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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要”的历时变化看语法化与认知的关系

2015-04-04燕,王

关键词:助动词连词现代汉语

刘 燕,王 帅

(1.黑龙江大学文学院,黑龙江哈尔滨150080;2.黑龙江中医药大学临床医学院,黑龙江哈尔滨150040)

从“要”的历时变化看语法化与认知的关系

刘 燕1,王 帅2

(1.黑龙江大学文学院,黑龙江哈尔滨150080;2.黑龙江中医药大学临床医学院,黑龙江哈尔滨150040)

文章结合现实语料,考察多部辞书,探讨了“要”的语法化过程,分析了语法化与认知的关系问题。并从历时和共时的角度分析了汉语这类动词的虚化现象,指出认知和语用因素在其语法化过程中的作用,对其词性和释义问题提出一些新观点。

语法化;认知;要

一、关于语法化

语法化的研究可追溯到19世纪历史比较语言学对屈折构形成分来源的讨论。当时的语言学家广泛承认,屈折构形成分是由原来独立的词汇形式经由黏着形式而产生的,而且像介词或连词这类“语法词”同样可以追溯到“真正的、指称物体的词”。[1]而“语法化”这一术语由法国语言学家A.Meillet于1912年创造并最先应用。对语法化现象的研究很早以前就在中国展开了。汉语“语法化”通常指语言中意义实在的词转化为无实在意义、只表语法功能的成分这样一种过程或现象,中国传统的语言学称之为“实词虚化”。[2]在中国,13世纪时人们就注意到汉语中的实词虚化现象,这正是语法化研究的开始。我国学者很早就研究了“实词虚化”现象。元朝周伯琦在《六书证言为》中说:“大抵古人制字,皆从事物上起。今之虚字,皆古之实词。”[3]这或许就是对这一研究的最好注解。虽然中国研究者过去没有采用语法化这一术语,但其研究内容、语法演化的本质是一致的。

现在更全面的语法化研究涉及更多语法范畴、属性的转化。不但包括词性功能、意义实虚变化,还包括语法单位语素、词、短语的互相转化,以及词语的标记化等。本文对语法化现象的研究会展现这些语法化现象及其与认知之间的关系。参考前辈的研究经验,经过认真思考,我们确定的研究角度涉及以下两个方面。一是从历时角度考察语法形式,如功能词的起源和它们虚化的路径、原因,包括从认知角度对实词虚化进行研究;二是从共时角度出发,按照语言使用的流程模式将语法化视为一种句法或话语语用现象,即根据语用和信息交流的规律来探究语法化的动因,解释章法成分如何转化为句法成分或构词成分。[4]

二、“要”的语法化与认知的关系

我们考察了《说文解字》[5]105、《汉语大字典》[6]5045、《辞源》[7]742、《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8]1515等辞书,同时选取了从20世纪30年代至90年代语料,从历时和共时角度进行分析。

按上述辞书注解,“要”字本义为“腰”,是名词,后来逐渐转化成形容词、动词。《说文解字》收“要”于“臼”部,认为是人端“臼”捣于腰部之形(要,身中也。象人要自臼之形)。《汉语大字典》标注了“要”在本义名词“腰”的基础上先产生了与腰相关的动词义“系在腰间”、“拦截”、“约束”、“要挟”等义。“系在腰间”是相关引申,是认知中的转喻所形成的意义;而其他动作、意义是由隐喻产生的结果。并且和“约”同义,因为二者古时同音。至于去声“要”,可把《辞源》《现代汉语大词典》要点综合分析如下。

先有名词意义用法“账簿”、“纲要”;

再有形容词意义用法“重要”、“简略”;

继而是动词意义用法“索要”、“讨要”、“希望”、“应当”、“叫”;

然后是副词意义用法“将要”、“比较估计”;

最后是连词意义用法“如果”、“要么”;

与“要”的本义相比,做动词、形容词时的词义更为抽象,认知语言学中的象似性在这里发挥了作用:名词“腰”是人体重要部位,由此隐喻形容词“重要”意义顺理成章。由最初的实意动词“索取”的意义、后面直接接名词性成分,先分化出虚意动词,进而产生了半虚词、虚词,反映了认知的“以实喻虚”、“以具体喻抽象”的过程。

(一)“要”的三个词性

“要”在《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中标注了三个词性(各义项前序号为辞书中的排序)。

1.动词

(1)<动词>希望得到、希望保持;例:他要一台电脑。

(2)<动词>因为希望得到或收回而有所表示;索取;例:要账。

(3)<动词>请求;例:他要我替他写信。

(6)<动词>需要;例:我做件上衣要多少布?

2.助动词

(4)<助动词>表示作某件事的意志;例:他要学游泳。

(5)<助动词>须要、应该;例:大家要小心。

(7)<助动词>将要;例:我们要出国旅游了。

(8)<助动词>表示估计,用于比较;例:树荫底下要凉快得多。

3.连词

(9)<连词>如果;例:明天要下雨,我就不去了。

(10)<连词>要么。

《现代汉语词典》是具有权威性的,其中收入的意义、用法基本反映了“要”在现代汉语中的分布情况。我们根据现实语料分析看实际语法化过程及其结果分布。

(二)“要”在语料中的意义分析

“要”在100条语料中“希望得到、希望保持“意义共出现6例,如:

(1)我不丢,你不要我要,一百五十块,我舍不得,我把它收好,等你要的时候我再给你(《无缝的篱笆》(以下简称《篱笆》,1956-05-01)。这是实意“要”的基本意义。

“因为希望得到或收回而有所表示”意义共出现4例,如:

(2)你说话当心点,你欠我钱,我来要钱,怎么叫敲竹杠(《篱笆》)? “要”由“希望得到”进而产生“索取”一个具体事物的意义。

“请求”意义共出现5例,如:

(3)过了阴历新年,有一天蔡大嫂同她婆婆兴高彩烈地跑来,不待坐定就拿出她丈夫寄来的信要我读(《蔡大嫂》,1939-06-01)。进一步发展到“请求”的意义,索取的不一定是具体事物,可能是动作行为或者是意愿,后面接动词及动词短语。

“表示作某件事的意志”意义共出现34例,如:

(4)人家写封家信,你也要管(《为了幸福》(以下称《幸福》),1956-11-01)!随着转喻的不断进行,“要求自己去做某事”的“事”逐渐被人们重视,“要”的意义反而被忽略了,于是“要”又发展出“表示作某件事的意志”这个意义。这时,“要”的含义中表示动作的量越来越小,不仅没有了实在的意义,而且连助动词的功能都很弱了,甚至有了副词意义。

“须要、应该”意义共出现22例,如:

(5)现在要马上行动,通知一切有关人员转移(《红岩》(下称《红岩》),1961-12-01)。这一变化体现了认知语言学象似性及隐喻原理。当请求的语义加强,请求也逐渐兼有命令的意义,像命令一样的“要”就发展为具有“须要、应该”等意义的能愿动词(助动词)。这时“要”还保留一定实意动词的意义。

“需要”意义共出现7例,如:

(6)可是许先生一定很清楚,中国历史上曾经不止一次出现过南北对峙的局面——当然,这只能是暂时的,因为你们的最后的目的是要消灭我们,而我们又决不会让步,我们要依靠美国友人的援助,最后来消灭你们(《红岩》)。

“将要”意义共出现13例,如:

(7)随着农村新的经济形式的出现,封闭、半封闭状态的被打破,以及开放后各种思想的影响和生活方式的变化,不可避免地要带来一些新的问题(N/A,1985-03-02)。“要”从“向对方索取、要求对方做某事”又发展出“要求自己去做某事”的意义,于是便产生了“将要”的意义,这里体现了认知语言学中的转喻理论。这时,“要”已经没有了具体的动作,而只是表达一个动作倾向。

“表示估计,用于比较”意义出现1例,如:

(8)这些企业所用资金,大部分靠国家贷款:所得利润除上缴少量工商税外,绝大部分按股份分掉,分红比股份要多一倍或几倍(河北日报,1985-03-02)。

“如果”意义共出现8例,如:

(9)有七八年了,这要说起来可就长了(《幸福》)。

以上分析说明虚化的程度越来越高,而考察得出,“要”的“如果”意义分布得最广,恰恰验证了认知语言学中所说的“语法化程度越高,使用频率越高”的结论。语法化的意义演化倾向遵循“具体→接近抽象→抽象→更加抽象”的路径,这与隐喻表义效果一致。现在,动词“要”已经既可以带体词性宾语,也可以带谓词性宾语。谓词性宾语可以是单个动词,也可以是句法结构,甚至还可以是主谓结构的小句形式。但“要”的语法化并没有就此停止,它逐渐虚化为表示“如果”的意义,这时“要”是连词了,也可以认为它在这里是关联词“要么”、“要是”的缩写。

这里,我们认为还有一些可商榷的问题。

首先,从《现代汉语词典》释义的序号可以看出,将“需要”这一动词意义插到助动词和连词之间,没有反应认知及语法化的顺序。其次,《现代汉语词典》将“将要”和“表示估计,用于比较”两个意义标注为助动词,而我们考察发现,“要”在这里已经具有副词功能。“要”如果做助动词的话,词性依旧是动词,意思和“要求”接近,表示意愿。而语料显示,表示时间或者两相比较,具有副词的意义,与“可能、意愿”无关,已经完成了词性转化,“要”的这两个意义的用法均为副词功能,如:

(10)剩在维也纳的只有老柳和高调人两对伉俪,老王和我,但是,再过一个月我也要与这中欧的名都作别了(《欧遊漫忆》,1934-08-01)。“要”在这里表示时间,应为副词。

(11)你不要担心书面汇报,它比口头汇报要准确得多(《红岩》)。“要”在这里表示二者相比较,并不支配后面的成分,也应为副词。

以上例句说明人们的认识已经改变了词的语法化结果,但辞书却没有变。而《新编古今汉语大词典》[9]1006就将“将、快要”和“用于对相比较事物的估计”两个意义标注为副词,这符合语言事实和人们的认知,是正确的。

三、结语

不管“要”如何变化,我们发现它所强调的内容都是没有发生的,属于事先预测行为。这是个特别现象吗?其实从认知看是有理由的:意义是认知的基础,而“要”的意义“索取”恰恰是没有实现想要的结果,否则就不用要了;而即使要了,也不一定给,结果没有出现,还是未知数。按言语行为三分说,“言之发”、“示言外之力”还得“收言后之果”,否则就没有完成言语行为。看来什么树结什么果,什么认知有什么变化。

此外,“要”还有一些其他意义,上述词典中并没有收入,列举如下。其一,意愿。明明是劳资纠纷,你要说同行嫉妒(《篱笆》);我说资本家不敢犯五毒,你要说不会犯五毒(《篱笆》)。其二,如果:假设关系。(有含意地)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篱笆》)。其三,要不、要么:选择关系。用不着,要就买点青菜豆腐好了(《篱笆》)。

我们希望词典编纂时能够考虑“要”的以上意义。

[1]吴福祥. 关于语法化的单向性问题[J].当代语言学,2003,(4).

[2]沈家煊.“语法化”研究综观[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4,(4).

[3]王寅. 狭义与广义语法化研究[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5,(5).

[4]王建伟,苗兴伟. 语法化现象的认知语用解释[J].外语研究,2001,(2).

[5]段玉裁.说文解字注[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6.

[6]罗竹风.汉语大词典[Z].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7.

[7]辞源[Z].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

[8]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Z].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9]胡裕树.新编古今汉语大词典[Z].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1.

(责任编辑 鲁守博)

2015-01-23

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哈尔滨方言古清入今上声字读音的社会语言学研究”(14C049);黑龙江大学校级研究生创新科研项目“辞书中动词、形容词词性标注分歧研究(YJSCX2014-011HLJU)。

刘燕,女,黑龙江黑河人,黑龙江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王帅,女,黑龙江绥芬河人,黑龙江中医药大学临床医学院硕士研究生。

H14

A

1672-0040(2015)02-006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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