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

苏开

读图品文《黑夜里的猛禽雕鸮》，倏地跌进“僧敲月下门”般的静：浓重夜雾，林中帐篷，松脂香气，红外拍摄镜头里，一个鬼魅身影幽幽划过……

此为学兄王永军的又一部著作，它让我想起《廊桥遗梦》中专给地理杂志供稿的职业摄影师罗伯特·金凯。永军兄怎么变成摄影故事中的金凯了？

“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写小说时你不谙摄影之道呀？”

“你看见的，不是你发现的。与异想天开成交，我得创新审美模式嘛。”

“妙哉，看见和发现是两码子事！像福尔摩斯那句挺牛的话，你们在看，而我在观察。”

你看见哥萨克军团打仗勇猛无比，可你未必发现哥萨克人出身奴隶，逃到静静的顿河，一直蓄势着翻身的能量。郑和下西洋虽然早于哥伦布，但他是“看见”新大陆而非“发现”新大陆。郑和远洋缘于找小皇帝的政治动因，哥伦布出海是为了金银财宝的经济动因，是利益的眼光发现了新大陆。

有人问索罗斯：“你怎么能把熊市看成牛市而大赚呢？”索罗斯说：“商机不是看见的，而是发现的。”媒界有句格言：今天的新闻是明天的历史。但，看见新闻的人和通透历史的人不一样，后者或能发现社会发展的规律。一日看见邻人品茶，举盅贴唇呷上一口，居然咂摸出“吱”的声音，有范儿。于是我回家“山寨”一把，实在没咂摸出啥滋味。邻人教我学会“发现”：器为茶之父，水为茶之母。敢请人家舀的是高山泉，把玩的是裹着包浆的紫砂壶。《周易》里讲“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这里的“观”可不仅是看，而是含着观照、审视的发现。发现不了人文价值，岂知无用可化成大用。

过去我只看见永军兄写一手锦绣文章，而未发现他成为国际环保组织摄影家的潜质。他能在大山深处追踪能飞的物种，得益于他当过特种兵而身怀鹰走兔行的绝技;他能利用有限时间将“业余”做成“专业”，赖于他的“处级干部”资质，尤擅计划管理“职业留白处”。职场上有多少人也曾“异想天开”，然则“意焦”不足。在心理学上，“意焦”是指意识、意愿、意志的集中一处，它是一种高效聚能器。歌德说“如果工作是一种乐趣，人生就是天堂”，问题是你看不上你所做的工作，认为它太小、太轻。当你一旦用“意焦”雷达盯住它，就会发现：小者，大之端;轻者，重之端也。

永军兄嘱我在他的书再版时写一小序。我说只能向读者转赠一句我发现的箴言：“没有审美力是癌症，知识文化也救不了。”这是木心先生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