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椒鱼（七首）

玉珍

鱼摊

杀鱼的人刀法伶俐，动作游刃有余

他的刀在案板上剁着，这种力量

赋予他成为更优秀刽子手的资质。

忙碌让他得意，并得心应手应用着一技之长

鱼的冷血让他愈发冷血。

每一天，他笑脸迎来各条街买鱼人，

手嘴不停，笑容重复麻木

割肉，收钱，找钱，割肉，收钱，找钱

无数的鱼完整或肢解，落入食肉之口

他每天要杀无数的鱼，在他手下的刀俎和鱼肉

经手腕一动，就成为花花绿绿的人民币和丰满生活

他显得好快乐，他杀鱼杀得好快乐。

每次我路过那里就能看到千篇一律屠杀的场景

他总是那样

脸上沾着血，擦都不擦一下

在你之前

在你之前我没有爱过谁，在你之前的我

是个不完整的零。

等你像个仪式，也像个幻影。

在你之前的我是个，纯粹的我

安静如一潭死水。

那么长的期望是为了什么？我有点虚脱

今天我迎来一个结果，并完成一件

不可能的事，我的疑惑陷入空白

这个一一无端且无辜的我

将剥夺你独裁的权利，占领你独自的一生

在你之前我不懂爱情，爱一个人能得到

怎样的答案？在你之前我满脸天真

在你之前我看不清苦难

最初的梦想

我穷到不能帮助任何人

如果在死去之前依然如此

我能做的只是

适时并尽力地一一挽救自己

事实上这是件最纯洁且艰难的事

我能为自己做的

就是对自己坚贞并

永不放弃

谁也别拦我或者谁也不能说这是愚蠢的

从此作为一个倔强而正直的人

相信邪不胜正以及情怀大爱

相信着纯粹以及良善

从此我有了我自己的路

我就该要这样

固执地走下去

忧伤地走下去

目中无人地走下去

走到最后一滴血凝固

走到命运的坟头长满枯草

剁椒鱼

我做得最好的一道菜 应该是剁椒鱼

用最辣的红辣椒和酸渭溜的黄泡椒

烹调出异样的火热和心酸 让舌头找到

热泪盈眶的 共鸣

要辣到 能让嘴唇麻木心脏似乎焚烧的

激动的境界 要让吃的人忘记一切

难过的时候我就做剁椒鱼

我握着菜刀在砧板上 不停地剁着

假装烦恼 被剁得粉碎

假装郁闷的心情 被酸辣麻痹

然后气急败坏 把一切扔进滚烫的油锅

盖上锅盖 火力加到最大 任它们在油锅

热火朝天翻江倒海然后香气四溢炼狱里重生

每次吃着吃着我就觉得是鱼在吃我

因为我泪流满面它却毫无感觉

每次吃着吃着我就觉得我是那条鱼

用拙劣的方法麻痹了自己

而它却做了我悲伤的

替死鬼

爱和骨头有关

如果，爱不爱都和骨头无关，

那就趁早滚蛋。

我不会随便柔若无骨，不会随便

任风掀开裙角。

爱我的人爱我的骨，到血，

然后是灵魂，咬牙切齿地爱，

爱我任性的巴掌和倔强。

他甚至，先于我发现我，先于我

爱上我，先于我找到

我存在的无因之果。最骄傲的是

他先于我扼杀我体内无耻的孤独

是的，我为爱而活，爱情的爱，

不可或缺。

有一种爱爱得像仇恨，有不共戴天般

死心眼的坚贞，有一种爱爱得像呼吸

一生只休息一次。看

爱我的人笑得像雪，

他抱我的时候像在保护一片云。

给她的诗

你见过狭促之地因此擅长宽广

你的眼睛溢满泪水而更加明亮

你由数不清见的透明造就，贫穷吐纳的珍珠

你是无助的，茨维塔耶娃

有一种晶体可以形容你的眼神，

如果死海也能退潮

你就是绝望下陷后晶莹的盐，和泪的成分相似

因为美，你交出全部无辜

爱你的人为你而死，得不到你的人

让你生不如死，这张照片写满你的凋残

一生不过一头发丝，在风的撕扯下

相互扭打。你的沉默像安静的花开

没人明白你的痛，只有风的路过

掀开你活着时凌乱的诗句

残忍

我目睹了它们死亡的全部过程。

不知道这是残忍还是多余。

它们很可爱，不知死为何物

在水里游着，身躯灵巧

油锅里的水清澈见底，冰凉透亮，下面是

慢慢燃烧的小柴火，我看着他们越游越慢，

我看着他们在水里抽筋，我看着他们挣扎，

我看着他们突然不动了，

他们在水里睡了，苍白，绝望

这类似安眠药的一缓慢的死法

却也快得惊心

我只是不想让它们死得太惨烈

我以为这样死得会好受一点

我突然有点愧疚

我突然体会到泥鳅的内心

我突然特别恐惧

我这样愚蠢地折磨了它们

我突然想要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