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枪应用的历史演变及社会影响
2015-04-10赵阵
赵阵
(国防科技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湖南长沙410021)
火枪应用的历史演变及社会影响
赵阵
(国防科技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湖南长沙410021)
火枪相对于冷兵器具有一定的优势,但是也有射击速度慢、精度差等缺点。在16、17世纪的欧洲逐渐形成了线式战术,士兵们排成横队轮流齐射,这种集群轮流射击的应用方式能够充分发挥火枪的威力。火枪应用方式的改变促使军队编制体制、军事训练和军事文化等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为现代军队的形成奠定了基础。火枪成为了资产阶级革命的暴力工具,催生了现代意义上的国家,为欧洲各国的海外殖民提供了条件,改变了世界政治格局。
火枪应用方式军事革命
中国元朝铁骑西征之时,把火药以及火器带到了欧洲,欧洲人在仿制的基础上不断革新完善,逐渐发展出了更为先进的火枪。16世纪时,火枪已经较为完善,成为了战场上较具统治力的武器。枪械通常由弹药、击发装置和枪体组成,火枪所用的弹药是木炭、硫磺和硝石调配而成的黑火药和圆球形铅弹;击发装置的种类有火绳枪击、燧发枪击等;依据枪管是否具有膛线,火枪可以分为滑膛枪、来复枪等。采用燧发枪击的滑膛枪是火枪的最佳形态。火枪应用方式的形成和完善首先促使了作战方式发生改变,继而引起了军事领域一系列的变革,这种变革逐步扩大到了社会多个领域,对欧洲乃至整个世界的历史进程都产生了重要影响。
一、火枪应用方式的形成与演变
火枪的发射原理并不复杂,火药在一端封闭的枪筒内发生爆炸,产生膨胀的气体将子弹头高速推出枪筒实施杀伤。火枪的重要组成部分包括枪击(点火装置)、枪筒(确保弹药爆炸力沿一定方向作用于子弹)以及弹药等。火枪的装弹过程非常耗时繁琐,“具体步骤包括撕开纸制‘弹壳’,将少量引爆药倒入药池之中,将其余的火药和弹丸倒入枪口,用送药弹夯实弹药,打开枪机保险卡销等。”[1](英)The Diagram Group,世界武器图典[M].安徽人民出版社.2008.(P115)火枪是单发射击,每次射击完毕后都必须重新装填弹药。前装弹药方式决定了子弹直径必须要小于枪膛直径,而且枪膛要保持光滑,但是为了保持较好的密封状态,子弹和枪膛之间的游隙又不能太大,否则能量损失就会更为严重,也就没有了任何准确度。与现代步枪相比,火枪射击速度慢,射程近,精度差。
恩格斯曾这样描述当时的火枪:“步兵的枪仍是极其简陋的,简陋到在100步的距离上很少能射中单个的人,而在300步的距离上也很少能射中整个的营。”[1]恩格斯.步兵战术及其物质基础1700—1870.马克思恩格斯军事文集(第一卷)[M].战士出版社,1981.(P44-45)甚至到了19世纪初,英国一名陆军军官还有这样的记述:“如果一个士兵的枪膛不是很糟的话(许多都很糟),可以打中80码外的人形靶,甚至是100码;如果一个士兵在150码外,被敌人用一支平常的枪打伤,那么,他真的非常倒霉,至于想用一支平常的枪,射击200码外的人,你不如改为射击月亮,命中的机会都是一样的。”[2]刘润堂,鸦片战争武器真相[J].领导文萃,2008,(3下).(P63-64)更有甚者,美国学者杜普伊计算出了不同时代兵器杀伤力的理论指数,火绳枪和滑膛枪的数值分别为10和19,远低于十字弓和长弓的33和36[3](美)T.N.杜普伊.武器和战争的演变[M].军事科学出版社,1985.(P116)。杀伤力的理论指数主要是依据单件兵器的射程、精确度、可靠性等计算得出的,也许从单件兵器上而言火枪不如弓箭,但是火枪具有冷兵器无法比拟的优势。
首先,火枪所造成的损伤更为致命。“一发具有一定重量的子弹以接近音速的速度击中人体,不仅能穿透任何甲胄,还能将甲胄打碎,导致严重外伤,并造成一大处参差不齐的伤口。它不像弓箭,除非射得凑巧,否则总需要一些时间才会引发令人衰竭的内出血。而子弹能立刻打倒士兵,让他无法动弹。”[4]O’Connell,Soulofthe Sword:An Illustrated History ofW eaponry andW arfare from Prehistory to the Present[M].New York:Free Press,2002.(P120)显然,火枪具有更突出的杀伤效果。其次,相对于弓箭而言火枪更容易使用。相对于火枪繁琐的装弹过程,弓箭具有操作简便、射击速度快的优势,但是弓箭射手需要长期训练才能掌握射箭技巧,火枪的使用相对较为简单,经过短时间的训练就能把普通的劳动者转变为极具杀伤力的战士。再次,火枪对人的体能没有特别的要求。弓箭手通常要有较好的臂力,即使这样,连续射箭也会使体力迅速下降,从而影响射击精度和速度。而火枪射击则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它的能量来源是火药而不是士兵的体能。显然,要充分发挥火枪的威力关键在于采用较为合理的应用方式,在这种应用方式中能够有效克服火枪射击速度慢、射击精度差等缺点。这只能靠集中大量的火枪手,通过连续无间断射击形成密集的弹幕,通过连续的火力对敌人造成有效的杀伤。
历史上最先大规模密集使用火枪的是西班牙人。16世纪,西班牙人率先在方阵之中大规模使用火枪,方阵中间是40×40人长矛手方阵,其外围是纵深5人宽50人的火枪兵横排,另外在方阵四角还有5×10人的火枪队。这种作战编队的主要攻击力量仍然是长矛手,而火枪只是起到了突击或防御的作用,火枪队实施射击后,通常就退出了作战,并不能形成密集连贯的火力。围绕如何合理组织利用火枪形成连贯密集的火力,一些军事家和指挥官进行了大胆的探索和改革,16世纪末,荷兰亲王莫里斯按照发挥最大火力和最佳使用人力原则确立了横式队形,17世纪初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在此基础上又作了进一步改进,创立了线式队形,也就是军队面向战场排成由数排士兵组成的横线实施作战。线式队形使得每一名士兵都能面对敌人,不至于浪费兵力,从而能够充分发挥火枪齐射的威力。为了克服装弹速度慢的缺点,采取了各横排轮流射击装弹的战术方法,前排士兵齐射之后,就沿着列与列之间的空隙依次退到后排装子弹,然后再射击,再装弹,多排互相配合就能够形成弹幕,确保火力的连贯。
集群轮流射击的应用方式能够形成连贯稳定的火力,弥补了火枪射击速度慢、射击精度差的缺陷。虽然后来的一些军事家和指挥官在不同程度上改进了线式作战队形,比如普鲁士的弗里德里希二世创制出了斜形战斗队形,法国人创造了将线式队形单位进行纵深排列的纵队战术等,但这些改进也都是根据战场环境对线式队形的调整而已,“采用纵队这种特殊的众兵作战形式,就能把整个动转不灵的单一的旧的线式战斗队形分为若干个单独的部分,它们具有一定的独立性,能使总的规定适合于当时的情况。”[1]恩格斯.步兵战术及其物质基础1700—1870.马克思恩格斯军事文集(第一卷)[M].战士出版社,1981.(P42)这种调整并没有改变集群轮流射击这一使用火枪的基本原理,没有改变最小战术单位的作战原则,因此横队与纵队并没有本质的差别,也就不存在孰优孰劣的问题。在1808—1814年的比利牛斯半岛战争期间,威灵顿率领的英军就利用横队来对抗法国经过改进的纵队,而且总是能够取得胜利。
二、火枪应用所引起的军事革命
克劳塞维茨认为,战斗是战争的精髓,“战斗是真正的军事活动,其余的一切活动都是为它服务的”[1]克劳塞维茨.战斗.战争论(上卷)[M].解放军出版社,1994.(P203)。当火枪应用最终导致战斗方式发生深刻变化时,也就奠定了军事变革的基础,随之而来的是包括军队组织形式、军事训练甚至军事文化等军事领域全方位的根本变革。
一是编制体制的变革。军队内部组织形式的发展变化与军事技术密切相关,军事技术应用方式的改变首先会引起军队编制体制的变革,“从历史的角度而言,只有新技术在军事系统中的运用结合作战观念和组织形式的变化,从根本上改变军事行动特点和规律才能导致军事变革的发生”[2]W illiam J.Perry,AnnualReportto the Presidentand the Congress[R].W ashington D.C.:DepartmentofDefense,1995.(P107)。随着火枪应用方式的不断完善,军队的组织体制也随之发生了深刻的变革,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随着新作战工具即射击火器的发明,军队的整个内部组织就必然改变了,各个人借以组成军队并能作为军队行动的那些关系就改变了,各个军队相互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3]马克思.雇佣劳动与资本.马克思恩格斯军事文集(第一卷)[M].战士出版社,1981.(P1981)当军队以线式队形排列时,作战单元人数要远比方阵队形少得多,因为受地理环境、作战接触面等因素的限制,横队不可能过宽。另外,建立较小的作战单元,也能够有效确保士兵顺利反向行进、装弹和进行其他战术动作。在这种情况下,军队人员被按照新的标准进行了编组,“这时他们被编为较小的单位:过去每一连有400至500人,这时减少到150至200人,并且10个连编成一个团”[4]恩格斯.军队.马克思恩格斯军事文集(第一卷)[M].战士出版社,1981.(P369)。在连与团之间还建立了营级编制,同时增加了军官和军士的数量,以便更好地指挥训练部队适应复杂的线式战术。军队编制小型化不仅提高了机动性,而且提高了在集群射击条件下的生存能力。当然,作战单元小型化并不意味着军队整体规模的缩小,恰恰相反,随着越来越多的平民能够熟练地掌握运用枪械,国家军队的规模越来越大,这就需要把小型单元组成更大的作战单位,也就逐渐演变出了旅、师等建制单位。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在1628年就正式确立了旅级编制,并在欧洲第一次建立了一个军衔和职务相对应的军衔等级体系,规定旅和团由上校指挥,中队由中校指挥,连由上尉指挥,上尉之下有中尉等,从而把军衔与所指挥的军队编制相挂钩。“军队编制的固定则使基本战术单位的队形也变得相对固定,有利于指挥官在训练和作战中有效控制部队,也方便后勤机构了解部队的基本需求,进行有效保障。”[5]军事科学院世界军事研究部.世界军事革命史——公元前35世纪至公元19世纪初(上卷)[M].军事科学出版社,2012.(P251)这种组织体制的变革使欧洲军队走上了正规化的轨道,形成了现代军队的雏形,不仅为军队内部实现统一指挥、有机融合奠定了基础,也为军队职业化发展铺平了道路。
二是军事训练的完善。集群射击要求整排士兵的动作必须整齐划一、步调一致,而各排之间又需要配合默契、秩序井然,只有这样才能保持火力的集中连续。尤其在激烈的战斗过程中,更是必须如此,因为一旦队形溃散也就意味着失败。在这种情况下,士兵对火枪应用的熟练程度、他们之间相互配合的默契程度至关重要,技能娴熟训练有素就成为了决定战斗力的重要因素。“由于火药的发明,战术进入了它的技术阶段。个人的英勇敌不过机械的技术,谁能使用比较优越的兵器,谁就是比较可怕的敌人,至于他的社会地位和勇气都没有关系。”[1]J.F.C.富勒.西洋世界军事史(第一卷)[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P414)荷兰亲王莫里斯开创了对士兵进行正规、系统操练的先河,他在吸收古希腊、古罗马时代调度军队方法的基础上,发展出了一套系统的操练方法,并且把这种操练方法规定为士兵们不打仗时每天必须进行的常规任务。莫里斯的表兄弟约翰(John ofNassau)在1599年进一步深化了军队操练方法,在军队演练队列行进、队列变换的基础上制定出了步兵武器操作流程,最终确定火枪的操作过程为42个动作,并绘制成操练手册印发部队。1617年,约翰还在锡根(Siegen)创办了欧洲近代历史上第一所军事学院,培养年轻的军官,使他们更好地掌握新的战略、战术和训练方法。关于正规化训练有学者这样评价:“这样一个新利维坦(New Leviathan)的诞生(也许一半是出于无心)无疑是17世纪的主要成就之一,这一成就的显著程度不亚于近代科学的诞生或者那个时代的任何其他重大突破。”[2](美)威廉·H·麦尼尔.竞逐富强——公元1000年以来的技术、军事与社会[M].上海辞书出版社,2013.(P120)正是这种军事训练使得火枪手,从原本出身平民阶层的“乌合之众”蜕变为了真正的战士,个人的灵巧身手、勇敢和智慧都淹没于军队的集体行动之中,任何个人英雄主义都会被集群射击打得千疮百孔。
三是现代军事文化的奠基。火枪的技术性能决定了战场上的射击目标不是个体,而是对敌方进行群射,而且是距离越近效果越好。18世纪末,普鲁士军队曾经专门做过试验:在不同射程内对一个宽100英尺、高6英尺模拟敌军部队的帆布进行群射。距离225码时,只有25%的子弹射中这个庞大目标,而距离150码时有40%击中,75码时有60%命中——这就证实了每个有实际经验的士兵都懂的道理:交战中两军离得越近越好[3](加)格温.戴尔.战争[M].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P136)。当时军队的命令没有“瞄准”,而只是:“准备……举枪……开火!”这个时代的士兵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形式的盔甲护身,他们必须在对方密集火力的攻击下齐步前进,即使身边的战友中弹倒下,也要沉着地完成复杂的装弹动作,然后听从命令一齐射击。“战斗变成了对意志的考验,看哪一方能经得起更多的伤亡而不溃散。”[4]马克斯·布特.战争改变历史.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11.(P83)在这种战争面前,士兵必须具有较高的士气和良好的纪律,必须具有服从和忍耐精神。这种服从与忍耐来自于战斗集体,来自于密切配合的战斗队形以及反复的军事训练。“当一队人的手臂和腿部肌肉长时间地一致活动时,他们之间就会产生一种原始而有力的社会联系……尽管操练看起来似乎单调而重复,却把往往来自社会最底层的各种人牢牢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紧密的集体,甚至在生命显然处于危难的紧张时刻也能服从命令。”[2](美)威廉·H·麦尼尔.竞逐富强——公元1000年以来的技术、军事与社会[M].上海辞书出版社,2013.(P117-118)在这个过程中就逐渐形成了现代军事文化,军队里面充满了集体精神和团队意识,每个士兵都要服从、坚持,众多单个的士兵变成了具有强大力量的整体。这种军事文化一直延续到今天,“尽管到19世纪40年代,战场经验就已证明这种队列在战斗中已经失去了效用,但所有的现代军队仍然在进行密集队列训练,其中所使用的命令与罗马军团的非常类似。士兵们不再以密集阵型作战(面对现代化武器,这么做等同于自杀),但是他们仍旧以密集阵型训练,因为指挥官知道这样能创造出强大的军队精神。”[4]马克斯·布特.战争改变历史.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11.(P55-56)这也就是为什么直到信息时代的今天,如齐步、正步等队列操练仍然是军事训练重要科目的原因。
三、火枪应用对世界历史进程的影响
火枪的广泛应用促使现代职业化、正规化军队的诞生,而其所产生的影响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军事领域,而是扩展到了整个社会领域。火器为资产阶级实施社会变革提供了强大的暴力手段,催生了现代意义上的国家,并最终使得欧洲诸国在近代世界历史进程中处于了领先地位。
一是促进了近代资产阶级革命。火器火药的生产需要金钱和工业,而这些都是资产阶级所具有的,他们也更愿意从事包括武器在内的各种物品的商业活动。马克思曾指出:“火药、指南针、印刷术——这是预告资产阶级社会到来的三大发明。”[1]马克思.经济学手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47卷)[M].人民出版社,1979.(P427)在商业利益的驱动下,火器技术这个从东方世界移植过来的幼苗茁壮成长,直至成为“参天大树”,火器成为了新兴阶级对抗封建统治的有力武器。“火器一开始就是城市和以城市为依靠的新兴君主政体反对封建贵族的武器。以前一直攻不破的贵族城堡的石墙抵不住市民的大炮;市民的枪弹射穿了骑士的盔甲。贵族的统治跟身披铠甲的贵族骑兵队同归于尽了。”[2]恩格斯.反杜林论.马克思恩格斯军事文集(第一卷)[M].战士出版社,1981.(P13)应该说,无论如何高度评价火药化革命对近代资产阶级革命的影响都不为过,但这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积累过程,火器火药在长期的深入发展和广泛应用之后才逐渐改变了欧洲的历史进程。但是一些学者的描述却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富勒在《西洋世界军事史》中指出:“给予文艺复兴以生命者,火药的功效要比十字军时代中与伊斯兰教徒的接触还更大;因为无论在物质或精神方面,火药都把中世纪的秩序炸垮了。”[3]J.F.C.富勒,西洋世界军事史(第一卷)[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P414)尤其是在1453年,奥斯曼土耳其人正是凭借火炮攻破了从前是坚不可摧的君士坦丁堡城墙,结束了拜占庭帝国的千年统治,而一些学者把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看作是欧洲中世纪的结束。这也就容易给人一种错觉,似乎火药的应用就意味着封建阶层的覆灭和资产阶级的胜利。其实,火药的革命性作用是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体现出来的,更准确地说是随着火枪广泛应用并确立了线式作战方式之后才逐步实现的。正如有学者指出:“1346年以后的两个世纪里,战争经历了从骑兵时代完全过渡到火药时代的过程。专业步兵代替了骑兵成为战场的主宰。发射力量代替了冲击力量。在经济上,城市商业取代了庄园农业的统治地位。货币代替了物物交换。王朝君权代替了分散的封建政治势力。武力外交代替了武力攻伐。打开了通向近代的道路。这些深刻变化的因果在它们的历史社会范畴内固然是互相影响的,但它们的基层则可以从军事战术和技术中找到。战争是进化过程的关键。”[4](美)小戴维·佐克,罗宾·海厄姆.简明战争史[M].商务印书馆,1982.(P54)新型军事组织形式取代了封建时代按照武功和地位划分的等级形式,昔日非正规的英雄式军事活动方式也逐渐消亡了,就连曾经居于统治地位的骑士精神也已经荡然无存。
二是催生了现代意义上的国家。随着军队规模的扩大,军事需求对国家的管理模式和后勤保障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国家军事机器的运转必须以社会和经济为基础。虽然结构严密的社会制度和强大的经济实力并不能自然而然地保证军事机构具有很高的效能,但是,离开了社会和经济实力,这台机器就不能运转下去,更不能运转自如。”[5](美)T.N.杜普伊.武器和战争的演变[M].军事科学出版社,1985.(P202-203)由于军队规模急剧膨胀对财政状况和组织管理造成了较大压力,从而促使近代欧洲发生了一场行政管理方面的革命,机构更为庞大、部门分工更为明确的专业化官僚机构逐渐发展起来了,不仅大大提高了政府的行政效率,而且为战争动员人力、财政和物质资源的能力日益增强。战争稳步地国家化,私掠船和雇佣兵在战争中的地位则在下降。绝对主义君权政体开始出现,它比之前的政体能筹集更多的税收,而且它将几乎所有的税收都用于军队身上——路易十四是75%,彼得大帝是85%,弗里德利希大帝是90%[6]马克斯·布特.战争改变历史.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11.(P70)。当然,现代行政管理体制国家的出现也是从军队中学习借鉴的结果。正如恩格斯所指出:“军队的历史非常明显地概括了市民社会的全部历史。”[1]马克思恩格斯军事文集(第五卷)[M].战士出版社,1982.(P494)军队中所强调的服从命令、遵守纪律、合作精神、标准化、等级制等,能够有效提高其它社会组织的管理效率。纪律从军事方面普遍扩展到政府,因此产生出现代中央集权国家的前身。社会学家安东尼?吉登斯曾说,到17世纪末,为了改善管理而进行的行政改革侵入了众多的活动领域,而“许多致力于扩充自己控制的行政资源的人们,毫无疑问都会直接关注军队模式。”[2]安东尼·吉登斯.民族—国家与暴力[M].三联出版社,1998.(P139)
三是改变了世界的政治格局。与世界上其他地区的军队相比,第一次工业革命前的欧洲并没有多少技术优势,但是他们根据火枪的性能特点,找到了有效的应用组织方式。“1704年布伦海姆战役中所使用的燧发枪与欧洲军队19世纪30年代所用的几乎没有任何区别,野战大炮、战船和几乎所有其他武器也都一样。但是欧洲人严厉的纪律、极其有效的组织,再加上他们快速增长的财富,其他地区的对手都不能与之相比。”[3](加)格温.戴尔.战争[M].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P140)当拥有相同火器的两支军队在战场上相遇时,欧洲军队即使人数并不占有优势,往往会取得胜利。也正是凭此,欧洲列强在18世纪就开始了在世界各地的征服。“到1800年,西方国家能够在占地球陆地表面35%的土地上建立起全球性帝国,首先是得益于这种越来越明显的军事优势。”[4]Geoffrey Parker.The M ilitary Revolution:M ilitary Innovation and the Rise of theW est,1500—1800[M].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8.(P154)而当同一时期的中国清王朝、印度莫卧儿帝国发觉自身的差距时,却只注重了军事技术客体的差距,没有注意到军队的作战方式、战略战术、组织管理和后勤保障等方面因素的差距,而这些差距仅依靠投入金钱购买先进的武器装备是无法解决的。技术革新不仅仅体现于器物层面,还要体现于制度以及精神层面。器物的技术虽然是基础性的,但较为容易把握和控制,而技术应用方式则要复杂得多,它不仅关涉技术性能本身,而且还要涉及使用者的传统、环境和思想等因素,而这些因素的改变绝非短时期内所能实现的。因此,即使装备西方先进的武器,仿照组建西化的“新军”,这样的军队在传统帝国已有社会土壤中也必然变形走样。当欧洲资本主义国家凭借武力进行资本原始积累之后,便实施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大约一个世纪以后又发起了第二次科技革命,西方的社会生产进入到了电气化时代,科学技术引领了军事技术和武器装备的发展,而到此时,亚非拉等国家已经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只能目送西方诸国绝尘而去。
(责编:樊誉)
赵阵(1980—),男,河南新乡人,国防科技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