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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厂情——追忆哈尔滨毛织厂

2015-04-11黄振宇

黑龙江史志 2015年24期
关键词:哈尔滨市哈尔滨

黄振宇

具有八十六年厂史的哈尔滨毛织厂已从哈尔滨的版图及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原厂房及家属区已被拆迁或夷平,新建成的连接松花江两岸的道外松蒲大桥从此处贯通而过。该厂在2008年3月已经道外区法院正式裁定破产,这意味着这个1922年由旅俄侨商创建的老厂,在经历了民族工业、日伪统治以及建国后的计划经济、改革开放后的市场经济的不同发展时期后已不覆存在。正象一名饱经沧桑的耄耋老人那样驾鹤西去……然而,这个养育了万千职工及家属的老厂、改革开放后创造的历史辉煌是很难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的,也是令人难以忘怀的。我及我的家人在过去半个多世纪的时光里先后在该厂工作过,作为一名历史见证人,笔者愿意结合相关史料及本人经历,将该厂的运行轨迹呈献给广大读者。

一、厂史梗概

哈尔滨毛织厂位于道外区北二十道街,其前身是创建于1922年的裕庆德毛织厂。20世纪初期,中国市场上的毛纺织品几乎被日本呢料和波兰毛毯所垄断。曾在俄国海参崴等地经商的张道有,于1912年返国,召集旅俄华侨与国内巨商张用延、吕熙斋等人,集资65万元,于1922年5月(民国十一年)筹建了裕庆德毛织厂,是哈尔滨市第一家毛纺织厂。至1929年,裕庆德毛织厂已拥有资金100万元。1930年,毛毯产量达到16万条,毛呢产量达到6万米。1931年,职工306人。

1937年,日本钟渊纺绩株式会社社长津田信吾来哈尔滨“参观”,归国后立即与伪满中央银行接洽,拟欲收买裕庆德毛织厂。经工厂董事会研究决定,不把工厂卖给外国人。津田信吾在遭到拒绝之后,便采取强行收买手段,唆使伪满中央银行停止对裕庆德毛织厂的透支,停止货款和往来,并要求返还借款,至使工厂无法经营。当年10月,厂长只得作价120万元将裕庆德毛织厂卖给日本钟渊纺绩株式会社。其中50万元归还货款、30万元偿还外债。此后裕庆德毛织厂改为康德毛织厂,被日本人掌管统治了八年。日伪统治时期中国工人惨遭剥削压榨,整日生活在恐怖之中。

1945年8月日本侵略军宣布无条件投降,康德毛织厂的日本人将文件和技术档案烧毁后弃厂而逃,工厂停产。苏联红军进驻哈尔滨后接管了工厂,保证了工厂安全。当年十一月,松江省实业厅接收康德毛织厂。

1946年东北民主联学进驻哈尔滨后,经东北人民政府经济委员会决定,将毛织厂北迁克山县,筹建克山毛织厂。搬迁走锭细纱机2台,织机18台,起毛机1台,职工220人。工厂的主要工艺设备迁至克山后,空着的厂房安装了从沈阳调来的120台铁木织机,同时由调转来的300名职工成立东北第一纺织厂。1948年7月,克山毛织厂的人员和设备全部迁回哈尔滨,与东北第一纺织厂合并,组成了包括棉织部和毛织部的东北毛织厂。先后隶属东北局经委和东北纺织管理局领导。

1949年秋开工至1950年,是东北毛织厂恢复生产时期,全厂职工表现出当家作主人、努力搞建设的生产热情,涌现出织呢工人辛桂兰、织布挡车工窦玉斌、织毯工人鲁庆等省市劳动模范。1950年,东北毛织厂改名为哈尔滨毛织厂。1955年纯毛提花毯开始出口。到1956年12月,提前19个月完成第一个五年计划。1958年,工厂被中国纺织工业部评为“进步快”企业。

1960年开始扩建精梳5000枚纺锭的纺织染生产线,1965年投产,结束了哈尔滨市不能生产精纺品的历史。

从1958年至1965年,哈尔滨毛织厂的毛毯出口三次受到黑龙江省外贸局的表扬和奖励。文革期间,科室撤销,干部下放劳动,生产经营和经济效益受到严重影响。1968年、1973年和1976年出现亏损总计达到362万元。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党的工作中心转向经济建设。哈毛织厂的生产逐步发展。1979年实现利润46.5万元,1980年实现利润320万元,1981年实现利润652.5万元。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哈毛织厂改革了原有的管理体制,成立了粗梳分厂和精梳分厂。分厂对总厂实行利润承包,强化了生产指挥系统,调动了职工的积极性。1984年实现利润171.6万元,比1983年提高110万元。

1985—1989年,哈毛织厂被哈尔滨市人民政府确定为首批实行厂长负责制配套改革企业。工厂内部不断深化改革,对干部实行聘任制,加强定额定员管理,压缩非生产人员,大力开发新产品。1985年,仅新产品新实现利润49.1万元。实行厂长负责制期间,经济效益以平均15.19%的速度递增。1985年利润403万元,1986年利润504万元,1987年利润568万元,成为哈尔滨市上缴利润大户。1985年,被评为哈尔滨市“双文明”先进企业,黑龙江省“六好”企业;1986年被评为黑龙江省“先进企业”;1987年被评为黑龙江省纺织工业公司“双文明”先进单位;1988年,被评为哈尔滨市先进企业、中国纺织工业部“双文明”先进单位。

1989年下半年之后,哈毛织厂生产经营陷入困境,出口严重受阻,产品全部转入内销,至使大量积压,企业开始亏损。至2007年11月,负債总额近五个亿,资产负债率高达409%,由于资不低债,无法清偿到期债务,不得不申请破产。

从1949—1992年,哈毛织厂已生产毛毯、毛呢、精纺三大类上百个花色品种。产品不仅畅销国内,而且出口到37个国家和地区。共生产各类毛毯合计1.068万条,人造毛毯114.1万条。从1949年到1992年,共生产粗纺品1429万米,其中出口70.32万米。从1965年到1992年,共生产精纺品2306.4万米,其中出口25.3万米。从1960年到1975年共生产毛线764吨,从1977年至1990年共生产针织绒2722吨,其中出口315.4吨。1949—1992年。哈毛织厂共实现利润1.9亿元,出口创汇8968万美元。

二、情深意厚

说起来话长,我与毛织厂的渊源可谓绵长厚重。我的父亲、兄弟,岳父母及子女两个家庭的十余口人都先后在这个厂工作。可以说我是吮吸毛织厂的乳汁长大的。

1947年已是两个孩子的爸爸、22岁我的父亲从克山到毛织厂当了一名电工。1948年我们全家随毛织厂迁来哈尔滨。由于此前他曾在日伪时期日本人开办的养成所系统学过电工技术,在北安县电业局当过电业局长,强电弱电,电工的理论与实践都很精通。经过几次跳级考试很快就当上八级电工,成为毛织厂的电工大拿。他与毛织厂另一名姓成的电工号称城隍庙,他俩共同安装了毛织厂的老变电所。父亲那时对收音机(电匣子)挺有研究,同事与邻里家电匣子坏了,经常找他修理。由于配件不好买,他时常把家里的收音机零件配给别人,到最后别人的收音机好使,自己家的却废了。父亲在毛织厂工作期间,多次立功授奖,他有一个烫银的社会主义建设立功簿,被母亲保存了许多年。听母亲讲,上世纪五十年代,他曾赴京参加过一次群英会。由于长年倒班作业加之子女多,休息不好,父亲后来患上了肺结核。在1962年工厂减员清理自流人口(1958年由农村来城市人员)时他主动要求下放回原籍——辽宁省瓦房店市的一个偏远乡村。那时全家已十余口人,九个子女,大的不满十八、小的尚未满月。熬过了三年自然灾害后他以为到农村有祖屋和自留地好混生活,气侯好,利于养病。哪知农村的医疗条件根本不能与城市相提并论,结果于1965年冬在原籍病故。当年我只有12岁,小学未毕业,全家仅靠大哥在生产队挣点工分,几乎无生活来源。除几位叔父接济外,父亲生前毛织厂的工友们闻知父亲去世的噩耗后纷纷伸出援助之手,你三元,他两元的凑了一笔钱寄给我们家,那可是雪中送炭,不亚于饥饿中的窝头、黑暗中的电棒啊!在生产队一天的工分只值几分钱,到年底吃粮钱都不够。使我们家得以度过了最艰难困苦的时期,母亲对此举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父亲病故不久,毛织厂专门派了一名劳资干部千里迢迢来到我家查看民情,了解生活情况。其后不久便通知我大哥接父亲班到毛织厂当上一名正式国企工人。而那时能从农村到大城市当一名国营工人,正如鲤鱼跃龙门一样,不仅拉风的很,也是令人十分的羡慕。对于我们家来说,也解决了烧眉之急。有一个挣月薪的劳力要比在农村挣工分强百倍啊!后来因生活所迫我的二哥二姐都先后停止学业到生产队当上了社员,唯有我坚持到中学毕业。1972年在毛织厂等相关部门及我叔父们的努力帮助下,我们全家按落实政策重返哈尔滨市。返城后我于1974年末以知青身份被动员下乡。

随着知青返城潮我于1979年8月被毛织厂当作家属从尚志县帽儿山镇招工回厂。命运多舛的我经历了下放、下乡两次离城后再次回到毛织厂的怀抱时已是一名25岁的青年了!下乡五年每天挣一元钱,仅够个人维持生计,我是两手空空回来的。好在一直未中断学业,从1977年末开始,我数次参加高考,离录取线只有几分之距,但系统的补习了一些文史知识,也练就一手好字。入厂后因大批量陆续招工需要人手,经熟人推荐我留用在厂劳资科,每天抄写调令、工资表、职工工作证,还有对新入厂工人进行培训等,一晃干了两年多。这期间我考到哈尔滨业余文学院学习文学知识。那时该厂的文体活动比较活跃,1981年前后厂工会、团委先后举办征文,我被借去改稿。还以一名织毯车间的市劳模事迹为题材,撰写了一篇报告文学,被评为《五一征文选》一等奖。后来厂工会直接调我当干事,从事文字工作。当时我还是一名集体所有制工人,也算是不拘一格选人才了。在厂工会我先后转制、入党、考(录)干部,提职晋级(科级),甚至带职就读职工大学也由工厂提供时间并报销学费。而立之年成家立业、娶妻生女。在毛织厂工作的十三个年头里我实现了由丑小鸭到白开鹅的华丽转变,为以后的发展进步铺平了道路。1991年8月,我由毛织厂调入其主管部门——市纺织管理局。饮水思源,毛织厂赐予我及我们家的恩情是终生难忘的!

三、兴衰始末

在原纺织管理局流行过一句话:“亚麻的天,哈毛的地”,是说局里的许多干部都来自这两个厂。多年来毛织厂为省纺织公司、市纺织局及有关部门输送出许多优秀干部。上届副市长王莉曾在该厂当过车间主任,调到纺织局(当年称纺织总公司)后升任副书记。八十年代这两个厂的营利总额一度占全局30多个企事业单位总和的三分之一,哈毛的全员劳动生产率在全市大中型企业中属于一流水平。这样一个历史悠久、具有优良传统和管理经验、创造了无数辉煌的老企业为什么能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惨遭淘汰呢?

许多人都归咎于1989年后国际市场的集体制裁,这当然是其中主要原因之一。还有退休职工多,设备陈旧,包袱重等不良因素。但据我所知片面追求经济效益,忽略工人群众的主人翁地位作用、用人失当、采取野蛮管理、严管严罚等不良管理方式,挫伤了广大群众的积极性也是重要原因之一,造成一度时间内小偷小摸盛行。安保人员每天下班检查下夜班人员,形成对立和逆反心理。原材料严重损失,无形消耗大于有形消耗。人心向背也是企业兴衰的关键所在。

我坚信哈尔滨毛织厂虽不会东山再起,但几十年来形成的企业文化以及宝贵的精神和物质财富将永存于世!

[1]哈尔滨市纺织系统厂志汇集——哈尔滨市纺织管理局史志办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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