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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白的诗

2015-04-02影白

昭通文学 2014年2期
关键词:北风

书店门口的汉子

天擦黑之前

他会一块五毛地点钱

偶尔,也会冒出五块十块的票子

他会麻木地寂然一笑。今天

在背着半岁大孩子的女人来接他

之前,铁皮桶一直空着

身旁插U盘的音箱,麻木地哼着

情歌。没办法了吗?他伸右手调低

情歌的嗓门,费力地俯下身子

几乎是爬在地上了——他的双腿

被不同程度截了肢。接下来

他怎么做呢?头贴在人行道上

闭着双眼,他想着那背着孩子的女人

就快来了,他就用脑门猛撞地面

他想着那半岁大的孩子,他就

用脑门猛撞地面;他想着房东催租

的脸,他就用脑门猛撞地面

一下、两下、三下……

书店的霓虹灯不合时宜地亮了

他的脑门渗出了血珠。背着

半岁大孩子的女人,她勾着腰

拣拾地上的一块五毛。她

一直低着头,我无法看到她的眼眶

伐木工

晚上九点,母亲乐此不疲的事

就是敦促她的小孙女像伐木工一样

拉二胡。楼下的菜市场,此时

已腾出了喧嚣,竖着耳朵,等着了

——这与我的前妻有关。她

死去的外公是个二胡迷——

取出二胡之前,她起身关了电视

像真的伐木工一样,仰视着

一株参天大树,不慌不忙地下手了

木屑飞溅,进度迟缓,收效甚微

母亲站在一旁,时不时给她递

肯定、喝彩、阳光、未来

母亲对我的看法,总是不屑一顾

仿佛她曾经是个娴熟的伐木工

“既然,撒下籽种,哪有不浇水

的道理!”是啊,这一鼻子

灰,让我措手不及,又必须

心悦诚服地笑纳。片刻后

伐木工扭头朝我做了一个鬼脸

影白式的孤独

斜插于夜风中,算是一种;我竭力

拔出它,算是另一种;导致这场虚无的争斗

算是第一种。没有对手吗?铁块般的犬吠

热情而吊诡,我每向前,迈一步

就意味着,退一步的艰辛。没有更好的

对手了吗?乌云僵持的小拳头,一个一个

雨点般落下的时候,桃源,以名词的身份

摇身一变成了浑身战栗的动词——

它昏厥倒地的瞬间,我清楚地看到黑暗中

的小树林,已然放声大哭……

真的,没有一招制胜、让我无地自容的

对手了吗?桃源的夜空,一直躲藏着

神秘的信仰之神,这里的群山、田野

奔跑着的粮食,根深蒂固的信徒

以及熠熠生辉的生存史,无一例外地

听命于它。而我,孤注一掷的宿命感

此时,在时间的巅峰之上,犹如身体里

时时刻刻,催命的钟声——

扬长而去的对手,没有一声叹息

破折号

可以确定,这阵风

它来自我身体的内部。胃

做人厚道,也怕事,不敢透露半点

实情。肺叶,是个生意人

讲究博弈之道、左右逢源,早年入私塾

寒窗几载,识文断字——你要查

就从这一支点燃的烟入手吧!

我的心,时局不稳,大门紧锁

你不必提心。至于,脑海里散落的岛屿

目前,血脉喷张的时候,我憋红了

脸,烟头掐了一地——等等

有什么东西,堵塞了我的语言系统——

从门缝里,我瞧见一个穿白大褂的人

黑手黑脚地翻着堆积如山的病例

——有时候,癌变并不是一件坏事

或许,对于我,是个小插曲。你不必吊胆。

时间是惊蛰。地点就是你下榻的

冬至。给你的线索,仅有立秋之日的余晖

雇佣你的报酬,只有三十五年的光阴

——是的,此刻之前的我,归你了;是的

你可以大大方方地从镜子后面走出来了

但是,我必须提醒你:这阵风,一直神出

鬼没,变幻莫测,在我身体的任何角落

都有扇阴风,点鬼火的可能——

你不必惧怕什么。如果我,心如止水

你的差事,也就告破了。

烟流窜至肺。为了避开流言

蜚语,它铤而走险地穿过昏暗的食道大街

那里终日,酒来茶往,险些撞上

饥肠辘辘的城管。拐进血管巷之后

它换了行头,也换了心事。

你得给自己装个窃听器,在我大门

紧锁的心房。胃与我交情深厚

他给的这点暗示,我懂,也神会了

——我安静的时候,请在我,日趋萧条

的梦中,留一支笔,一张干净的白纸

——肺,这个家伙,私底下藏着

的秘密,是我羞于启齿的诅咒

你不必顾虑什么。可以肯定,我身体的

迷雾即将散去。这阵风,也会水落

石出般露出,众人所期盼的——

其实,破折号一直在摧毁什么?

挂羊头

夜如墨竹,丹青不渝

留白阑珊处,琴声阗阗。重彩竞折腰

添几许沉鱼?菲薄!菲薄!明月独大,朕心小endprint

举头戏清风,青丝落霜。一颦一笑两揪心

不自古,无碧血,佳人离殇君几盏?

近不惑,虚度快快,凭两袖

何以揽红尘?罢了!罢了!错上错

卷上涂红鸦,嫩枝嗅粉蝶;乱中乱

黄粱梦,良辰空空,酒肆醒

却把酒肆作草堂。不荒唐,秋色枕梦

醉苍穹。踌躇几思量,寡人笑

倚窗释雨,半壁萧瑟,飞鸿迟迟

不言!不言!恬淡影白渐入蓝

酒,不然;茶,亦然。随然兮兮

不卖狗肉

张屠户,夜读诗经,我是知道的

李秀才一碰到我就问:杀鸡焉用牛刀?

我数数衙门里的差役,张屠户

不会之乎者也,瞟了瞟猪圈,也数数了

李秀才扬长而去,估计鼻子是歪的

后来后来,他用铜臭除了身上的膻味

发迹了。我就吃了官司,张屠户

拉我落了草。也是,为了吃肉,砸了粥碗

我不得已啊!都不得已啊!

后院起火的赵员外,使二两银子

托王押司暗中灌醉钱管家的那天,贾掌柜

偷偷纳妾,过牛家村的时候,寻死觅活的

杨瓦匠,后来跟我说,回春堂的砒霜

他都买了,上了房,揭了瓦,就是狠不下心

如果如果,当时不是我喝醉了,我会抬抬手

给他指指翻过眼前的山头就是梁山泊了

宋朝的天下,一不小心我

就快意了,就恩仇了。我挂的是羊头

不卖狗肉——林教头,您风尘仆仆,这边请

老规矩:先来一壶酒,二斤牛肉!

柜台酒

三伏天不来,数九天不来

异教徒的礼拜天也不来。半醉的教授说

等,是相对佛性而言的。一切坏天气的时候

我们跳出来为一只好心肠的乌鸦,洗冤

甚至给它立牌坊,是有必要的。教授是个

中庸的基督徒。我索性多嘴:伏特加太淡了

松子酒又太香了,庙坝包谷酒的野性

同样定不了乾坤,我们啊,谁能坦然地

走出自己的皮囊呢!等,倒不如插柳

尽管扭曲是天性,是终生难以调和的美

或者,劈开一枚心脏大小的石头

取一个曾经的无神论者的胆汁。如果说

我认识教授之前,他就是一个基督徒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基于等的等?或许

一个夜晚的文本,我们是无法编撰肉眼

错综复杂的文学史的。也就是说,下一杯

满溢的酒里,你能丈量它所潜在的风暴吗?

也许等,不过是彼此给自己宿命开的一个玩笑

罢了。教授是个谦逊的酒鬼,之前我

是不知道的。那时,我读《围城》,不喝酒

努力做个阔绰的绅士。等,无疑是生僻的

教授说我,说谎不讲技巧。在逻辑上

我的直觉阻止我的直接。醉,其实也可以

分出时间、地点、人物,而过程必须是站着的

为了不冷场,教授让夜风扑哧扑哧地吹着

他流亡者式的长发。是的,教授夹着

一辆破单车绕着昭通城,一圈一圈地转

的时候,就是长发,就是站着喝酒的教授

归属感

我得意过了头。你自信你不是

我的春风。这是冒险之举,我不能怪你

你含苞,你要待放的是整个春天

你无须再一次怜悯我。我有七月

冰淇淋式的契约,在精神病院般的昭通城

等着我签。一场暴风雨中的倒霉鬼

认为爱情的原罪,是我嶙峋而朽的归属感

说白了,错在我。你的骄傲

是干净的,青苹果一样,让我觉得

不可思议。你提醒过我,你的骄傲

一旦出鞘,我就错了。昨天

是这样的,今天,我就将错就错吧

不散交情

小皮球,香蕉梨

满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

二八,二九,三十一……

风声辽阔。他贴紧着一阵风

或者一阵风,紧跟着他飞,或者

一起奔跑。一手遮天的昼,或者夜

风声冰凉。或者,他更广袤,心

一蹦一跳地;或者,风声的催眠术

与他臆想的小宇宙,同出一辙

他啊,迷上了另一种声音

——是的,1989年的操场上

有一群小女孩,跳着橡皮筋……

“我都手把手教你了,你怎么

还不会?!我……我教不了你!猪都会了

你还不会……去跟你的家长请来!”

他竖在土坯墙的墙根脚,太阳跃过他的头顶

徐老师转身进了教室;一群蚂蚁绕着他球鞋转

的时候,徐老师抱着厚厚的一沓刚收上的作业本

盯着他,不说话,然后扭身走了;放学了

徐老师碰上办公室的门,径直朝他走来

“你就赖着吧,不见你的家长,你

就是站到明天,也不甭想进教室……

你回家去,家长不来,你明天也甭来了!”

在破旧的临时的教师宿舍楼吞噬了

徐老师的身影之前,一阵风带来了一片

小女孩欢快的笑声,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

飞落在夯平的操场上——是的,他可以

在绝望屡屡击中的时候,平静下来endprint

紧贴着一阵风,或者,一阵风紧跟着他

揉揉风声。或者,让耳朵

成为一只无忧的蝴蝶,在一阵风中

或者,风声裹挟着眼睛。或者他

醒来之时,什么都不必急着破碎

或者,就在这场老将至的白日梦里

放逐风声——是的,他

执迷于脑海之上,一片时而湛蓝

时而阴霾的天空——风声辽阔,或者

他更广袤——

小皮球,香蕉梨

满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

二八,二九,三十一……

植物人

你将从黑颜色的泥土里,长出迥然

不同的手臂。你梳理掌纹,拔高命数

再向下,做必要保守的举措。你趁着春天

的潜意识,还没机会挑明,单枪匹马地想

截断扑面而来的风声。第一次突然喊疼

第二次,已然麻木;第三次,轰然骨肉尽失

——唯有虚无,一点一点地落。你的

失忆症,你试图的、刻意的、临摹的乐观主义

成就了一个曾经单恋风声的植物人。你

在努力劈开另一个春天,做一件杀鸡

取不了卵的傻事。你一意孤行地想,黑暗中

的诸神,给黑颜色的泥土施了什么

魔咒?尽失、麻木、疼,无一例外地

再一次附身于你。是啊,再一次

你就会被撵上枝头。要么,你占有整个

春天;要么,风声扭头来个

措手不及,抽刀断水地割断你的喉咙

我鬼混一辈子的地方,我叫它

鬼地方。当然,只有鬼才知道,那里迄今

为止,仍然开着一家植物人的杂货铺

做鬼的生意,按老规矩,一个愿打

一个愿挨。黄昏,鬼吹灯;黎明,我推磨

月光换不来银两。只有鬼才相信

我兜售的失忆症,治愈了植物人千疮百孔

的爱情。跟鬼打交道,我画一个桃符

——只有鬼才明白,我手臂上“死

在路上”的谵语,竟会引领植物人走出了

这鬼地方。而我,如黑暗中诸神

所暗示的,别出心裁地

葬手臂于牡丹花下,再不与植物人

相见,即使是来世。花前月下对何人

也只有鬼才清楚,我心里一直有鬼

在鬼地方,鬼混一辈子

他在宿命里焚毁了《植物人》

他堂而皇之地在一场漫长而忐忑的雨中

接管了杂货铺。他曾是黑暗中

诸神的侍从,具有办傻事的睿智和天赋

深谙鬼地方的底细。他的出现

是叙述上的败笔,这也是他焚毁

《植物人》的初衷。然而,在他

接管杂货铺不久,便染上了失忆症

忘却,通常有两条路:一条吹灯

一条推磨。他的选择,只有

鬼才理解:在焚毁的灰烬上,刨一个坑

种上一株铁树——如果花开

他就好好哭一场;如果喝彩

也是画蛇添足的话,他将改写

春天。夜半钟声到暮年,还有什么

可以荏苒的?遇到鬼天气的时候

他陪铁树吃乌云,喝无根水,说鬼话——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泡心记

瞌睡虫一直拿我没辙,我似乎已百毒

不侵了。偏头痛的苍蝇,是上得了台面的

八国联军,有理由不请自来。与我

碰面的百叶窗上,雨季的江山,在我眼里

即将殆尽,城池湿漉漉的凋敝,唯有

胎记犹存,轮廓恰似唐时的歙砚

茶香细雨间,沉浮一杯清。是啊

我困于逻辑的茶香,也沦陷于这一杯

叙述的秩序,通常由屋外落单的

鸟鸣而定。我,仅仅是午后露头的

无关紧要的一个词。或许,迎面一击

就可以把虚无的成分加重,凸显的部分

抹平。有人说要早起,把自己拽进一场感性

的雨中,弄清楚另一个理性而要命的词

生活,只是这个词的参照物,它落到别人

手里必然就是一把时髦的钢卷尺,就我

而言,它是我那枚生吞而下又终生难以

吐出来的鱼钩。其实,钓鱼者在鱼腹里

钓鱼,这是因;其实,鱼眼中的刀俎

是仁慈的使者,这是果。是啊

人世的酒也有自己的因果,譬如

独醉空房是一种;嗜酒成佛是一种

卖血买醉是一种;烂泥糊墙是一种

醉里醍醐也是一种……

哦,风声紧,散步,简直就是逆水行舟

一步为赢,谁说步步就为赢?我什么

我?奈何桥上,是谁设的收费站,尽收

人民的币,尽出刀下留人的洋相

荒谬之日

说它忧郁有七分,不外乎是我

右眼一直在跳。如果不加以制止endprint

什么时候蹦出一只白颜色的兔子来

也不必奇怪,也无须指责黑夜

黑夜有什么错?匿名的快递

我已签收。它真的有什么

错吗?我三分的天真,是甜的

说我什么好呢!左手不由自主地

开始摸烟,对,就拿你的眼神

点烟。有一点,我必须弄懂它——

这一贫如洗的清晨

最好,别拿自己太当回事了

陪谁都是陪。晨曦不告

而别,那我陪你吧!来

我们可以十指紧扣,但别抬头

白云是蓝天旗下的歌手,尽唱酸曲

在时尚与传统相互拆台的城市

我和你,走在俗世的老路上

去往何处?当然是遥不可及的老地方

兴隆街横插南菜园

至南顺城街,经月牙路……

整个上午,晓风兜着圈子

太阳抛下的热,我们眼里的闷

相得益彰。是时候了,我们不再是

我们:你关心手心的冷暖,我

却说,不如再给彼此的身影

一次从一而终的机会。坏人

我来做,实话,我来说

你有些恋恋不舍,丢了心的人是我

谁陪谁呀!一身臭汗的公交车

真的是饿了,饥不择食地扫荡着

我的城市。可以选择的话

这是你的城市,我来做个地道的

异乡人。那你陪我好了

就在这空荡荡的青年路上,等我

体制内的太阳下,我和你

都是一副乞丐的嘴脸

说归说,歇脚,喝杯茶吧

某某某广场对面二楼的窗口,可以望望

青春的单车冲撞强悍的宝马,头不破

破的是我们的山河;谁是贩夫

西瓜绿豆芝麻,你们都走着瞧

谁是走卒!看我敢不敢,管你

橘子奔跑的样子,像奔丧……

笑归笑,歇脚,喝杯茶吧

大雨就快来了,你瞅

这上蹿下跳的风

陪什么嘛!都是自己买单的

生活。我不说日子的肥瘦

都立夏了。你像冬至的天空

阴沉着脸摔来一句:我心冰凉

三条腿的是圆凳,四脚朝天的是

我们仅有的已腐朽的饭桌

看嘛,喝什么酒?你

掀桌踢凳……有话直说,别披着狼皮

装羊;有骨气,就撑下去,别醉

不知归处。深呼吸,免费外送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火柴灭了

你递来黎明的导火线,要我凭空

引爆这廉价的生活?你可以假设

我是个单亲父亲,还有一个

可爱懂事的女儿。你啊

如果真的能把青春通通花光

我就佩服你,是个诗人

一个小厨师的人生哲学

他恨他的父亲,让他

大雪纷飞的夜,独自露宿街头

那年,他十五岁

那年,他的父亲赌钱赌红了眼

所以呀,他饿了

所以呀,他躲进了饭店

长大成人了,他有了朋友

长大成人了,他有了一把大勺

累了,小酒一盅,把歌唱

乏了,像丧家犬一样,倒头就睡

他相信酒的伎俩,他很少醉

他也怀疑朋友的副作用,他只是一株

小草

所以呀,酒肉朋友,有时候

就是纸包着火的关系,他说

所以呀,酒肉,和朋友的相通性

远远大于他混迹江湖的极限性,他说

所以呀,朋友,与一阵春风似的爱情

只是他展示厨艺时,尝味的一双筷子,他说

他迷恋机会主义的享乐,机会

也给予他机会式的生活,他说快了

快了,大勺碰着铁锅,要用猛火灶

快了,刀法再出色,也需要一点点盐

2012年的春天,来了

1、春耕

春天来了,我们该给化肥留一个位子

春耕,可不是儿戏!这糟糕的春天,

怎能让孩子们

知道?我们要赐予他们,春眠不觉晓的春天

为什么小农经济总是在倒春寒面前栽跟头?

原因只有一个:大棚蔬菜从来不把春天放在眼里

当然,春天也在与时俱进,我们不排除春天的多变性

春天来了,我们的土地,它们只会对牛弹琴

而我们只能借春风之口,吹吹牛了

从理论到现实,我们都要避开钻牛角尖的人

现在,我们要在干涸的土地上,种下人类

给予春天的荣誉?现在,春天来了,我们就该给春天一个

合理的交待:我们试图让四季如春,但是,我们错了

2、春困

之前,在2008年秋天的落叶上,我

写过“沉睡是死亡的遗物”

现在,我是一只飞过春天头颅的乌鸦,衔着那片落叶

像轮回的符咒。是时候了,我将在另一个白日梦里悄然醒来

春天来了,月光仍然凛冽,犯困是危险的

我在黑夜光秃秃的枝头,做危险的事——

撤拆白日梦。我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我还活着

惊蛰过了是雨水,雨水过了是立春……

我飞离经年的清明,我与春天背道而驰?

你说黑夜也有春天的样子,你要收紧黑色的翅膀endprint

结局总是出人意料。春天的小聪明

经不起一株含苞待放的桃树,不可言说的推敲

不经意的转身,仿佛一个世界的醒来

3、春光

势如破竹,由上而下地倾泻,蓝到骨头里的蓝

白云的哀怨,在春光里,往往带着一丝甜蜜

一切不再匪夷所思。明媚的囚徒,将得以大赦

如果,存在个人的审美疲劳,我们不妨

闭上眼睛,做一回盲人:用双手抚摸内心的土地

再由思想去耕种,去浇灌一个唯美的春天

在滇东北的高原上,在集体性的春光里

我们享受溺爱我们的南风。有时候,我们也迷失其中

像走失的孩子,忘了回家的路,哭着喊着……

诗人开始无病呻吟?对于这潦草的春天

我只有荒谬的病历呈现。让名词去开红颜色的花吧

让动词活活生地死在肥沃的土壤里,我从隐喻中退出

4、春寒

请不要埋怨什么,谁都会在心里

为之一颤。我们在灾难堆砌的春天,祈雨,扫雪

大地也为之一颤?不!那只是一次忠告

我多希望这是个拖泥带水的春天啊

至少在云南,在靠天吃饭的地区,在要水生活的村庄

我不是矫情做作,我还有一丝人的悲悯尚存

春寒在聚集,像一次病变。在春天寒率蔓延

人心都是肉长的。寒心的事,从春寒开始……

白鸽在城市上空吹着哨子,像上帝拉响的空袭警报

春天来了,我真的有话要说

春风却叫我闭嘴:“怎么轮到你一只卑微的乌鸦

开口?喜鹊带来的都是春天的好消息!”

烧烤三帖

生意寡淡。一个人

喝一桌人的茶。北风,右耳进

左耳出,给泡茶的水,下了

两道命令:冷,一直冷下去

时间充裕,给黑夜换上

汉字的引擎,轰鸣如诵经

此时,月亮成了不可弥补的

漏洞。星稀,可数的棋子,我和

自己,谁是对手?姑且,卸下酒

的甲胄。形而上者谓之道,像一面镜子

借谁之手,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把它

敲碎?北风南吹,浮云南走

我坐守什么?像个无所事事的人

身后的香椿,脱去繁华

一心想羞辱下这个烫手的冬天

我无心谈论它的底线:它昂扬的头颅

直指天空的荒芜;它张扬的悲壮

总是让北风不寒而栗,让我哑口无言

又内心澎湃。季节需要小丑

小丑都没心没肺,与季节相得益彰

我无权谈论它的底线:我的疲乏

一直在缩卷,像只受惊的刺猬

刺痛的和隐忍的,我都兼而有之

瞧吧,这个冬天在出售肉身的隐身术

裹紧我的虚妄,摊开双手……

茶已凉,黑夜越来越底气十足了

茶已凉,月色下,一只白颜色的猫

纵身一跃,蹿上了香椿树的枝头

炉火之于我,是焦虑的巅峰

北风始作俑者,我退却了。此时

新月撕破乌云,我起身倒掉了凉茶

行人寥寥,淡黄色的出租车

远光灯一滑而过,黑的局部一点

一点地坏死,寂静中,越过城中村

参差的屋顶。它没有虚设的翅膀

全凭向死而生的意志,飞,自然而然

的飞。打烊的时候到了,客人

作鸟兽散,朋友烧烤一片狼藉;打烊

的时候到了,门可罗雀的朋友烧烤

只有属于我时间的一地鸡毛

像一幕闹剧,开始或者结束都很安静

失眠记

他时常失眠。今夜也不例外

辗转反侧,床上的两摞书,也烦了

天花板上,吊灯坏了三个灯泡

他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在卡夫卡

的《城堡》上,拿到了打火机

手机里写到一半的诗,病句和错别字

成了二手烟民。披衣起身,推窗

寒气迎面,他缩了缩脖子,吐了一个

烟圈,烟圈在头顶慢慢地散去

窗外,腊月初十的凌晨四点,路灯

又坏了,一片漆黑,看不到赶早

的菜贩,却听得到破人力三轮车

咯吱咯吱地由近而远,消失于黑暗的

深处。史铁生的小说集《来到人间》

还在枕头上,他刚看完了《命若琴弦》

他恍惚看到了在山路上,一前一后

走着的老瞎子和小瞎子,他们边走

边唱

他又从烟盒里摸到了一支烟……

除了爱情

是的,我完全有能力让乌鸦背上黑锅

乌鸦怎么听得懂人话?它一直蒙在鼓里

在众目睽睽之下,或者,就是这个阴霾的

午后,我站在二楼的窗前——其实,我在给自己

扣帽子——乌鸦里的极左分子。窗外

我的视线,处处碰壁,那人与灯火阑珊

都来不及道别,蓦然回首,我竟然学会了

深呼吸。对了,我就该去汉字的农场,当牛做马

睡牛棚,嚼马料,隔三岔五的把心掏出来

在光天化日之下,以示我的臣服……这世道

看来我是搬弄不了是非了,只好让蚂蚁搬家endprint

候鸟南飞,给身边的流水把把脉

乌云只是药引子,良药还在天空的手里攥着

除了爱情,我该不该对自己再狠一些

我的橙子有九瓣,你吃了几瓣?天会

像昨天一样倏然就亮了。我在等待什么?疲倦

而失眠的狮子,它默数的羊群都是朋友

除了爱情,我是不必去那河边

散步了,也不会给那双脚有湿的机会了

那里北风大,那里是光阴暴力的温床

肉身剥离的后花园。除了爱情

我还剩几个橙子?乌鸦是不会迁徙的

你吃了几个橙子?乌鸦飞落在雪地上

我用的水果刀为何此时会颤抖?我

伫立二楼的窗前,窗外,其实什么也没有

无题之四

我吹灭黑夜,乌鸦

就是亮点。强调一点

有猫腻的,靠边站

瞎子摸鱼的规则,只可

意会,不可言传。开始吧

请闪电让路,穿皇帝新装的人

纵身下马,九十度鞠躬,笑

不露齿,暗藏的杀机,四分

五裂,开不了口,举起的

左手,苍白无力。时间

不多了!狼群在后台,对着

镜子,练习猎杀技能;秃鹫

在梦中盘旋,扬言

冬天来了!是呀

冬天来了,我的蚂蚁兄弟

还得养家糊口,还要

筑起抵御倒春寒的巢穴

时间不多了!太阳沾了

月亮的光,已东山再起

感觉北风

感觉冷。感觉立冬之后的

阳光,有了北风的骨头

感觉凉。感觉北风吹过的

昭通城,还若无其事地站着

感觉北风中的梧桐树

在喝酒,喝醉的在说酒话

感觉兴隆街上的人说起

北风的时候,打哈欠的

打哈欠,嗑瓜子的嗑瓜子

感觉南顺城的服装店里

卖的不是服装,而是北风的吆喝

感觉三官庙农贸市场的牛肉

不露骨,却用北风割下夕阳

感觉北风中瑟瑟发抖的

不是沿街乞讨的乞丐

而是牌桌上输光钱的赌徒

感觉,我感觉,我需要感觉

在北风所到之处感觉

在北风橡皮般的胃里感觉

感觉夜深,感觉朋友烧烤

的朋友,被北风反锁在家里

写意之美

从美学的角度来说

今夜之美,意味着我的孤寂

可以用狼毫勾勒出,它野性的

黝黑的线条。留白的骨肉

抛给今夜我独守的朋友烧烤

扔给由上而下射入又蹦出的宁静

在街边,用什么过渡时间?由白至灰

至黑:白色的街道,灰色的雨声

黑色的雨中人;由黑至灰

至白:黑色的空旷,灰色的荒诞

白色的浮世绘。泼墨的技法

由心而生,由心而活,由心而动

写意之痛,写意之妙,写意之美

隐喻的宣纸上,可以没有我的落款

晚风的题跋,黑夜的玉玺

甚至,没有一饮而尽的提笔

酩酊大醉的落笔,就像我

襁褓之时的记忆,让它干净

而纯粹的空着

醉意

每天,我都在重蹈覆辙

模拟死亡中醒来,死亡躲在梦里

另一个世界的雏形。我不再

分裂。坚果的干瘪,在春天

深陷于根部,无限延伸

我指责大海,像天空一般的

蓝。我应该是老了。这个

清晨,孩子还在熟睡,那只猫

窜上墙头。世界还下着雨

有人希望翻天覆地,也有人

端着碗,夹着肉往嘴里送

与我何干?!抒情,和赞美

往往不是我做的事。我

不会崩溃。死亡就躲在梦里

我手无寸铁,也做不了

文弱书生。白云还是灰的

世界还下着雨。心还是

空空如也。别怪我

给不了你糖,糖在嘴里

早化了。我摊开手,给你看

病句

我被沉默。哑巴胎

的舌头,短,而嗜酒。词语

与词语困于喉咙,像痰

病句肆无忌惮;病句

丰满;病句见缝插针;病句圆滑

这些,都是这个下午的隐喻

放松一些,二楼的窗外,还有雨

还有欲壑难填的虚妄。我

又一次枯坐,想着献血车里的人

走在回家的路上,如释重负

我不高尚。我被高尚。我想着

与你背道而驰的词语,这是病句

黄昏就要来了。黄昏明亮

萎靡的,继续萎靡,比如我

勃起的,依然勃起,比如我

依此类推:今晚的月,清心

寡欲,不如我

麻雀

我叫你,小家伙

小鼻子小眼睛小耳朵小嘴巴

一起一落,有小生活

小日子。有小翅膀

扑哧扑哧的,就飞上天了

天是大的,有大太阳

大云朵,蓝盈盈的大

我喊你,小家伙endprint

你在枝头,唧唧喳喳的

不理我,扑哧扑哧的

就飞上天了

幸福

泪水是咸的

所以海水是咸的

在耗尽一生的路上,我拭去

你脸上的泪水,就像海风

吹散天边的乌云

我们十指紧扣

在奔向大海的路上

父亲的呢子大衣

父亲的呢子大衣是黑色的

十多年了,像新的一样

母亲说:“你爹,他舍不得穿

就穿过一回,多好的呢子啊!”

2010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冷

呢子大衣穿在我身上,暖和

父亲是个恋旧的人,我是他的小儿子

父亲去的时候,是不情愿的。他还惦着母亲

和四个儿女。十年的时间

一眨眼的功夫就过了,仿佛就是昨天

一条鱼安静下来

气温下降。寒风

铆足劲的家伙。逆行的人

向家的方向赶。天色

暗下来的时候,街灯

就自然而然的亮了,它

昏黄的身躯,有些许温暖

闪烁,由远而近,越过

头顶,又由近而远,成了

一个小小的亮点。这时

街上,还有人不断地涌出

像逆流而上的鱼,不时把头

露出水面,而后再沉入河底

火锅店,座无虚席。沸腾的

火锅里,一条鱼安静下来

把自己的骨头卸下

把自己的肉身丢弃

把自己彻彻底底的洗濯

身外之物

金钱,金钱换取之物

肉身,肉身里长出的骨头

信仰,神灵,经卷

经卷中藏着的秘密

月光

是一把梯子,我就向上攀爬

摘一箩筐星星,赶早,去花鸟市场

把这稀罕物,卖个好价钱。这样的想法

是在昭通小石桥16号的老房子,还是

昆明虹山的出租屋,无从考证。不是

去年的秋风送爽,也不是前年的春暖花开

翻箱倒柜的想,捋不出头绪,索性

听之任之,反倒踏实些。现在

白花花的纸上,摆放着我三十三年

的光阴,半盒香烟,一个空着的酒杯

他们称兄道弟,对我置若罔闻

在我的身体里,划分他们各自的租界

出售时间的鸦片,在我的内心

安插间谍。现在,你早已熟睡

而我还沿着梯子向上攀爬,摘星星

你说桂花香的时候

你嗅到了桂花的香,在轿车尾气的层层包围中

像身处灾难的人,看到了小小的希望。你走在归途中

月色是夜晚的颜色,明亮或者灰暗,一点点的蔓延渗入

亦如桂花的香,多事之秋的美。灯火阑珊处,秋风起

叶就落了,忧伤的舞者,它们牵手相拥,享受最后的

飞翔,简单的快乐。你说桂花香的时候,桂花开得

烂漫,开得像你清澈见底的笑。这是简单而纯粹的美

【责任编辑 杨恩智】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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