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每个时代都在缅怀老时代

2015-04-22顾明

博客天下 2014年5期
关键词:风月陈凯歌葛优

顾明

王安忆的《今夜星光灿烂》是自1981年到2012年这31年间写的散文选集。这些文章都是在写人,其中第一辑里写的都是作家、诗人、导演、演员等名人,包括萧军、路遥、史铁生、顾城、陈凯歌、葛优等。辑二里则是家人、朋友或者只有一面之缘的同搭地铁之人。

她写葛优,说因为约了陈丹青,陈丹青又约了阿城,就这样朋友们互相攒着组成了一局,最后来的是葛优。本以为是谐星,饭桌上的搞笑气氛都应由葛优—人来制造,但其实现实中的他“是一个实在人,没有一点滑稽腔,不是个可做笑料的角色”。王安忆想了—下,觉得要是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能好好翻拍成电影,葛优倒是可以演许三观的。

她写陈凯歌,是因为电影《风月》,他是导演,她做编剧。开读之前,以为能挖到些当年拍摄的幕后故事,或许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八卦,但事实是王安忆写得很高端,都是他们从人物性格到故事脉络如何磨剧本的纠结心理。两人都是坚持自己想法的人,这个过程就变得很有意思。人到中年的陈凯歌突然想拍一部少年爱,“其实是有很多凄楚的”。他的少年热情,被王安忆形容是“用道理堆砌起来的”,别人不明白,但是他却要明白。她说:“《风月》所做的一切,归结起来,可说是给没道理的找道理。”在写剧本的时候,王安忆看到了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她羡慕姜文的直接、肆意。这是姜文的处女作,他完全可以任意为之,但是陈凯歌不行。因此,他们编剧的过程就变得十分痛苦,两人在不断地确立、推翻、重建。不管之后呈现出的电影如何,看王安忆写《陈凯歌与<风月)》,就完全能被他们之间在意志上的角力迷住。这种精神层面的交流,倒是很能促进彼此的了解,王安忆最后说:“你要会听陈凯歌说话,听懂之后,你会发现,他正是你的一面镜子。”

虽然这些作家、导演、演员都算是朋友,王安忆写他们却没有过分赞美、虚辞,都是实话,也有批评。但她是十分诚恳的。她坦承跟陈凯歌合作,从头至尾都没有对《风月》产生贴肤之感,“这是人家的东西,我难以激起热情”。

摄影师肖全曾在上世纪90年代拍摄了余华、王朔、三毛、张艺谋、陈凯歌、崔健等一批作家、诗人、艺术家,后来以《我们这一代》为名出版成书。读王安忆的《今夜星光灿烂》,虽然“星光”不及《我们这一代》,但文字里透露出的那种东西与肖全的摄影是一样的。王安忆在写着身边的朋友、同事、同行,是一个一个的人,也是一个时代。通过他们,我们看到那个“文艺复兴”的年代,人们对于创作、对于生活抱持的那份热情与真挚。尊重作者、读者的《少年文艺》编辑任大星老师,会因为年轻作家说从来不看自己写的东西拍案而起;即使时代和生活都给陈村很大的打击,他有充足的理由愤懑、抱怨、痛苦,但他没有,他没有向这个世界索求,反而想到了责任;大家还沉浸在伤痕、农村文学时,纱厂女工倪慧玲已经开始了对工业世界的思考,她是孤独的,却“始终怀有正常的温厚的看法”。

还有岛上的顾城。王安忆写她与顾城的几次见面,听他和谢烨讲他们在新西兰的生活。那是多么孑立于世界的一个诗人,在新西兰的一个小岛上过着避世、穷困的生活,虽然这实现了顾城从小的梦想——拥有一块地,在上面耕作——可是人回到自然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为了生计,他和谢烨从市场上买回一些鸡,为了让“进化”了的鸡进食,他和谢烨不得不来回晃动装着饲料的木板,假装是现代化流水线。慢慢地,他们在这个岛上安顿了下来,还清了房贷、修补了漏水的屋顶。当顾城一个人来到柏林做交流教学,3个月后,他有了乡愁,“想家的心情他长久以来从未有过,现在有了多么叫人高兴”。不管周遭如何,这个世界还是可爱的,他们还在高兴地生活着。

在悼念《上海文学》副主编周介人的文章里,王安忆写道:“文学,人生,人,什么事情都是艰苦卓绝,且前途茫然,而额外的损失却不期而至。在这一刻里,我们真是相濡以沫,可是,分手在即。”一个个人渐渐地远去了,一个时代也慢慢离我们远去。伍迪·艾伦的《午夜巴黎》让人们看到,每个时代的人都在缅怀过去,王安忆们在上世纪80年代会缅怀“五四”一辈,而我们现在会缅怀他们那个年代,羡慕他们有吴组缃给他们讲《红楼梦》,有星光灿烂的文学夜空可以追逐。只可惜,如今星光少了,大地上的各种霓虹灯光又太闪耀,夜空更加黯淡。endprint

猜你喜欢

风月陈凯歌葛优
葛优一句话怼空谈者
陈凯歌不演假戏
雪地里的45分钟
女儿歌
此事无关风月
『葛优躺』其实很伤身
柳湘莲:一身风月不染尘
葛优两口子
陈凯歌 大师下山了
无关风月 我题序等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