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缅怀 唯有失眠
2015-04-23肖遥
肖遥
图 谢驭飞
作为一名文青,没有失眠过,没有深夜痛哭过,仿佛不足以谈人生,但是,失眠的我没有进行痛哭这个流程。其实主要是担心,红肿着一双桃子眼明天上班怎么办?不是说上班的一个功能就是有个地方八卦吗?若因桃子眼成了别人的卦情就不好玩了。
可是,失眠若缺了痛苦,就像琴瑟已备好,却没有弹拨的弦子,于是,完全不知道用这漫漫长夜来做什么了。睡不着的时候,千万别试图展望未来,想想睁开眼睛就要做的事就更睡不着了:明天上班要开晨会,会议主题,无非是做计划、定任务……现代生活总有本事让你感到自己欠着什么,所谓的计划和任务,就是你欠的债,和信用卡一样,需要在约定的日期还上。
各路睡眠专家给支的招里,都会有一项:回忆愉快往事。这所谓的轻松回忆,说得诗意些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为何会惘然呢?因为无论那是一段友情还是爱情,只要它结束了,无非是因为拖欠了太多的情债,不是你欠人的,就是人欠你的,欠债不难看,把账本摊开了,伸着手要人还,就不好看了。于是有关《红楼梦》的美好回忆只有在曹公亲历的“一把辛酸泪”过去了很久,久到黛玉已死,泪债才偿完。但是,问题是,时间长了不一定债就清了,说不定连本带利成了天价了,比如即便杜丽娘死了,柳梦梅还是要焚香祈祷将她激活,待其满血复活后再还相互欠的情债。鉴于熊熊燃烧的人性和欲望,睡眠专家始终不敢像宗教学家一样给出实用的招:要睡得好,就别欠债。
身为负债累累的现代人,失眠,也是头脑欠身体的一笔债,越想还越还不清。睡眠这个孩子混沌懵懂,最忌讳用功利的东西来计较,越计较它越远离你。在安·比蒂的小说里有段关于失眠的描写:主人公小时候失眠,会眯起眼睛,把家具想象成别的东西,斜着眼把高高的红木橱柜看成是棕榈树干,飞快地眨眼,夜灯一闪一灭像是浮子在水中漂浮,把床想象成一艘船……而我现在,就躺在这艘船上,伴着某人发来的微信歌声随波逐流,歌里唱道:“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别太快冰释前嫌,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我们要互相亏欠,要不然凭何怀缅。”
和失眠打过交道的都会知道,无论是数羊还是疏导意识流,都封不住脑洞大开那个洞,而睡眠的入口,必须是脑洞闭合到不知世事无论魏晋才好。脑洞一开,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鬼怪一涌而出,群魔卷土重来。也许对付妖魔鬼怪的方法,唯有邀请他们进来,一起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