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国家金融合作机制研究

李永刚

(上海立信会计学院 财税学院，上海 201620)

2014 年7 月15 日，金砖国家(BRICS)领导人峰会在巴西福塔莱萨举行，五国决定成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并设立应急储备库，创建一个有利于发展中国家的新布雷顿森林体系的金融机构以摆脱世界银行和IMF 的影响。这意味着金砖国家的金融合作正在有序进行。

在当前及今后一段时期内，金砖国家的金融合作将不断推向深入，这不仅有利于五国开展对外贸易，加强金融合作，完善基础设施建设，而且对世界金融市场和金融秩序也将产生积极影响。因此，研究金砖国家金融合作机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文献综述

2013 年3 月27 日，金砖国家领导人在南非商议建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并筹备建立金砖国家外汇储备库以来，关于金砖国家金融合作的文献不断增多。如卢静认为，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成立和外汇储备库的设立，进一步推动了金砖国家的务实合作。关雪凌等也认为，从国际经济形势和金砖国家国情来看，金砖国家储备基金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另外，朱孟楠和侯哲认为，金砖国家应急储备的建立，可以增强五国抵御金融危机的能力，多数成员国都会因此受益。樊勇明认为，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和应急储备库是金砖国家金融合作的纽带，为各国的贸易和经济增长奠定了合作的基础。骆嘉也认为，不断完善金砖国家金融合作机制，可以为国际多边主义的实践提供经验借鉴，也可以促进五国对自身身份的认同。蔡春林等认为，由于国际经济形势比较复杂，金砖国家急需强化合作，化解分歧。牛海彬提出，金砖国家合作须坚持渐进性、创新性和兼顾平等与效力的路径。而胡其伟和张汉林也提出了金砖国家金融合作的路径。伊万诺夫(Ivanov)认为，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成立有利于国际金融体系的完善，并提升发展中国家在国际金融机构中的地位。王浩认为，有效地推进金砖国家金融合作，将有效推动国际货币体系和国际金融秩序的调整。但是，对于金砖国家的金融合作，也有不同的声音。吴国平和王飞认为，虽然金砖国家的金融合作有助于推动国际货币体系的完善，但实质性合作滞后，机遇与挑战共存。李巍也认为，金砖机制还不完善，能否成为一个有凝聚力的实体影响国际金融市场，改变国际金融秩序，这取决于五国能否保持社会经济的健康发展，能否统一各国相关利益。张晓涛等也认为，深化金砖国家金融合作仍面临着不少问题。另外，奥斯曼·曼登(Ousmène Mandeng)认为，为基础设施提供融资的金砖银行，作用有限。金砖国家是经济“巨人”，但在金融领域只是“侏儒”。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作用只不过是为金砖国家的金融基础设施提供一些帮助。

整体来看，对于金砖国家金融合作的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已有研究为后人的研究奠定了基础，但现有研究的深度和广度还不够。现有文献对金融合作机制构建途径及其运作的研究较少，不够系统也不全面。本文将重点对这一问题开展研究。本文的研究计划如下:首先，研究金砖国家加强金融合作的原因。其次，研究金砖国家加强金融合作的基础。最后，研究金砖国家金融合作机制构建途径及其运作。

二、金砖国家开展金融合作的原因

随着金砖国家经济的增长和国际地位的逐步提高，五国已经成为国际关系中的重要力量和国际体系的积极建设者。但是，各国要想实现本国经济的持续健康发展和国际影响力的不断提升，必须加强金融领域的合作，以提升各国防范金融风险、应对金融危机的能力。

(一)国际金融机构以发达国家主导，直接损害了新兴经济体的利益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决策缺乏独立性和权威性，美国及其他发达国家对其本国金融机构的监管不力，造成国际金融组织的决策无法体现新兴经济体的利益。比如，美国采用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来维持美元优势地位的做法，使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备受国际货币波动的影响。但是，由于发展中国家的货币并不是世界通货，若大量发行不但不会抵销美元的不利影响，反而会加剧本国的通货膨胀。因此，金融危机所暴露出来的国际金融机构弊端，促使金砖国家更加积极主动地参与国际金融体制改革，提高其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话语权，以便充分体现金砖国家的诉求。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带来了金融全球化的需要。现有的国际金融体系无法克服和解决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面临的问题和困难，也不可能自发地推进全球金融货币体系改革。这就需要和金砖国家不断加强各国在金融领域的合作。随着金砖国家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迫切需要构建多样化的国际金融市场。

(二)国际金融体系亟待调整，无法满足时代发展的需要

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是传统国际金融体系的主要构成部分，但长期为欧美所垄断。在成立之初，世界银行主要是资助西欧国家恢复被战争破坏的经济。现在，世界银行以欧美为主导，对受助国附加了不少不合理的约束和限制。例如，规定只有参加IMF 的国家，才有资格申请成为世界银行成员，也只有成员国才有资格申请世界银行贷款。因此，发展中国家要想得到实质性援助非常难。另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做出重大决策需获支持率超过85%，而美国所持份额为17%，并具有对章程修改的否决权，这意味着它是唯一拥有否决权的成员国。相比而言，金砖国家的表决权总和尚不足11%。由于贷款额和投票权与出资额成正比，欧美总是千方百计地阻止新兴市场经济体增加话语权和份额的要求。现存的国际金融体系无法满足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的新兴经济体的发展要求，国际金融体系亟待调整。在国际金融体系中需要有保护新兴经济体利益、重点促进新兴经济体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的、以新兴经济体为主导的国际金融组织的出现。

(三)金砖国家经常受到国际资本冲击，需要联合应对潜在风险

金融危机凸显了金砖国家加强金融合作的重要性。健全并且运作良好的金融部门不仅可以有效地利用国际资本，还可以抵御国际资本大量进出带来的各种风险。金融资本大规模跨国流动，往往也伴随着国际能源价格的大幅上升以及跨国公司资本投资的转变。比如，由于美国QE1 和QE2，给金砖国家的汇率带来了较大的波动风险。国际资本流动将影响一国的国内信贷供给和利率水平，影响国内金融市场的稳定。资本不断流入，国内信贷市场就会供给过剩，本币升值，但较低的利率将催生资产泡沫，经济出现过热。仅在2010 年，金砖国家中多数国家本币对美元汇率呈现上升趋势。除俄罗斯外，其余四国汇率都在升值，其中，南非兰特升值了10.3%，印度卢比升值了4.1%，巴西雷亚尔升值了3.2%，人民币升值了3.1%，俄罗斯卢布贬值了0.1%。另外，到了2013年6 月，美国量化宽松货币政策的退出预期改变了国际资本的流动方向，资本从之前对新兴市场的蜂拥进入转为蜂拥撤出。这造成新兴经济体股市大跌，汇率贬值。因此，金砖国家应该积极构建金融合作机制，以应对每次金融危机带来的国际资本的冲击。

(四)金砖国家之间的利益分歧，需要金融合作加以消除

由于金砖国家在政治制度、政治地位、产业结构、资源主张等方面的差异，必然影响各国开展合作的凝聚力。例如，中俄两国都是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也是负责任的大国，但在国际政治舞台上，两国之间的政治利益有时候不一致。在国际金融舞台上，中国的金融体系以银行业为主，俄罗斯则以股市为主，这会导致两国金融合作框架的合作条款侧重点具有差异。中国制造业贸易顺差给巴西和俄罗斯带来较大冲击，两国不断采取贸易保护措施应对中国。为争夺南海资源，印度与中国也具有不同的主张。金砖国家中，中国经济规模比其他四个国家总和还要大，这就导致了成员国对共同身份认同存在差异性，进而导致政策偏好差异，妨碍合作。虽然成员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利益冲突，但面临的一个共同问题是金融市场发展不成熟。各国都想通过金融合作，增加交流和沟通机会，促进贸易和资本的流动，在一定程度上消除利益分歧。

三、金砖国家开展金融合作的基础

金砖国家开展金融合作的基础主要在于金砖国家在国际政治和国际经济舞台上具有共同利益诉求，在金融领域开展合作、打破现有以发到国家为主导的金融体系的愿望更加迫切。各国已经认识到，在现有的国际经济金融体系下，需要各国不断加强彼此之间的金融合作，才能改变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不利地位。因此，各国之间金融合作不断加强，已经取得的金融合作成果(见表1)。

表1 金砖国家各次峰会取得的金融合作成果

(一)经济的快速增长为金融合作提供了现实基础

据美国彭博新闻社数据，2014 年金砖国家平均经济增长率预期为5.37%，经济增速依然超过全球平均水平，经济和政治影响力正在提升。新兴经济体蓝皮书《金砖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报告(2011)》提到，“21 世纪头十年，金砖国家整体平均增长率超过8%，高于发达国家2.6%的平均增长率及4.1%左右的全球平均增长率。预计2015 年金砖四国经济总量将超过美国，GDP 增量将占世界增量的1/3”。2007—2010 年，中国GDP 每年增长率分别为14.2%、9.6%、9.2%和10.3%。巴西为6.1%、5.2%、－0.6%和7.5%。俄罗斯为8.5%、5.2%、－7.8%和4.0%。印度为23.0%、－6.5%、4.5%和10.4%。南非为5.6%、3.6%、－1.7%和2.8%。据IMF 统计，2012 年金砖国家GDP 平均增长率为3.7%，而七国集团仅为0.4%。2012 年在全球GDP 总量的占比中迅速超过了21%，到2016 年，这一比重将达到30%。经济增长为金融合作提供了现实基础。

(二)国际储备逐渐丰裕为金融合作提供了外汇支撑

2010 年，五国占全球外汇储备的规模达到了37%。截至2010 年12 月31 日，金砖国家的外汇储备总规模达到4.03 万亿美元。五国外汇储备分别为2886 亿美元(巴西)、4792 亿美元(俄罗斯)、3005 亿美元(印度)、32851 亿美元(中国)和438 亿美元(南非)。到了2014 年6 月，中国外汇储备总额增至3.990 万亿美元;俄国拥有0.472 万亿美元外汇储备;巴西拥有0.369 万亿美元外汇储备;印度拥有0.295 万亿美元外汇储备;南非拥有0.051 万亿美元外汇储备。金砖国家总共持有约5.177 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大约拥有世界43%以上的外汇储备。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金砖国家在进行金融合作的过程当中，不可避免地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风险，甚至需要动用国际储备。五国国际储备逐渐丰裕为金融合作提供了坚实的经济基础和外汇支撑。

(三)对IMF 的增资不断提高，为金融合作提供了国际平台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储备头寸是IMF 成员国在组织中认缴的存款。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成员国可以无条件地提取其储备头寸用于弥补国际收支逆差。因此，IMF 储备头寸的数额不仅决定了成员国在IMF 中投票权的大小，也决定了成员国可自由使用资产规模的大小。从2007—2010 年，金砖国家对IMF 的增资不断提高。其中，中国由754.39 百万美元增至8015.75 百万美元;印度由2.07 百万美元增至3297.07 百万美元;俄罗斯由0.49 百万美元增至5677.78 百万美元;巴西由1.32 百万美元增至2889.30 百万美元;南非由2560.60 百万美元增至3773.90 百万美元。五国对IMF 的增资不断提高，增强了各国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话语权，为金融合作提供了国际平台。

(四)不断完善的汇率制度为金融合作提供了安全保障

金砖国家不断完善的汇率制度为金融合作提供了安全保障。一国的金融风险控制能力越强，其在国际金融市场的话语权和谈判能力也就越强。中国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计算人民币多边汇率指数的变化，进而对人民币汇率进行管理和调节。印度由印度储备银行对外投资和操作依据对境内和境外金融市场监测的情况，进入外汇市场进行干预以稳定卢比汇率，较好地维护了外汇市场秩序，防范了市场剧烈波动和投机行为。俄罗斯银行负责实施外汇管理，监督和监测授权银行的外汇交易和外汇头寸。俄罗斯银行使用包括美元和欧元在内的双货币篮子的卢布汇率作为汇率干预的操作基准，一般不进行外汇市场干预，在必要的时候会进行适当的干预。为更好地传达政策意图，南非储备银行在每月最后的几天内公布其外汇储备头寸情况、上月的变化情况及变动原因，并且在必要时还会发布外汇市场操作声明。虽然巴西实行自由浮动汇率，但是巴西中央银行可在银行间结算市场间接干预最终汇率。

四、金砖国家金融合作机制的构建途径及其运作

在改革现行国际金融体制上，金砖国家具有相似的利益诉求。成员国应共同应对国际金融风险，不断加强在国际金融领域的沟通和协作。通过创建金砖国家金融合作理事会、推动国际金融机构改革、推进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和应急外汇储备库建设、培育金砖国家债券市场体系等手段完成金融合作机制途径的构建，保证相关机制的顺利运作。

(一)创建金融合作机制理事会，完善沟通协调机构

国与国之间的合作离不开良好的协调和沟通。金砖国家要想顺利开展金融合作，必须有一个完善的沟通和协调机构，可以考虑成立一个金融合作机制理事会专司此项功能。金融合作机制理事会主席采取轮值主席制度。通过对审议和通过成员国金融合作议案决策，金融合作决议的监督，提供金融信息交流渠道，提供政策对话平台。通过积极推动区域内金融市场监管，实时监督区域内金融市场交易活动和资本流动的监管，增强各国防范金融风险的能力。金融合作机制理事会要秉承互利共赢、平等互助、多边合作、求同存异的金融合作原则，协调好成员国之间的金融合作。

(二)推动国际金融机构改革，加强资本市场合作

发达国家主导的国际金融机构模式已经无法满足多层次、差异化的新兴市场国家的需求。新兴经济体金融市场一旦出现波动，要想依靠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帮助来摆脱风险并不现实。美国实行的量化宽松货币政策，给新兴市场国家带来了不小冲击。发达国家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主导权是导致国际金融市场动荡，国际金融风险累积的主要原因。因此，金砖国家应积极推动国际金融机构改革，并加强资本市场合作，为营造一个良好的金融合作机制奠定外部环境基础。一是推动国际货币体系多元化，逐渐削弱美元的霸权地位，减少金砖国家对美元、日元和欧元等货币的依赖程度，支持金砖国家货币加入特别提款权货币体系。二是不断增加金砖国家IMF 储备头寸的数额，提高五国在国际金融领域的话语权，相互支持本国人员出任世界银行行长。三是加强资本市场合作，促进资本市场开放。积极开展债券发行、企业上市等在内的合作;积极推进本币贸易结算业务，鼓励金砖国家货币互换;积极整合五国金融市场资源，完善成员国之间的金融体系，拓展资本业务，实现成员国货币局部国际化。

(三)有效发挥金砖银行作用，促进其顺利运作

现在，世界上缺乏一个面向新兴市场国家的国际金融渠道。2014 年7 月15 日，金砖国家(BRICS)领导人决定成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金砖银行的成立较好地填补了这一空白。既是对世界银行相关功能的纠偏和补充，也有利于构建金砖国家融资体系，促进世界金融市场的稳定。一是对金砖国家开发银行总部所在地、领导成员、各国出资比例、职责分配等多种问题进行协商。总部所在地是轮换制，还是只设在某一个城市，比如中国上海。金砖国家开发银行领导成员多长时间进行调整，各国出资额等都要进行协调和沟通，避免积怨成疾。二是要逐步提升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监管的透明度和民主化程度，拒绝专制和垄断，坚持五国在金砖银行的平等地位，并加强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相关活动对各国人权、社会稳定和经济可持续发展等方面影响的分析。三是拓展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资本来源渠道。可以考虑通过发行里拉、人民币和卢布等债券，以金砖国家货币来筹集资本，也可由各国本着自愿原则，按照自身经济总量、外汇储备和黄金储备规模以及财政收入来承担。四是鼓励金砖国家开发银行承担某些商业银行承担的金融业务，并借助这一合作平台在经贸、教育和科技等领域开展更广泛的合作。

(四)发挥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库功能，有效应对外汇风险

2014 年7 月15 日，金砖国家领导人决定设立应急储备库。由于在国际市场上金砖国家没有货币主导权，没有硬通货，经常会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外汇风险。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库的设立不仅可以弥补IMF 对新兴市场国家的关注，保证区域流动，也可以有效抵御和防范外汇风险。虽然相对于金砖开发银行，外汇储备库的设立不需要过多政策、制度层面的协调，推进起来也比较容易，但难以准确判断局势的变化，难以恰当选择合作的试点。因此，应急储备库的建立也必须建立成员国内部矛盾的协调和磋商机制，照顾和考虑各国不同的利益诉求，以便及时有效地解决面临的相关问题。具体来看，五国应加大对应急储备的投入，并将应急储备交给专业的投资团队管理，也可由成员国组成一支专业管理团队，在全球进行投资。另外，应急储备库的建设应遵循“CDS”原则，即要建设应急性储备(Contin-gency Reserves)、发展性储备(Developing Reserves)、稳定性储备(Stability Reserves)。

(五)培育债券市场，实现本币融资一体化

良好的金砖国家金融合作机制离不开本币融资一体化，而债券市场的建立和完善则可以实现这一目的。债券市场体系一体化是构建金融合作机制的必要条件。满足一定条件(具体条件包括规模、盈利、企业性质等)的成员国企业和相关项目承担主体等都可以通过发行债券来向本国和其他四个成员国融资，通过债券融资解决企业资金不足的问题。债券投资主体也需要满足一定的资质，具体包括规模、偿债能力、企业性质等。首先，建立信用评级机构信息发布机制，确保信息准确、实时和完整;其次，由成员国以外汇储备形式按比例出资成立债券发展基金，为债券发行提供增信担保;最后，统一区域内债券交易结算系统，保证债券结算机构间的数据信息联网，建立区内实时结算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