路”、“艾菲尔大道”等外国城市或地名命名的街名被废止,新疆22个城市按照国务院《地名管理条例》的规定完成了统一地名设标的工作,这一时期出现了“艾买提路”,“乌力巴格街”等具有不同少数民族风格的街道名称。另外新中国建立以后新疆城市相继出现了大量体现时代特点、政治色彩明显的雕塑,如乌鲁木齐市西南隅的雅玛里克山上建起了我国现存的最早的室外毛泽东塑像,此后喀什人民广场等很多地方都建起了毛泽东的塑像和纪念碑;改革开放以后,随着经济的迅猛发展,各地大力改造城市面貌,开始注重城市地方特色和民族特色,因而民族性和文化多元化在城市建设中有较多的展现,城市建筑的传统元素和民族元素增多,城市雕塑的政治化色彩减弱,而民族性则得到较为充分的体现。各个民族聚居的城市都相继根据自己民族的喜好和传统,建设了符合本民族审美习惯的城市雕塑,如2009年乌鲁木齐市规划了“两轴、四区、五脉、多元构成”的城市雕塑景观格局,并且成功举办了中国新疆乌鲁木齐国际城市雕塑创作营的大型活动。该次活动共收到来自45个国家和地区的1011件方案,最终选出60件获奖作品,都体现了浓郁的民族性和地域性,是新时期新疆城市发展过程中文化多元化的生动写照。
综上所述,波澜壮阔的20世纪是新疆地区城市发展的重要篇章,城市的民族性特点也发生新变化,并在城市建设、宗教、教育、民俗、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层面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新疆各族人民一方面继承了祖先所留下来的传统与文化,另一方面也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地吸收新的时代文化,使新疆城市既具有民族性和地方性,又具有时代性和多样性,随着新丝绸之路战略的实施,新疆城市面临新发展机遇,而民族性和的多元性将出现新的特点。
二、军事与边贸:新疆城市的边疆性特征
边疆是一个国家与另一个国家交界靠近国境线的地区。边疆既是一个地理概念,也是历史概念,边疆往往会随着国家的兴衰而发生变化。清以来,中国疆域辽阔,与14个国家接壤,其陆疆甚广,从东北的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向西到蒙古、新疆,再到西南的西藏、云南、广西,都是中国的内陆边疆地区。这些地区作为中国的边疆,都具有边疆的共性,但是由于各个地区的自然地理环境,社会、经济和文化发展水平,人口与民族构成,与之毗邻的国家等有所不同,因而各地区的边疆性特点具体表现也不同。新疆自西汉就被纳入到汉王朝的版图,但是在其后的2000余年间,其归属在不同的时期有所变化。清朝在承袭元、明两代的基础上,建立了大一统的国家,乾隆间年,清军收复新疆,建立了军府制下的管理体系,新疆成为中国的重要组成部分。新疆长期作为边疆,故而对城市的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城市的军事功能、边贸功能突出等方面。
(一)城市具有突出的军事功能
边疆作为一个国家与另一个国家交界的地区,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加强军事防御,保证国家安全,因而边疆地区的城市一般都是较强的军事功能。新疆地处中国西北边疆国防要地,其军事意义自古至今都未曾变过,历代“不惜巨币,以中原之资财助西北军政费者,诚以西北一隅之安危治乱关系整个中华之统一与安定”[9](P.7),直到清末仍举全国之力平定新疆同治之乱,其原因正如左宗棠回顾乾隆以来西北军事形势演变时所说:“重新疆所以保蒙古,保蒙古所以卫京师,西北臂指相连,形势完整,自无隙可乘。若新疆不固,蒙古不安,匪特陕甘山西各边时虞侵轶,即直北关山亦将无宴眠之日”②。从国防的角度来看,新疆城市不仅在经济、社会发展中具有重要地位,而且还具有重要的军事意义,城市建立、发展和变迁均与国防需要密切相关。从历史上考察,西域(新疆)相当部分城市都是因“城”而“市”,以军事功能为主的城先于以经济为主的市而建立,市是在城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从城市的功能和类型来看。自汉代以来的西域诸国,其都城的功能首先是作为政治和军事中心而存在,随着城池的修筑,人口的聚集,对外经济联系的增多,城市商业功能也逐渐发展。汉代西域国家由于生产力不发达,绿洲腹地的承载力有限,故多为一国一城。西汉武帝时期,汉王朝将西域纳入版图,为了加强边防,维护疆域的统一,西汉王朝在西域驻有大量军队,由于西域距离中原地区太遥远,为了解决驻防军队的粮饷,汉武帝三次派军前往天山南北多个地区进行屯垦,开创了西域历史上的军事屯垦。此后2000多年间,历朝历代统治者都十分重视并采用军事驻防与屯垦相结合方式来加强对西域——新疆的统治,“屯田戍边”成为长期的制度,同时修筑军城也成为与之相适应的措施,军城的建设对屯田起了重要的保护作用,而屯垦则对军城的发展和延续则了保障作用。固边保疆的军事防御功能和政治中心功能成为这一类型城市设立之初的首要和基本功能。对边塞城市而言,地处四战之地,高大坚固的城墙,是抵御外敌入侵的物质基础,因而对城墙建设更加重视。
清乾隆年间,清廷收复新疆后,即在新疆驻扎大量军队,新筑了十余个以军事功能为主的军城,而在原有的城市中也加强驻军,提升了城市的军事防御功能。民国以后,随着新疆早期现代化的启动和地方行政制度改革,城市功能向综合性多功能转化,单纯的军事城市不复存在,但相当部分城市仍然保存了军事功能,不仅驻有军队,而且各种军事机构和军事设施也得到强化。新中国建立后,新疆作为中国的西部前哨,承担着保卫国家安全的重要使命,在增加驻军的同时,城市的军事功能进一步增强,并出现了新的特点,即建立了一大批兵团城市和军垦城镇。
1、清前中期新疆建立的大批军事城市直至清末民国时期仍然发挥重要作用
乾隆二十七年(1762),清朝在统一天山南北诸地后,设立伊犁将军统管新疆各地军政事务。清廷为了加强对新疆的管辖,相继在新疆修筑了多个以军事功能为主的城市,并将屯垦与军事驻防相结合。
清朝在平定准噶尔和大、小和卓之乱的过程中,即深刻地认识到伊犁地区为“西域形势最为扼要”之地,故而在此设立重兵,修城筑池,重点经营。乾隆帝曾发布谕旨:“伊犁为新疆都会,现在驻兵屯田,自应设立将军总管事务,昨已简用明瑞往膺其任,著授为总管伊犁等处将军。所有敕印旗牌,该部照例颁给”③。乾隆二十七年( 1762) ,清廷正式批准设立“总管伊犁等处将军”,简称“伊犁将军”,“凡乌鲁木齐、巴里坤所有满洲、索伦、察哈尔、绿旗官兵,皆听将军总统调遣。至回部与伊犁相通,自叶尔羌、喀什噶尔,至哈密等处官兵,亦归将军兼管。其地方事务,有各处驻扎大臣,仍照旧例办理。再叶尔羌、喀什噶尔等回城,皆在边陲,如有应调伊犁官兵之处,亦准各处大臣咨商将军,就近调拨”④。伊犁将军府治伊犁地区,初驻绥定城(一称乌哈尔里克,今霍城县水定镇) 。绥定城于乾隆二十七年为参赞大臣阿桂所建,是伊犁东通果子沟要道的必经之地,又是进入伊犁地区的门户,战略地位异常重要,但因绥定城规模太小,容纳不了伊犁将军下辖众多军政衙署和官员。乾隆二十八年(1763) ,伊犁将军明瑞奏请修筑新城:“惟近城三四十里,伊犁河岸高阜之上,可筑大城。所用木植,有阿不喇勒山松杉甚多,预行砍伐,从哈什、空格斯等河早筏直至城工对岸。且在新城及固勒扎回城之间,粮运亦便。地既产煤,又采柳条、芦苇,柴薪不乏”[10](P.241)。清廷批准伊犁将军所奏,经过数千士兵和民众共同努力和辛勤劳动,惠远城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即修造而成。城址位于今霍城县城东南15公里处,南临伊犁河,乾隆赐名为“惠远城”,即“大皇帝恩赐远方”的意思。继惠远城之后,清廷又相继在伊犁河谷地区修筑了惠宁城、绥定城、广仁城、宁远城、瞻德城、拱宸城、熙春城和塔尔奇城等8座城,加上惠远城统称为“伊犁九城”。“伊犁九城”主要以军事功能为主,分别都驻有数量不等的军队及家属。此外,清廷还在新疆其他各地区相继修筑了若干军事性城市,比较重要的军城有:乾隆二十三年(1758),清军在天山北麓东路乌鲁木齐地区修筑了迪化城以驻军;二十四年(1759),在精河东岸筑安阜城驻军;二十八年(1963)在雅尔设塔尔巴哈台军台,次年设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乾隆三十一年(1966)在今塔城地方另筑新城移驻,名为“绥靖”。与清代军事城市兴起的同时,屯垦也得到很大的发展,随即出现了一些屯城。清廷在新疆修筑的城市大多构筑了以城墙为核心的城防工事,城外挖有壕沟,设有晨启昏闭的城门(多为四门),城墙上设有碉楼,垛口,角楼等军事防御设施,城内外还驻有屯田的军队以加强城市的防卫力量,城内还修有兵营、仓库等军事附属设施。
清廷在新疆的军事统治采取重北轻南方针,北疆驻有大量的军队,新修筑了十余个新城,这些新城基本上是以军事功能为主,兼具行政功能和经济功能。南疆地区则实行军府制下的伯克制,所驻军队相对较少,主要在南疆原有的八大城驻扎数量不等的军队。清以前,南疆建有多个城市,最重要和最著名的有喀什、阿克苏等八大城市,这些城市在清前期虽然也因战争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坏,但基本上得到保留,因而清廷在南疆依托原有的八大城来加强统治,作为各参赞大臣、办事大臣、领队大臣和军队的驻地,或在老城中划出一部分区域来衙署或军营,或在老城之外另建新城,故而形成了双城格局,一般老城称为回城,而新城则称为汉城。
清同治年间,由新疆内部发生动乱,致使浩罕军官阿古柏侵占南疆,并攻占北疆相当部分地区,导致新疆出现严重的危机。在这场边疆危机中,新疆城市在维护国家安全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清军依托城市对侵略者进行了英勇的抵抗,新疆城市的军事功能得到显著的展现。在左宗棠率军收复新疆的过程中,新疆各城市的军事功能得到进一步强化。
光绪年间,清廷在新疆建省,初步形成了省域城市行政等级体系,城市的政治功能加强,部分军事城市也叠加了行政功能。由于伊犁河谷的城市均遭到严重破坏,而伊犁地区以西的7万多平方公里领土也被俄国强行割占,惠远等城市失去了军事战略上的优势地位,因此新疆的军事行政中心发生转移,位于天山北坡的迪化城成为新疆的省会,巡抚担任统辖新疆行政军事等各项事务,伊犁将军的军事指挥权也被削减,只负责伊犁、塔尔巴哈台的军务,伊犁九城的地位整体下降。
由于新疆实行以府县制为基础的行省制,有利于内地移民到新疆发展,在清政府采取多种措施的鼓励下,大批内地移民来到新疆,或进行屯垦,或发展工商业。新疆人口得以大量增加,道光二十年,新疆人口仅50余万,同光年间因动乱而人口大量损失,但到光宣年间,新疆人口增加到200余万,70年间增加了4倍,从而为保卫国家安全、领土完整构筑了一道坚实的防线。
民国时期,由于早期现代化、工业化、城市化的启动,城市的功能发生变化,大多数新疆城市的政治、经济、文化功能增强,原来的军事城市也逐渐叠加若干其他功能,新疆城市仍然在戍边、平乱、保持社会稳定等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边疆城市的军事特点仍然突出。清末民国时期,随着开埠通商,时代的现代化因素逐渐渗入,军事因素随着城市功能演进出现下降趋势,但沿边境一带,尤其是西北沿沙俄(苏联)和外蒙古地区,因边疆危机不断加剧,城市的军事功能仍然较突出。只是因为财政困难等原因,民国年间新疆新设的城市,基本上没有钱来进行城防工事的修筑。另外随着社会的演进,从热兵器逐渐取代冷兵器,大刀、长矛等传统武器虽然还没有退出历史舞台,但随着大炮、枪支和炮舰的广泛应用,城墙在冷兵器时代的防御作用也在逐渐下降。20世纪20年代以后,随着城市市政改革的推进,迪化、伊宁等城市的城墙因为发展的需要被拆除,城市的军事功能以另外的形式展现。
2、20世纪中期以后,一批兵团城市和军垦城镇出现
新疆兵团城市和军垦城镇的出现与发展,具有历史的必然性。新疆兵团城市和军垦城镇的形成和发展,一方面是历史上长达2000余年屯垦戍边的延续和发展,体现了新疆城市的边疆性特色,这是中国其他边疆地区所没有的现象;另一方面也是当代新疆工业化、现代化和城市化发展的结果。新疆兵团城市和军垦城镇是一种独具特色的新型城镇,虽然具有军事功能,但却与历史上的军事城市有着本质的区别;同时,这些实行“师市合一”和“团场合一”管理体制的现代军城,也与新疆其他地方行政建置城市和中国各省区的城市有一定区别,在新疆的发展和国防建设进程中有着重要的地位。
1949年新疆和平解放后,10余万解放军进驻新疆,为建设新疆各级政权,恢复生产建设,稳定社会秩序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解放军进驻新疆后,一方面进行军事活动,另一方面进行生产活动,以延续从西汉就开始的屯垦戍边事业,并就地解决军队的基本生活需求。1950年1月21日,新疆军区要求:“全体军人,一律参加劳动生产,不得有任何人站在劳动生产之外”。“全疆部队除担任祖国边防警卫和城市卫戍勤务外,必须发动11万人到开垦种地的农业生产战线上去”[11]。解放军在新疆除了开荒屯垦以外,还建设了六道湾露天煤矿、新疆水泥厂、乌拉泊水电站、七一棉纺厂、八一钢铁厂、八一面粉厂、新疆机械厂、十月汽车修配厂、木工厂等一批现代工厂企业。另外各师团还分别建设了若干小型发电厂、印刷厂、磨面厂、碾米厂、轧花厂、榨油厂、皮革厂、被服厂、修造厂、锯木厂、砖瓦厂、陶瓷厂等。1953年,新疆军区根据需要,将在新疆的军队分为国防军和生产军。1954年,中央军委基于新疆屯垦戍边事业的需要,为巩固国防,保证新疆长治久安,推动新疆经济社会的发展,决定成立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新疆建设兵团下辖10个农业建设师、1个建筑工程师、2个生产管理处、1个建筑工程处,以及一些直属单位,官兵计有10.55万人,总人口达17.5万人。半个多世纪以来,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兵团下辖14个师、174个农牧团场,兵团总人口达260.72万人(不含疆外居住的7.33万离退休人员),较刚成立时增加了14倍。兵团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一度被撤销,后恢复重建,发展成为直接受中央政府和新疆自治区政府双重领导,享有省级权限,计划单列的“军、政、企合一”的特殊行政区划单位,管辖着新疆7.43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不仅耕种着约占新疆30%的耕地,建立了生产规模大、机械化程度高、科技含量高、水利等基础设施完善的现代大农业体系;而且还大力发展现代工业和商贸业,形成了包括百余个门类的现代工业体系和遍布全国包括批发、零售和饮服在内的商贸网络。在推进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进程中,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建立了多个兵团城市和军垦城镇。西部大开发以来,新疆建设兵团的军垦事业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兵团城市和军垦城镇建设更是受到高度重视,城镇化速度明显加快,并形成了新的特点。
新疆建设兵团城市是新疆城市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又具有相对的独立性,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行政管理体系,这是由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独特的管理体制所决定的。目前兵团城市有着三个层级,第一层级为市建置城市,第二层级为镇建置城市,第三层级为非建置小城镇。
新疆最早的市建置城市是石河子市。1949年以前,石河子只是一个小的聚落,新疆和平解放后成为解放军22兵团26师的驻地。该师官兵按照中央的指示,以石河子为中心进行农业、工业开发,进行城市建设。石河子市是新中国建立后少数按照现代城市规划理念,并严格按照城市规划分阶段进行建设和发展的城市,因而石河子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成为中国城市发展史上的一个先进案例,先后获得人居环境改善良好范例奖、国际迪拜人类改善居住环境改善良好范例奖、国家科技创新型试点城市、国家森林城市、国家园林城市、全国园林绿化先进城市、全国卫生城市、首届全国人居环境奖等荣誉。石河子于1958年开始进行城市规划,于1976年正式设立建置市,1985年确立了农8师党委领导下的师、市管理体制,从而探索出一条兵团城市建设、管理的新路子,为兵团建设城市提供了重要的经验。据2010年人口统计,石河子市行政区全部人口达60余万,其中城区人口30余万,是中等以上规模的城市,其居民除兵团人口外,还有若干其他社会群体;人口的民族构成也较复杂,除汉族外,还有维吾尔族、回族、哈萨克族等20多个民族,各民族在石河子交汇、交流和交融,和谐相处,共建现代化城市。石河子市的经济在半个多世纪取得了飞跃的发展,“2013年石河子实现生产总值351.07亿元,比上年增长16.9 %。师市实现生产总值332.02亿元,增长18.7%”,“人均生产总值57634元,比上年增长17.1%”[12]。石河子走出了一条从传统的屯垦戌边向现代建城戌边的新路子,因而为新疆建设兵团发展新型城市化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宝贵经验,推动了兵团城市的发展。
改革开放以来,新疆建设兵团非常重视推进城市的发展,确立了以师建市,以团建镇的发展思路。近年按照石河子管理模式相继建立了 5个县级建置市,2004年1月19日同时成立了五家渠市、图木舒克市、阿拉尔市,2011年11月28日成立北屯市,2012年12月30日成立铁门关市。各市均实行师党委领导下的师、市管理体制。兵团“十二五”规划还确定了新建13个建置市,“分别是农一师金银川市、农二师塔里木市、农二师吾瓦市、农三师前海市、农四师可克达拉市、农五师塔斯尔海市、农六师芳新市、农七师准噶尔市、农八师下野地市、农八师莫索湾市、农九师乌什水市、农十师北屯市、农十四师玉山市。基本实现一个师有一个市,有条件的师建设两个市的目标。届时,兵团除了建工师、农十二师、农十三师外,每个师都至少管辖一座城市,农一师、农二师、农三师、农六师都有两座城市,农八师将形成一师三市、两小一大的城市格局”[13]。除了建置市外,兵团还有着3个建置镇和175个非建置的小城镇。建置镇分别为北泉镇、梧桐镇、蔡家湖镇。北泉镇位于准噶尔盆地南缘,石河子市北郊,是兵团所属的第一个建置镇,具有县级管理职能,1999年经新疆自治区政府批准设立,为石河子总场所在地,镇政府与石河子总场为同一个党政领导班子。北泉镇设立建置后发展甚速,成为“全国小城镇综合改革试点镇”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可持续发展审国项目试点镇”。梧桐镇隶属于兵团五家渠市,原为农6师102团所在团场,经过60多年的发展由农场成为新型工业城镇,其产业以“铝、电、煤”为主导,2012年正式成立建置镇。蔡家湖镇亦隶属于新疆五家渠市为农6师103团的团场所在地,该地享有“中国甜瓜之乡”的美誉,为著名的农产品商品基地,2012年也正式批准建镇。此外,兵团还有175个非建置镇,这些兵团非建置城镇的形成源于兵团各团场垦区的建立与发展,兵团各团场大多数是以农业为主要产业,随着农业向产业化、现代化和商品化发展,逐渐形成了以团场为中心的,依托屯垦农业而发展的加工型小城镇。这些兵团的城镇“以新疆自治区各县市为依托,遍布天山南北,中部有54个,西北有55个,东疆有11个,南疆有55个”。“根据兵团建市设镇规划,未来几年还将设立五星市、可克达拉市、胡杨河市、红星市、玉龙市、乌什水市(龙珍市)等6座城市和阿拉尔市金银川镇、五家渠市芳新镇、石河子市下野地镇、图木舒克市草湖镇等4座建制镇” [14]。五家渠市、图木舒克市、阿拉尔市、北屯市、铁门关市和北泉镇、梧桐镇、蔡家湖镇的相继建立,标志着21世纪以来,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在推进新型城镇化和新型工业化方面迈出新的步伐,从历史上的“屯垦戍边”向“建城戍边”进行历史性转变。
兵团城镇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形成了一定数量和相当的规模,在新疆城市体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但兵团相当部分城镇也存在一些发展不足的问题,一是产业结构和社会结构大多雷同,缺乏核心竞争力,对区域的带动能力不足,特别是部分边境小城镇还处于贫困和落后状态;二是分布较为零散,没有形成相互之间的紧密联系与生产分工,难以构成合理的城市体系。
兵团城市是维护国家安全和新疆稳定的基石,是推动新疆新型工业化、新型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的重要力量,因而需要大力发展兵团城市。但需要强调的是,在大力发展兵团城市的同时,要注意不能只在体制内循环发展,即不能只在兵团城镇内部发展,而应以开放的态势,与兵团以外的区域形成互动和合作,一方面仍然要保持兵团城镇的管理体制,确保兵团城市科学的、合理的、健康的发展;另一方面还需要以市场为纽带,在兵团城市与新疆地方城市之建立有机的联系,将兵团城市的发展融入到区域城市一体化的发展进程中,与地方行政建置城市形成合理分工,互动共生,共同发展。
(二)新疆城市的边贸特征
新疆作为中国的西边疆,与八国接壤,边境线长达5400多公里,因而对外进出口贸易较为发达,成为推动城市发展的重要动力之一,不少城市都具有外向性职能,“在新疆87个市县中,约有38%的城镇属于边境城镇,约有66.7%的城镇具有口岸城镇职能”[15]。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随着我国实行对外开放政策,开放口岸及各种形式边贸活动不仅带动了边境城镇的发展,而且由口岸到腹地中心城市的纵深配置的边疆城镇体系正在不断地完善和发展。
边疆地区具有重要的地缘政治、经济和文化优势,因而边疆城市的一个突出功能就是与其他国家进行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交往,边贸成为边疆城市的重要职能之一。新疆自古以来就是东西方经济、文化的交汇点,是联结东西方丝绸之路的重要地区,因而新疆城市的对外商贸一直都较为突出。近代以后,随着中国逐渐成为半殖民地,新疆也被纳入到世界资本主义市场体系,多个城市成为开埠通商口岸,城市的边贸功能进一步增强。19世纪中期,沙俄帝国吞并西土耳其斯坦后,即积极地对新疆进行侵略,强迫清政府允许沙俄商人在伊犁、塔尔巴哈台和喀什噶尔三城通商,但清廷仅允许在伊、塔两地互市。同治年间,新疆发生动乱,沙俄借机强占伊犁。其后,又强迫清政府签订《里瓦几亚条约》,以及《中俄伊犁条约》等条约,除割地赔款外,沙俄还取了在伊犁、塔尔巴哈台、喀什噶尔、库伦设立领事官,俄商在新疆经商“暂不交税”等特权。另规定两国边界贸易在距国境百里之内均免税。沙俄通过不平等条约取得了在新疆的商务特权,从而使沙俄对新疆的贸易出现飞跃的发展,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俄国独占了对新疆的商务,1913年,俄国向新疆输入的货物总值为840万卢布,由新疆输入俄国的货物约980万卢布,新疆对俄市场主要为伊犁、迪化、塔城、疏勒等城市 [16](P.54)。随着俄新贸易的发展,在新疆形成了以迪化、伊犁、塔城和喀什为中心的多个进出口贸易中心。俄国发生“十月革命”后,苏联政府虽然废除了沙俄与清政府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但仍然想尽办法取得在新疆的新的特殊权益。民国以后由于长期的军阀混战和其他多种原因,导致中央政府对新疆的管辖一直处于鞭长莫及,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苏联政府则利用此机会与新疆地方政府多次签订不平等条约,取得在新疆商务上的广泛特权,苏联对新疆的贸易额大增,1932年苏联对新贸易额比1913年增加了86%[16](P.54)。而盛世才执政新疆时期,苏联更是加大了对新疆的贸易,并取了更多的特殊权益,苏联商人不仅在允许通商的伊犁、迪化、塔城和喀什等城市进行商业贸易,而且还逐渐扩展到许多小城市,形成了一个由苏联商人控制的多层次市场网络体系。在苏新贸易中,“价格和汇兑市场完全由苏联商人决定”,苏联商人的货物价格经常发生变动,故而新疆商人经营感到非常困难。苏联商人不用新疆纸币,往往采取以货易货方式进行交易,由于苏联商人居于卖方主导地位,因而以货易货的的标准也往往由苏联商人决定,如“罗文干至新省,因急用汽油之故,乃以二万头羊换购苏联五百桶汽油” [16](P.54)。民国时期,新疆的进出口贸易一直处于苏联控制之下,一方面对于新疆城市与区域发展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但另一方面因贸易的不平等,新疆日益成为苏联的原料产地和商品消费地,“迪化、吐鲁番、哈密一带,虽至日用品、砂糖、火柴、茶等微细之物均用苏联之货”。“新省之商业,除喀什一带为英势力范围外,塔城、伊犁、乌苏、迪化、古城子、吐鲁番、哈密及阿山等地均全归苏联商业势力之下,新省之商业及经济权已悉归苏联之手” [16](P.54)。
新中国建立后,中苏两国政府建立了新型的外交关系,中苏贸易开始新篇章。新疆因地缘关系,其边贸也有一定的程度的发展。“1950年至1962年,新苏边境贸易一直处在上升时期。从1963年起,由于国际、国内政治形势的变化,新疆各边境口岸相继关闭,每年只有1~2笔贸易。到1967年,新苏边境贸易中断,口岸全部关闭,边境贸易处于停滞状态”[17]。1968年,随着中巴公路通车,新疆喀什地区和巴基斯坦北部地区开始进行小规模的边贸。改革开放以后,中国主要是向东发展,但新疆作为中国西部的边疆地区,其边贸功能也得到进一步的发展,新疆地区在经济区域类型和发展水平方面呈现出不同于内地城市的特点,结合地缘优势,新疆在10个边境地区和州,同8个周边国家开展边境互市贸易,陆续开放了17个国家一类口岸,新疆对外开放口岸除乌鲁木齐和喀什两个航空口岸外,其余15均为陆路边境口岸,形成了公路铁路运输和航空运输并举,国贸和边贸共同发展的对外开放格局。
资料来源:中国网,http://www.china.com.cn/ 新疆的边境口岸都依托一定的城市为支撑,边境口岸的腹地一般都是生态环境较好的绿洲,因而支撑口岸的城市一般都是区域性的政治、经济中心城市,如哈密、阿勒泰、塔城、博乐、伊宁、阿克苏、阿图什、喀什等都是边境口岸所依托的重要城市。而在口岸与边境城市之间一般都有重要的交通干线相联系,特别是重要口岸与边境城市之间的交通较为便捷,如阿拉山口口岸与博乐之间有着等级路,霍尔果斯口岸与伊宁之间有 218 国道,红其拉甫口岸与喀什之间有 314 国道。大多数口岸与边境城市之间的距离在数十公里,最近为17 公里,远的在 100公里左右。新疆的边境口岸对经济的辐射面广,包括蒙古国的西部6省、俄罗斯联邦西伯利亚西部8个州、印度西北部6个邦、整个中亚五国和阿富汗、巴基斯坦、克什米尔全部,总面积约1030多万平方公里,有研究者认为新疆的边境口岸经济辐射范围之大居我国沿边省区之首[18]。“1996~2008年新疆边境小额贸易进出口总额累计达498.25亿美元,边贸平均年增长33.65%,高于新疆外贸平均增长26.68%的增幅,使新疆成为仅次于黑龙江省的中国第二大边贸省区” [17]。边贸成为新疆进出口贸易的支柱之一,2008年“新疆边境小额贸易进出口总额达176.42亿美元,占新疆外贸进出口总额222.17亿美元的79.41%,比1986年增长1721倍”[17]。边贸的发展促进了边境城市的发展,对新疆各城市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明显增强,边贸带动了边境城市与周边国家广泛开展经济合作,促进了经济开发区的建设,各种会展经济也得到提升,边民互市和边境旅游得到发展,“边境贸易从单一的以物易物,逐步向现代贸易、补偿贸易、边民互市贸易、租赁贸易以及购物旅游、来料加工、合作建厂、合资办店、劳务合作等方式发展,边贸渠道不断拓宽,领域不断扩大”[19]。新疆边贸呈现门类齐全、出口商品附加值逐步提高、经营方式多样的局面。新疆边贸所占外贸总额的比例稳步上升。2005年边民互市的总额达到0.65亿美元,在新疆参与边民互市的外国人达5.7928万人,带动了多种经营的发展,发挥了“贸易兴边”的重要作用[20]。
进入21世纪以后,新疆已经初步形成“点线结合,以点带线,以线扩面,以边境沿线开放为前沿,以亚欧第二大陆桥沿线开放为后盾,辐射全疆的沿边开放开发系统”[21](P.100-106)。新疆对外开放的范围和深度进一步提高,对外开放的县市已达58个,其中33个边境县市全部开放,目前已同99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经贸关系。“这种全方位沿边开放格局的形成为边境城镇体系的构建提供了良好的发展环境”[22]。近年来新疆各区域中心城市的对外开放度逐步提高,各种形式的边贸活动带动了新疆边境城镇的发展,逐渐形成了一个由口岸到腹地中心城市的纵深配置的边境城镇体系。
三、结论
综上所述,20世纪以来新疆城市的边疆性特征发生新变化,新疆城市在维护国家安全,边疆稳定方面的作用越来越突出,在发展边贸经济方面的作用也变得更加重要。新疆与中亚密切的地缘联系使得新疆城市在边疆安全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新疆的区域政治局势和社会秩序的任何变化都将带来全局性的影响;经济上,新疆同中亚国家存在着一定的互补性,依赖程度较深;民族宗教等方面,居住在新疆和中亚国家的民族大多是跨国界民族,且大多数居民信仰伊斯兰教,共同的文化背景和民族认同感使得区域内的民族宗教问题也具有了国际性。20世纪90年代至今,中亚地区面临着国际恐怖主义、宗教极端主义、民族分裂主义的严重威胁,三股势力在中亚的肆虐,冲击着中亚地区安全的底线,对中亚各国的政治稳定、社会秩序、经济发展带来了很大的破坏和影响。因此新疆城市,特别是兵团城市在维护国家安全方面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和作用。深刻认识新疆城市的边疆性,对于新疆在新型城市化进程中如何保持其特点,走一条符合新疆区情的新型城市化道路十分重要。
注释:
①艾尔肯﹒伯特肯,白川译《在中国共产党统治下的东突厥斯坦》第4页;“双泛”研究课题组编译;杨发仁主编《“双泛”研究译丛》第3辑,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社会科学院, 1993年。
②《左宗棠全集奏稿》卷50,第332页。
③《清高宗实录》卷673,乾隆二十七年十月乙巳条。
④《平定准噶尔方略》续编,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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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石河子[DB/OL]. http://baike.baidu.com/view/17772.htm?fr=aladdin#13.
[13]新疆兵团新建13座城市分布图[DB/OL].(2010-07-20)[2014-07-10].http://blog.sina.com.cn/s/blog_56eccef30100knlg.html
[14]何方洪.新疆兵团以建市设镇来推进城镇化进程问题的研究探讨[DB/OL].(2013-01-07) [2014-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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