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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汉英关于“喜悦”“愤怒”的情感表达看概念化的认知普遍性

2015-04-17周霞

疯狂英语(双语世界) 2015年3期
关键词:概念化容器隐喻

摘 要:“喜悦”和“愤怒”是人类最基本的情感表达。本文针对英语和汉语中关于这两种情感的表达方式,对比分析了两种语言的概念化基础,揭示了语言的表达在很大程度上是基于人类对现实世界的反复体验,经过认知加工形成概念基础,最后通过隐喻和转喻机制得以实现。不同民族虽然文化不同,但身体经验却是一致的,这就是不同语言中可以发现相同或相似表达的根本原因。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2831(2015)08-0100-4 doi:10.3969/j.issn.1006-2831.2015.03.026

收稿日期:2015-5-25;修改稿:2015-6-25

1. 引言

认知语义学的一个重要观点就是“意义就是概念化”(Meaning is conceptualization.)(Langacker, 1999)。人类对世界事物的认知结果会形成概念储存在大脑里,形成心理意象(Mental Imagery)。概念的形成是以认知范畴为基础的,也就是说,大脑是把特点相同的一类事物加以归纳,形成共同的概念基础来储存记忆的。“概念是词义的基础,词义是概念在语言中的表现形式,词又通过概念来反映世界上的事物或现象”(赵艳芳,2001:81)。我们语言所描述的世界是经过认知思维折射过的世界,和物理世界不是完全对应的。这种思维折射的过程就是概念化。概念化可以被看作是物理体现、以社会—文化为基础的人脑的心理活动的结果(Langacker, 2000)(转引自束定芳,2008:105)。

心理意象也称作识解(construal),就是我们用不同方式感知和描述同一场景的能力。认知语义学预设了意义有两个层次:概念表征和语义表征。前者负责识解操作的输入,后者负责识解操作的输出(Croft & Wood, 2000: 52)。人类在和大自然长期接触的过程中,通过感官刺激,形成信息,最终抽象成概念。这些概念并非包含所有事物,所以,有些空位信息,必须要借助于已有的词语概念来表达。

隐喻(metaphor)和转喻(metonymy)是人类语言最重要的两种表达方式,都有源域(source domain)和目标域(target domain)。前者的基础是两个概念的相似性,后者的基础是两个概念的相关性。在不同的语言中都可以找到很多相同概念的隐喻和转喻,这种现象主要是基于人类共同的生活体验而产生的。

2. 英语和汉语中的情感表达

情感是人类经验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人体经验中最中心、最普遍的方面之一(陈家旭,2007:149)。由于在很大程度上带有私属的性质,人类的情感是一种抽象、模糊、难以表达的感觉。情感的产生主要依赖于我们生活的文化情境,而这种文化情境对于别的社会群体而言则是无法接受的。语言具有文化属性。决定语言选择的是民族文化,即具有共同地理环境、共同经济结构、共同社会制度以及共同心理素质的人的共同生活方式(平洪、张国扬,2000:7)。为此,语言和构成情感经历的概念化基础就可能会具有很高的文化特性。英语和汉语是文化背景迥异的两种语言,但我们发现,在情感方面却有很多借助于隐喻或转喻的相同或类似的表达,其基础就是概念化。喜悦、愤怒、恐惧和悲伤是人类最基本、最原始的四种情绪。由于篇幅所限,我们选择了“喜悦”和“愤怒”两个方面,来探究一下英汉表达的概念化基础的异同。

2.1 对于“喜悦”的表达及其理据

普通心理学认为,喜悦是达到盼望目的之后个体在解除紧张时心理上产生的愉悦和舒适。喜悦的强度与达到目的的难易度和或然性有关。当人们的愿望在意想不到的时机和场合获得满足时,会给人带来更大的喜悦体验(叶奕乾等,1997:348)。由此,我们把能在心理上产生兴奋、愉快、轻松舒适的体验的词语都看成是“喜悦”类的。根据Lakoff & Johnson(1980)的研究,英语中有三个很常用的表达喜悦的隐喻:

(1)HAPPINESS IS UP

(喜悦是向上):I’m feeling up.

(我激动起来。)

(2)HAPPINESS IS LIGHT

(喜悦是光):Her face brightened up.(她脸上露出了喜色。)

(3)HAPPINESS IS A FLUID IN A CONTAINER

(喜悦是容器里的液体):

He’s bursting with joy.

(他喜出望外。)

我们在汉语中也能找到类似的概念隐喻。如:

(1)HAPPINESS IS UP

(喜悦是向上):

他很高兴。

(He is very high-spirited.)

他越来越兴奋。

(His spirits are rising and rising.)

这下提起了我的兴趣。

(This time it lifted my mood / interest.)

(2)HAPPINESS IS LIGHT

(喜悦是光):

他们各个兴高采烈。

(They are all in high spirits and with a strong glow.)

他笑逐颜开。(He beamed with a smile.)

(3)HAPPINESS IS A FLUID IN A CONTAINER

(喜悦是容器里的液体):

他心中充满喜悦。

(His heart is filled with happiness.)

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She could no longer contain the joy in her heart.)

认知语言学认为,简单基本的隐喻主要是在自身体验的关联性的驱动下形成的。

人们在高兴的时候,常常会变得活跃、又蹦又跳,而不是消极沉闷。眼睛会发出光亮,脸上露出微笑。光亮和欢快比起灰暗的色调能更好地传达出人们的喜悦之情。毫无疑问,这些经历都是人类共有的,所以有可能会产生普遍的简单而基本的隐喻。但是第三种隐喻就不好归于简单基本之类了。HAPPINESS IS A FLUID IN A CONTAINER(喜悦是装在容器里的液体)这个隐喻比前两种复杂,但英汉两种语言里同样都在使用。这或许与普遍体验和隐喻感知的主要投射(mappings)有关,即:把我们的身体看作装有我们情绪的一个容器;或者我们的情绪与体内液体,如血液,有关联性;或者控制情绪类似于把物质储于容器里,使之不外漏。换句话说,不仅仅简单而基本的隐喻可以广泛地出现在完全不同的语言和文化中,那些复杂的概念隐喻的投射也是普遍基于人类的共同体验和感知。

2.2 关于“愤怒”的表达及其理据

普通心理学对“愤怒”的解释跟“喜悦”刚好相反。这种基本情感的产生是因为愿望得不到满足,实现愿望的行为一再受到阻挠而引起的紧张积累所产生的情绪体验。当个体了解明白挫折产生的原因时,通常会对引起挫折的人或物作出愤怒的反应(叶奕乾等,1997:348)。关于“愤怒”的概念和“喜悦”也很类似,如概念隐喻THE ANGRY PERSON IS A PRESSURIZED CONTAINER(生气的人就是一个加压了的容器)。这个隐喻最早见于Lakoff 和Kövecses针对英语的研究(Lakoff和Kövecses,1987)。下面来看英语里几个带有此类意味的概念隐喻:

You make my blood boil.

(你让我怒火中烧。)

Simmer down!

(冷静下来!)

Let him stew in his own juices.

(让他自食其果吧。)

He blew his top.

(他勃然大怒。)

在英语和汉语里都有容器隐喻,并且容器加压与热量无关。对于加压容器与愤怒隐喻的对应,或者说是投射,包含下列几方面:

容器里有物质或物体——人生气了

容器里的物质或物体——火气

物质或物体对容器产生的压力——生气的人表现出的怒火

使容器里的物质或物体不外漏——按捺火气

物质或物体从容器里流出——火气发泄出来

可以看出,这些投射产生了一种关于愤怒的情景,也就是一个人体内产生了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促使这个人做出了某种本该抑制的行为。“起因、动力、表达”这个结构如果没有激活“加压容器”的隐喻,就完全是个随机事件,难以理解。通过每个环节的对应,这个隐喻为不同语言中各种类似“愤怒”的概念给出了一个连贯的结构式。

“加压容器”的隐喻产生了一系列隐喻性的衍推义(entailment)。英语中有如下一些:

火气增强,则液体表面上升:

His pent-up anger welled up inside him.

(他怒上心头。)

愤怒产生气体:

Billy’s just blowing off steam.

(比利正在发火。)

暴怒对容器产生压力:

He was bursting with anger.

(他心里充满怒火。)

内部压力过大,容器会爆炸:

When I told him, he just exploded.

(他勃然大怒。)

容器爆炸,里面东西会飞出来:

I blew my stack.

(大发雷霆。)

容器爆炸,里面的物质会释放出来:

His anger finally came out.

(他的怒火终于控制不住了。)

从译文中已经看得很清楚,这些衍推义中很多在汉语中也可以找到。其实,有些文献表明,在日语、匈牙利语、南非的祖鲁语、西非的沃洛夫语(尼日尔—刚果语)等等其他语言中也有类似的概念化。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应该在与愤怒关联的各种转喻(metonymy)中去寻求答案。英语和汉语都有如下几种重要的概念转喻:

BODY HEAT STANDS FOR ANGER.

身体热度代表愤怒。

INTERNAL PRESSURE STANDS FOR ANGER.

体内压力代表愤怒。

REDNESS IN THE FACE AND NECK AREA STANDS FOR ANGER.

脸部和颈部变红代表愤怒。

这些概念转喻的表达就是对于“愤怒”的生理机能的反映。英汉语中都有“愤怒时体温会上升”的概念,也都是用转喻的方式来表达的。英语中,具有主观性的人体热度的概念或许和感受到血液的热度的想法一起构成了容器隐喻的认知基础。汉语中和身体热度有关联的转喻数量不多,或许是汉语容器隐喻里不包含“热”的液体和气体的原因。

英语和汉语表达里都可以找到内部压力的概念化表达,如“burst with fury”“explode with anger”“气炸了肺”“肚子都气炸了”等。对于“脸部和颈部变成红色”可以当作身体发热和感到有压力时的生理反应所产生的结果,英语和汉语中也有相关的表达,如“be red with rage”“面红耳赤”“吵红了脸”等。这些例子说明了两种文化都采用“愤怒”时最显著的身体变化来转喻情绪的表达,具有共同的概念化基础。

2.3 关于情感认知理据的跨文化研究

从体验哲学的视角来看,意义就是体验的结果。它扎根于人类对物质世界、社会世界、文化世界和心智世界的体验之中(王寅,2005)。处于“喜悦”状态下的人们,自然会有身姿舒展、容光焕发、蹦蹦跳跳等外在的表现。人类对自身长期观察后形成了理想认知模型(ICM),继而产生了意义的第一个层次:概念表征,为第二层次的语义表征奠定了基础。人类的生理特点一致,那么也就很好理解不同语言对于“喜悦”的表达自然会采用相同或相近的方式了,即运用了相同或相似的概念化手段。

我们在这里提出的对于生理特点的概念化(即概念性转喻),为把“生气的人”通过转喻概念化成为“加压的容器”提供了认知理据(Kövecses, 2000)。这些概念转喻使得这种特定的隐喻概念化非常自然地应用到了人的身上。在某一特定的文化中,只要人们把“内在压力”概念化为一种主要的生理反应,这种文化里的人们就会在他们的语言中把“加压容器”的隐喻运用得非常自然。

Paul Ekman、R. W. Levenson及他们的同事们(Levenson, Ekman & Frisen, 1990)在美国受试者身上做了研究,拿出了充分的证据来证明“愤怒”的确和客观可测的身体变化相联系,如体温和血压升高、心率和呼吸加快等等。后来,他们又在西苏门答腊的米南加保人身上做了相关的跨文化研究。发现他们特定情感自动神经系统(ANS)活动和美国人完全一样(Levenson, Ekman, Heider & Frisen, 1992)。例如,两种文化的受试者生气时都体温升高和心率加快。这些发现使我们有理由相信,人类的生理反应可能是一致的。生理机能的一致性可以看作导致对生理反应进行相似(尽管不是相同)概念化的基础(即概念性转喻),进而奠定了对于愤怒与喜悦隐喻概念化相似的基础。

3. 结语

我们看到,“愤怒”与“喜悦”这两种情绪在英汉两种迥异的语言和文化中的概念化范畴非常一致,此外,它们所产生的生理变化也有重合。例如,HAPPINESS IS UP(喜悦是向上)这是英汉两种语言都使用的概念,但汉语里也有“拍案而起”这种对愤怒的表达。英语中可以说“burst with anger”,同样可以说“burst with joy”,这就是喜悦也会有“加压容器”隐喻的原因。我们可以用一个更一般化的概念隐喻,即“处于强烈情感状态下的人就是一个加了压的容器”来说明类似情况。这个隐喻的意义焦点是“控制一个过程的难度”,这是从“控制情绪过程的难度 使一种物质存于加压容器里的难度”的投射中反过来所衍生出来的。就是这种在愤怒及其他情绪里对体现“加压容器”特点的隐喻投射使得该隐喻不但在英语中,也在汉语和别的语言中得到使用。

我们以生理反应为基础作出以上解释,同时我们还知道,很多情况下,“相同的”身体反应现象可以在不同的文化里有不同的理解,各种身体自身的活动在不同的地区都会被当地人根据当地文化知识作出不同的“识解”(如Csordas, 1994;Gibbs, 1999)。我们认为相同的身体活动在两种不同的文化或次文化中有不同的意义焦点。还有,我们认为提出如下观点:构成很多概念隐喻的各种体验(如表达愤怒和其他强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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