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镜头下的美学追求——金基德电影中的人性与欲望
2015-04-15冷星野
冷星野
(吉林动画学院,吉林 长春 130000)
正文:近年来,韩国电影异军突起,有着傲人的成绩。纵观韩国电影,导演对于美的追求有着不可思议的一面,他们注重柔和温婉的细腻之美。他们精心地打造每一个细节,对整体乃至局部都进行严格把关,消除一切破坏美的瑕疵。力求展现出最完美的影像镜头。韩国公认的美学特征就是唯美。而金基德电影中的叙事镜头在这方面就更加的突出了。
在法国流浪学画的经历让金基德在影像视觉上充满了晦暗和绚丽的离奇幻景。威尼斯电影的评委主席就对金基德的《空房间》这部电影做了阐述:别人的电影都赢在故事情节上,你的电影赢在图像上。金基德的电影在几乎在追求一种极致的唯美。无论是从光、色、人物、环境等影像物质元素都做了相当大的工作。比如《坏小子》中镜头大量运用黑色的基调,给人一种恐惧和压抑的感觉。《空房间》里简约清爽的画面,清新干净的格调带给观众一种温暖舒服的感觉。《春夏秋冬又一春》就更不用说了,完全是一种视觉的盛宴。淡蓝色的天空映着青翠欲滴的群山,幽静透着湿气的湖水中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寺庙,奇形怪状的青石之间是白色直下的瀑布,寺庙上的雕花和身着青衣的和尚给人清雅之感,整部影片的画面都给人一种灵动、清澈的感觉。还比如说电影《漂流欲室》中虚无缥缈的薄雾当中隐约看见五颜六色的小房子,清澈幽静的碧水映着苍翠欲滴的山峦,哑女的船在这静静的湖水中飘荡如同一幅中国水墨画一般写意。电影《弓》中大胆使用光和色的三元色:红、绿、蓝、红、黄、绿,使整个画面呈现出浓烈但不繁琐,饱满却不杂乱的视觉冲击。老人在高高的台子上拉琴,少女荡秋千时飘逸的艳色纱巾,船体上那巨大的色彩斑斓的佛像,老人与女孩大婚时所穿的大红色的韩服,这些颜色艳丽却不俗气的画面透着质感,给人一种真实、返璞归真之感。
金基德的叙事镜头还有另一个显著的特征就是唯美镜头下却透着生命的残忍,大多数金基德的镜头都是一些没有温情近乎于残酷血迹斑斑的真实写照。①比如《野兽之都》中的青海,为了取得黑帮老板的信任,用匕首狠狠的插入自己的掌心,被装在麻袋里扔入大海中,为了保命他毫不犹豫的割掉了自己的手指,碧绿色的大海被红色的沁染,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的视觉刺激。还比如说在电影《坏小子》中昏暗腐朽的街道和坐在门口招揽嫖客穿着白衣长裙的森华形成强烈的对比,而亨吉被人拿着削的尖尖的玻璃插入腹部,鲜血从透明的玻璃上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让多少观众不忍直视。还有《收件人不详》中昌国的死法最让观众揪心,他快速骑着一辆摩托被绊倒,整个人倒过来头朝着地下扎在了地地下。而这些镜头在《漂流欲室》中可谓发挥到了极致。在当天首幕式的时候就有观众由于镜头的过于残忍而当场晕厥过去。男主角贤植企图用吞食鱼钩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却被哑女熙真救了回来。熙真用小镊子把鱼钩从贤植的喉咙中取出,而熙真挽留贤植的方式更加的残忍,用鱼钩勾入自己的下体,一声撕心肺裂的呻吟声回荡在整个湖上,远处已经渐行渐远的贤植的船反过来用同样的方式救回了熙真。这些残忍的画面却都发生在这样一个有着碧绿的群山,清澈的湖水,白沙一样薄雾的地方,这种残忍与唯美,暴力与诗意的完美结合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和视觉冲击。
在他的中期几部作品当中,虽然大多反映的是现实和残酷的主题,但也力求追求画面的柔和和光线的唯美来调和过于无情的主题。比如说《撒玛利亚少女》中的洁蓉面对突然窗门而入的警察,对着楼下的倚隽微笑的纵身一跃从楼上跳了下来。倚隽背起洁蓉,白色的衣衫顿时被红色鲜艳的血液染红,那红色的鲜血大片大片的染红,不由得让观众对洁蓉产生怜爱和疼惜。还比如《空房间》中大多是干净清澈线条清晰的日常生活镜头,但中间也穿插了用高尔夫球棒猛烈击人的暴力场景,一方面是不动声色的日常生活写照,一方面是夸张扭曲的暴力场景,其中交织着抒情的音乐,将暴力美学,唯美诗意完美的交融在一起,冲突和矛盾的碰撞使电影具有一种极大的张力,满足了观众对于视觉的审美欲望。也满足人们对于人性的窥探和对暴力镜头的美学追求。
暴力一直是一种社会问题,这个问题一直是备受社会各界的关注,当然电影也不例外,电影总是用它独特的方式诠释这一问题。在暴力这个问题上,金基德导演显示出了自己独特的视角和暴力逻辑。他的电影中挖掘出来的人性的丑恶和社会的弊端常常让人感觉彻骨的寒冷和窒息的沉重。纵观他影片中的大多数人物都是一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边缘人物,这些边缘人物都是被社会遗弃、被人们遗忘的一群人,他们卑微地贫贱地生活着。因此对生活的怨恨与不满只能通过对他人实施暴力和自残自虐的形式才能得到发泄和表达。在他的电影中那些暴力镜头让人不忍直视,血淋淋地对他人的攻击和自残自虐往往把影片推向了高潮。但他的电影不仅仅是停留在影像的表层,而是对人的这种暴力心理的成因进行了深入的挖掘和探讨,从而体现了深刻的思想内涵。
对于“金氏暴力”,金基德自己解释说:“我的人物所受到的伤害和被烙下的伤疤也是年轻人在他们还不能对外在的创伤做出回应的年龄段所经历的,因为他们还不能保护自己,不能抵挡身体上的侮辱。例如:来自父母的辱骂或者父母之间的打架,或者当你走在街上却遭受到别人的袭击。一旦这类事情发生之后,你会感觉到特别的无助和束手无策。而这些经历往往会在那些人心中留下疤痕。②我个人也有类似的经历,比如比我小身体却比我强壮的孩子揍我,还比如海军部队的时候,那些比我级别高的士兵无缘无故的打我。经历这些事情的过程中我就开始问自己,为什么必须这样?代替人们承受痛苦的手段就是伤害更加弱小的生命吗?为什么人伤害甚至杀死一只动物就是无罪的,而这样对待一个人就触犯了法律。这是这个混沌社会的逻辑,因此很多人选择在法律的范围内对更加弱小的东西施暴。
比如金基德的电影《春夏秋冬又一春》中小和尚对更弱小的生命,鱼、青蛙、小蛇的施虐不但影射了这个问题,更是把“轮回”与“赎罪”捆绑在一起。小和尚用一根绳子把鱼的尾巴,青蛙的腿,蛇的头绑上一块石头。被绑上石头的青蛙、鱼和蛇艰难的行走,小和尚看着它们狂妄而兴奋的大笑,而在暗处的老和尚却一直默默的观察着这一切。入夜,老和尚在小和尚身上绑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第二天醒来之后,小和尚背着沉重的石头为被他束缚的那些小动物一一解脱。当他看到因为他的行为而造成死亡的发生,小和尚悲伤的痛哭起来,他由施者转为受者。这种双重身份的获得,最终看到了自身的现状和未来的苦痛。因此又引申了另一个情感命题—同情。这个“同情”是多个角度的:同病相怜感同身受的同情、为后者赎罪的前人看到的永远是后者犯下了自己当初的罪孽,为后者赎罪也是为自己赎罪,这样的轮回,契合了原罪与救赎交替的人生轨迹。
在金基德的电影中,暴力也常和原始的欲望联系在一起,这种原始欲望的释放就要求主人公承受各界压力做出叛逆行为。在他影片中的那些“边缘人”面对生存困境表现出一种极致的残暴状态。这种残暴往往是欲望所驱使。对施暴者来说,当外界的刺激超出了所能容忍的限度的时候,就会以极其残忍的行为发泄长期被抑制和压抑的情绪。金基德的电影中大多用性和暴力展示这种欲望,暴力和性往往能够引发人们对社会的思考与探究。暴力和性有各种表达方式,激烈的、残忍的、亢奋的、舒缓的、平静的……,但无论哪种表达方式,我们深层次探究总是不难发现金基德表现出来的具有超强的冲击力和顽抗的精神。影片《漂流欲室》可谓是展现人的欲望最极致的一部作品。人在这部影片中成了彻头彻尾被欲望驱使的动物。人们的各种原始欲望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食欲、性欲、赌欲甚至是垂钓也不是怡情雅兴的活动而是满足人们对于屠宰和虐杀的欲望。熙真有一种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和阴郁的残酷,她近乎绝望的索取爱情和欲望。影片中的每一个镜头似乎都被反复的雕琢了,隐喻颇深。影片中的道具也让人联想到了不可预知的人的命运,比如锐利的鱼钩,被割了肉的鱼。鱼钩在这里被隐喻为男女主人公那原始的赤赤裸裸的欲望。就像是情感上的牵制,愿者上钩。有人钓鱼自然有鱼咬钩,熙真的自毁,表达了她内心巨大的孤独感和她对爱情、爱欲的追求。而贤植用力的踢打着熙真的下体,表达了人在抗拒欲望的驱使却又无力于与欲望抗衡,所以导致他们疯狂而残暴的行为。而影片中有一个耐人寻味的场景,一条被割了肉的鱼被放回海里却都从新咬鱼钩,这种明知故犯自取灭亡的行为,就如同人类在欲望面前的欲罢不能。
金基德把暴力、欲望和视觉镜头完美的结合,在镜头下挖掘出人性最真实的一面,这种创作手法是其电影最独特之处,对我国电影事业的发展也提供了新的视角。
注 释:
①王俊俊.浅析金基德电影美学[M].
②杜瑾.金基德电影暴力美学研究[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