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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中国特色悲剧的美学特性

2015-04-11王娟娟

视听 2015年9期
关键词:大团圆悲剧美学

□王娟娟

浅析中国特色悲剧的美学特性

□王娟娟

“悲剧”本是一个西方概念,不该用于谈论中国的古典悲剧。中国有中国的悲剧,它具有中国的特色,这主要是因为中西方的地理环境、人文精神所致,同样它也是我们民族精神的沉淀,具有我们中国特色的美学特性。

中国特色;悲剧;美学特性;圆满性

“悲剧”一词起源于古希腊时期,其原意是“山羊之歌”,有酒神祭祀之意。亚里斯多德说:“悲剧是对于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摹仿;它的媒介是语言,具有各种悦耳之音,分别在剧的各部分使用;摹仿方式是借人物的动作来表达,而不是采用叙述法;借引起怜悯与恐惧来使这种情感得到陶冶。”①可见,西方的悲剧是要表达一种怜悯和恐惧的感情,然而,中国的古典悲剧均为大团圆的结局,它具有中国的特色,这就是中西悲剧的不同。这种不同主要表现在中西方的地域文化差异,所以我们不能简单地用西方的悲剧理论来评判中国的悲剧,而是要结合中国本土的特色来研究中国的古典悲剧。本文将从中国特色悲剧的成因、具有的美学特点等方面来浅析中国特色的悲剧。

一、中国特色的悲剧

中国的悲剧种类非常多,涉及面也非常广泛,比如有家庭悲剧、社会悲剧、民族悲剧、爱情悲剧等等。但是这些悲剧的结局却总被圆满笼罩着,它不同于西方的古典悲剧的意义,具有中国的特色。“圆”存在于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天圆地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等等。“圆满”不仅仅生根在人们的心里,而且也是一股强大的艺术精神。它铸成了中国人特有的审美品格,古典悲剧的戏剧性结局就是这一精神沉淀的结果。②我们从王季思的中国十大古典悲剧中可以看出其结局大都具有圆满性。如《窦娥冤》中的窦娥在父亲的帮助下最终平冤昭雪;《赵氏孤儿》中的赵孤最终报仇;《长生殿》中唐玄宗与杨贵妃在月宫团圆;《雷峰塔》中在许士麟孝心的感召下,许仙、白蛇等人最终佛圆。元末明初的四大传奇也都是圆满性的结局,如《杀狗记》中的兄弟二人重归于好等等,这样喜剧性、圆满性结局的作品比比皆是。

二、中国特色悲剧的成因

中国特色的悲剧是与西方的悲剧相区别的,它具有中国的本土特点,是中国的地理环境、人文精神的体现。

(一)地理环境的影响

中国位于亚欧大陆的东部,面向世界上最大的海洋——太平洋,其他三面全为大陆所包围,这种半包围的结构,以及它在北方民族中的地位让中国人有一种安逸的心态,没有危机感,不像西方人一样时时面临着生存的挑战,正是这种地域的优势让中国人没有同西方人一样的悲剧观念。此外,黄河、长江的养育,春、夏、秋、冬四季分明的气候特征,造就了中国人的情感心理也在随着季节的变化而有所起伏,不是绝对的悲观。而处在寒带或热带的人,便不会有这种情感的波动起伏。在中国,古人有秋风萧瑟之感,还有一些悲秋的诗词,而“悲剧”与“悲秋”仅一字之差,③可见中国的悲剧具有悲秋的韵味,这一现象在中国的古典戏曲中也有所体现。比如,马致远的《破幽梦孤雁汉宫秋》、白朴的《唐明皇秋夜梧桐雨》都与秋有关,都用秋来刻画悲剧的效果,但悲剧的氛围却不那么完全,这些都是因为中国所处的地理环境所造成的,具有中国的特色。

(二)人文精神的影响

人文精神方面主要表现在儒、道、佛三家的思想方面的影响。儒家的“仁、和”,道家的“无为”,佛家的“圆满、轮回”,这三种思想文化历来影响着中国人的思想情感。

首先,儒家思想是非常注重伦理道德的,它要求人们遵守一些伦理纲常,以此保证社会的和谐稳定。儒家思想中的“中庸之道”就是一条重要的思想原则。《礼记·中庸》中说:“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④可见,他们把遵守中庸之道看成是世间万物能否正常运行的关键因素。孔子在他的讲学过程中、治国的理论中也常常渗透着中庸之道的思想,这种思想在儒家的著作中更是数不甚数,这足以见得儒家思想在当时社会中的地位、影响是非常重要的。直至今日,这种思想还没有消灭,它仍然存活在我们的身边,只要你认真观察就不难发现,在有些人家的大门横匾上有几个醒目的大字,比如:“和为贵”“家和万事兴”“惠风和畅”“勤和家兴”等等,还有家中挂的“以和为贵”的字画。这些都是儒家“中和思想”在人们心中的体现,它已经根深蒂固地扎根于所有中国人的心中。以至于在欣赏戏曲作品时总希望有一个和和美美的大团圆结局,因为他们相信“善人必令其中,而恶人必罹其罚,此亦吾国戏曲小说之特质”。⑤

其次,道家思想虽与儒家思想不同,但在整体上还是一致的,只是在如何实现中庸中和状态这个层面上,儒家强调用伦理道德进行约束,道家希望用无为、不争、处下的法宝。⑥这正是所谓的和而不同,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一样的,都是希望社会和谐、国泰民安,只是采取的方法手段不同而已。和而不同这一思想原则在我国的外交关系中也有体现。道家的代表人物老子和庄子就非常喜欢中和思想,如,老子在《道德经》二十四章中这样说道:“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就足以见得他心中的中和思想。再如戏曲《娇红记》中的申纯和王娇娘在死后,得到玉旨传谕,上天做了金童玉女,“二人辞世,即归仙道”,这是作者在创作过程中遵循了中和之美的结局观念,具有中国悲剧的特色。

再次,佛教在东汉时传入中国,其影响也是极大的,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都在膜拜。它用属于自己的理论宣传因果报应、三世轮回等思想,以至于后来的许多戏曲的结局都有佛教因果报应的因素。如岳飞死后成佛成仙,秦桧

王氏冥中遭刑,均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结果,属于大团圆的结局。佛教还宣传今生姻缘前世注定的说法,限制了人们的反抗,有一种宿命论的思想包含在内。在儒、道思想的基础上,佛家思想的影响力似乎更甚一筹,更具有不可侵犯的神秘韵味。

总之,这种中和、中庸、无为、圆满的思想一直影响着中国人的审美追求,一直延续到现在,比如琼瑶的《婉君》它本来是一个悲剧的结局,但是在改编成电视剧后为了适合观众的审美心理需要,被变成了大团圆的结局。由此可见,在中国人的思想观念中,凡事不管过程怎样纠结、怎样悲惨,但结局一定要完善、团圆、具有喜剧性,不然会被人们所排斥。由于中国的地理环境、人文精神的影响,也就形成了中国的悲剧特色,它不同于西方悲剧的果断,没有一悲到底的观念。

三、中国特色悲剧的美学特性

在特定的地理环境和人文精神的影响下,产生了中国特色的悲剧,同时也正是这种故事过程的悲剧性与结局的喜剧性才造就了中国特色悲剧的美学特性,主要表现在作品内容的世俗化、情感的乐喜化、结局的圆满化。

(一)悲剧内容的世俗化

对于西方的悲剧来说,悲剧常常是与崇高联系在一起的。西方的悲剧从主题到人物都是具有崇高性,其主人公多为身份高贵的上层人物。比如,埃斯库罗斯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赞美的是伟大的太阳神,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中的俄狄浦斯也是上层人物,还有莎士比亚的五大悲剧《哈姆雷特》《麦克白》《奥赛罗》《李尔王》《罗密欧与朱丽叶》,描写的都是上层社会中的王公贵族。而中国的悲剧内容具有世俗化,它的取材多来源于民间,反映市民阶层生活的居多。比如,关汉卿的《窦娥冤》中描写的便是窦娥这一下层劳动者的生活状态,《琵琶记》中的赵五娘更是贫女出身,《赵氏孤儿》中的悲剧人物公孙杵臼是一个罢官归农的平民,程婴是一个民间医生,《雷峰塔》中的主人公白蛇是一个蛇精,这样的平民人物有许多。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中国古典悲剧中涉及的人物大多是平民阶层,种类也比较广泛,它不同于西方悲剧的人物单一与高大上。

(二)悲剧情感的乐喜化

中国悲剧内容的世俗化、人物的广泛性,注定在悲剧中蕴含的情感是中和的。《礼记·中庸》云:“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者谓之和。”中和,可以看成是情感的秩序、规律和组合原则。⑦由于中和思想的影响,导致我国的悲剧情感具有浓浓的乐喜性,从作者到读者都体现了中和思想的存在,可见其在中国人心中的地位。如,元末传奇《琵琶记》就改变了宋元南戏中负心汉遭雷劈的结局,变成了蔡伯喈与赵五娘最终在一起的大团圆结局,这首先体现的是作者心中的乐喜性,其次也包含了观众心中的乐喜性。从作者到读者,都包含着悲剧情感的乐喜化。

(三)悲剧结局的圆满化

对于中国的悲剧来说结局大多是圆满的,主要是指它的过程是具有悲剧的色彩,结局却具有圆满性。其结局圆满化的方式主要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报应的圆满化、人间分离仙界团圆的圆满化。比如,《窦娥冤》中的窦娥与张驴儿的结局,窦娥虽被冤死,但是后来她的父亲为她沉冤昭雪,张驴儿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这是属于因果报应的圆满结局。《长生殿》中的唐明皇和杨贵妃在人间没有长相厮守,死后在月宫得到了圆满。这属于仙界喜结连理的圆满结局。几百年来,人们对于悲剧圆满化结局的钟情,主要得益于思想层面上的守候,所以造成了中国古典悲剧一种固定的模式,不管过程如何地悲惨、如何地纠结,总会有一个圆满化的结局来作结。

以上这三点便是中国特色悲剧的美学特性,它不同于西方戏剧一切皆悲才为悲的观念。

总结

总之,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在中国这片广阔的土地上造就了中国戏曲领域的特色悲剧。正如李泽厚先生所说:“在一切民族里,崇高总优于优美;在中国,由于一开头便排斥了罪恶、苦难、悲惨、神秘等等强烈的负性因素,从而也经常避开了现实冲突中那异常惨厉苦痛的一面,总是以大团圆的结局来安抚、欣慰、麻痹以至欺骗受伤的心灵。”⑧由此我们知道,在中国传统的思想影响下,中国的悲剧具有了中国特色的美学特性,中国人的审美也具有了其独特性,对其圆满性的结局是有所期待的。如王国维说,“吾国人精神,世间的也,乐观的也。故代表其精神之戏剧小说,无往而不著此乐天色彩,始于悲者终于欢,始于离者终于合,始于困者终于亨。非是而欲厌阅者之心,难矣”。⑨因此,我们不能用西方的悲剧观念来一味地探讨中国是否存在悲剧,而应考虑中国本土的特色,正确地看待中国特色悲剧的美学特性。

注释:

①亚里斯多德,贺拉斯.诗学·诗艺[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19

②郑传寅.传统文化与古典戏曲[M].湖南人民出版社,2005:82

③⑦谢柏梁.中国悲剧史纲[M].学林出版社,1993:284,299

④祁志祥.中国美学的文化精神[M].上海文艺出版社,1996:34

⑤杜奋嘉.中国古典悲剧“大团圆”结局的心理基质[J].中国文化研究,1996(02)

⑥刘景亮,谭静波.中和之美与大团圆[J].艺术百家,2001(1)

⑧肖玉洁.划满伤痕的“圆满”——论《画皮》中典型的中国式悲剧美学[J].湘潮,2009(02)

⑨刘利.中国古代悲剧意识及其文化根源[J].美苑,2008(03)

1.张法.中国文化与悲剧意思[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9

2.朱光潜.谈美书简[M].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

3.刘浩.论中国文化的悲剧意识[J].延边教育学院学报,2007(05)

(作者系山西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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