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逃离》中弗洛拉的山羊身份
2015-04-07张潇丹
摘要:《逃离》一文中的山羊弗洛拉是是主人公卡拉的另一个身份,是卡拉潜意识的体现。笔者在细读文本的基础上,从弗洛拉山羊身份的选取原因入手,联系弗洛拉与卡拉一一对应的命运走向,分析主人公潜藏在弗洛拉身上的真实心理状态,深入剖析弗洛拉的山羊身份。
关键词:弗洛拉;卡拉;替罪羊;精神分析
爱丽丝·门罗的作品多以加拿大小镇的普通女性为主角,注重表现女性的内心挣扎与生活束缚的双重压力。短篇小说《逃离》是其著名的代表作,主要叙述了年轻的卡拉饱受丈夫乖戾的脾气和琐屑生活的折磨,不堪其重,在邻居贾米森太太的帮助下逃离,却又中途反悔,不得不回归家庭的故事。弗洛拉是女主人公卡拉和丈夫克拉克饲养的一只山羊,深受卡拉的喜爱,而它的失踪也是卡拉逃离的直接原因。弗洛拉以一只山羊的身份在文中反复出现,共达九次之多,可见作者着墨之多。韦勒克曾说:“在文学理论中,象征这一术语较为确当的含义应该是甲事物暗示了乙事物,但甲事物本身作为一种表现手段,也要求给予充分的注意。”[1]笔者将从三个方面来分析弗洛拉的山羊身份,以卡拉和弗洛拉相辅相成的命运轨迹为证据来阐释弗洛拉的意义。
一、山羊的属性
在文中,弗洛拉是一只温驯的白色小山羊。原本是为了“抚慰和安定马匹”而被带回来。《逃离》以农场为主人公的生活背景,马、狗、猫甚至兔子都是合理的存在,可是,这么多温顺的动物中,为何作者单单选取了山羊?一提及山羊,我们脑海中首先会产生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温驯善良的动物形象。山羊作为食草动物是一个弱势群体的典型代表,不仅体现了千百年来女性在社会分工中的角色扮演,更体现了加拿大女性在社会和生活中的弱势地位——没有话语权,活在社会强权之下。而山羊的柔弱和无助,无疑更能够激发出女性的怜爱和疼惜,这体现出了女性普遍具有的母性光辉,虽然自己本身并不强大有力,但是对于弱者有一种天性的保护欲望。而山羊可爱弱小的的形象也更加符合女性的审美理念。
其次,卡拉逃离后回归,在克拉克与贾米森太太深夜的谈话时,弗洛拉再一次出现,以一个种奇幻的方式——像一个幽灵,一只独角兽。此刻的弗洛拉调和了克拉克和贾米森太太的茅盾“在人性共同的基础上”,面对未知的恐惧,人类会自觉产生认同感,向着可知的群体靠拢以取得安全感和勇气。独角兽既是纯洁美丽的,又是难以驯服的,这也与山羊的本身属性相关联,是抽象和非理性的的环境下滋生的山羊形象。
二、山羊的象征和引申意义
“悲剧”一词在希腊文中意为山羊之歌,选用山羊作为意象,首先暗示了弗洛拉最终失踪与死亡的结局,“草丛里肮脏、细小的头盖骨”;其次,弗洛拉作为卡拉的另一个身份,是卡拉潜意识心理异化的表达。弗洛拉第一次在文中出现,是在卡拉的两个梦中。“在第一个梦里,弗洛拉径直走到床前,嘴里叼着一只红苹果,而在第二个梦里——也就是昨天晚上——它看到卡拉过来,就跑了开去……它引导卡拉来到一道铁丝网栅栏的跟前……从那底下钻过去了……然后就不见了。”苹果,意味着美丽甜蜜的诱惑,伴随着一个悲剧性的结局。它早已演化为了西方文化艺术中的一个原型。而钻过栅栏更加明确的反映出卡拉逃离的意识,也暗示了逃离失败的悲剧结局。
山羊虽然是柔弱的,然而它在西方,却象征着恶魔和放纵。《圣经》中的恶魔——阿撒兹勒的原型便是一只山羊,为八大堕落天使之首。基督教中,山羊意味着容易迷失,必须依靠信仰感化的迷途者,于是耶稣自称为“牧羊人”。希腊神话中半人半羊的潘神和萨提儿,都是放纵和本性的代名词。在荣格的人格理论中,位于人格的深层的阴影,是与广泛的社会价值观相违背的不发达的人格部分,是心灵中最阴暗、最深入、最隐秘的内容。它赋予人一种激烈的、挑衅的和暴力的倾向,“比任何其他原型都更多地容纳着人的最基本的动物性”。[2]因此,选用弗洛拉这个动物作为卡拉的阴影再恰当不过了,不仅仅是动物,而且是一只有着柔弱外表和放纵情感的山羊。“它们(山羊)看着挺温顺,其实不真是那样”,正如卡拉的性格一样,看似温顺,实则有叛逆的一面。从她十八岁时和克拉克私奔就可以看出,她的心中隐藏这躁动不安和随性的一面。
三、“替罪羊”弗洛拉
“替罪羊”一词的原意来自古人一种重要的驱除灾祸的赎罪方式,如今已形成了一种隐含的心理意识。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它早已成为一个独特的文学原型,是集体无意识中的一个默认部分。从亚伯拉罕以一只羊代替儿子以撒去献祭开始,羊就以代替人类承担罪责的身份,逐渐形成了替罪羊的文化。
在本文中,弗洛拉的替罪羊有两重意义,第一层是对于集体无意识下的替罪羊心理,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卡拉对于丈夫的不够顺从和对与弗洛拉的过渡偏爱,导致了克拉克的不快,这种不快在社会历史人文背景下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克拉克作为男性,是以一种上位者和强权者的姿态对妻子不满——这不仅仅是克拉克,也是集体无意识中的性别歧视带给卡拉的压力,社会分工遗留下来的默认心理注定了女性的弱势地位。卡拉出走的根本原因是厌倦了家庭生活的琐屑和丈夫的暴戾,二者归根究底都是克拉克的过错,是他的“罪”。然而由于人类趋利避害的本性,使克拉克不想承担罪责,需要一个代替者,于是选中了受卡拉喜爱的弗洛拉代替卡拉承受惩罚。弗洛拉的两次走失,其实都可以看出是克拉克的蓄意丢弃行为。在集体无意识视角下,男性占据主导地位,卡拉的逃跑行为使她获罪,于是弗洛拉被选作替罪羊既承受了卡拉逃跑的“罪”,又承受了克拉克男性强权的“罪”。
第二层,是个体无意识下的替罪羊心理,起到了促进作用。荣格认为自我构成了意识领域的核心,是个体一切意识行为的主体,表现出高度的连续性和同一性。“但自我绝不是人格整体,它只是一种观念情结。情结则是个体无意识之中存在着的,与情感、记忆、思维等等相互关联的许多种族丛。”和集体无意识相对,个体无意识更加注重从个体方面对于个人的经验、视角等加以观照。卡拉在集体无意识的男性强权下,也认为自己的逃跑是不被允许的,是有罪的,因此,对于克拉克对弗洛拉的所作所为,卡拉并不是完全不知情,但是她却采取了纵容和默许的做法,没有加以追问和制止,任凭克拉克把弗洛拉当作替罪羊去承担自己的罪责,从这一方面来说,卡拉自身也是把弗洛拉作为替罪羊,承担了自己的罪责。卡拉虽然“心里埋藏着一个几乎总是对她有吸引力的潜意识,一个永远深藏的诱惑”,却“不再朝那一带走。她抵抗着那样做的诱惑。”她似乎已经放弃了反抗和逃离的念头,安心和克拉克过日子。因此,山羊的选择,在替罪羊的理论中,体现得更为淋漓尽致。
结语
欲逃无路,唯有归来。综上,门罗选择山羊的身份其实是大有深意的,它不仅仅体现了女性的审美情趣,符合女性特有的身份和属性;更暗含了卡拉感性和放纵的一面,为之后的逃离埋下伏笔;而且暗示了弗洛拉替卡拉受过的悲剧结尾,体现出女性在整个社会人文环境中的低下地位和为男性强权压制的自身悲剧。弗洛拉是女性逃离欲望的象征,逃离男权社会的压制与桎梏,逃离家庭的压力和沉闷,回归自我。弗洛拉象征着加拿大女性意识的觉醒与解放,女性的不断成长与自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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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雷纳·韦勒克 奥斯汀·沃伦. 《文学理论》[M].刘象愚等译.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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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周燕. 浅析《逃离》中山羊弗洛拉的象征意蕴[J]. 文学教育, 2014.06, 33.
[10]王鑫. 西方文学中“替罪羊”形象的文化原型解读[D]. 齐齐哈尔:齐齐哈尔大学, 2012.
注解:
①雷纳·韦勒克. 奥斯汀·沃伦.《文学理论》(修订版).刘象愚等译.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
②(法)西蒙娜·德·波伏娃著,陶铁柱译.第二性[M].北京: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作者简介:张潇丹(1992-),女,四川遂宁人,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2级本科生,汉语言文学专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