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苏州“五卅路”的修筑起因与资金来源:兼与退款筑路说之商榷
2015-04-02许冠亭
试论苏州“五卅路”的修筑起因与资金来源
——兼与退款筑路说之商榷
许冠亭
(苏州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摘要:苏州“五卅路”为全国唯一以“五卅”命名的城市道路,流行的退款筑路说认为,这是在上海退还苏州各界五卅运动时期的捐款后修筑的纪念路。事实是,苏州提议修筑“五卅路”始于1925年五卅运动初,或许受到了上海各路商界总联合会主张影响,苏州各界联合会决定招收上海罢工工人来苏修筑城外车路,并定名“五卅路”,以资纪念。不过以工代赈计划未能实施,最终改在城内言桥至平桥一段,由苏州各界自募资金、自力更生修筑而成“五卅路”,苏州总商会承担近半费用。退款筑路说不能成立,苏州各界捐款汇缴上海总商会接济了罢工工人,上海总商会并无退款之举。“五卅路”的修筑历程,彰显出近现代苏州的爱国精神、争先精神和创新精神。
关键词:苏州;五卅路;商会;五卅运动;退款筑路
收稿日期:2014-07-08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
作者简介:许冠亭,男,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中国商会发展协同创新中心兼职研究员,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经济史、外交史研究。
中图分类号:K295.3
引言
苏州1926年建成的“五卅路”,是迄今全国唯一一条以“五卅”命名的城市道路,是苏州各界支持五卅运动的直接产物,成为苏州五卅运动的重要历史见证,具有丰富的历史文化价值。流行的退款筑路说认为,“五卅路”是上海退还苏州各界五卅运动时期捐款后修筑的纪念路。退款筑路说的文献缘起,按时间排列,主要有如下四种:
第一种认为,“上海五卅运动的领导权后来被以虞洽卿为首的大资产阶级所篡夺。不久,他们便与帝国主义者妥协,并扣留和退回国内外援助工人的捐款。同样,苏州人民的捐款,被扣压半年之后,也被退了回来。当时苏州各界人士(主要是丝织工人)原计划继续募捐,在苏州造一条环城马路,称为五卅纪念路,以教育后人。后来因款项不足,几度研究才决定修建现在这条五卅路”[1]266-267。
第二种认为,“工人、学生的捐款全部寄给上海总工会,后来,上海工人罢工结束,又将余款退回苏州。工人、学生将这笔款子用作公益基金。他们把乐益女中左边的小路开拓为大马路,正式命名为‘五卅路’”[2]151。
第三种认为,“工人、学生、店员、艺人等都自觉开展爱国募捐活动,一个月内募金达1万余元。现今苏州体育场旁的五卅路,就是用当时从上海退回的部分捐款筑成的”。*参见政协吴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吴县文史资料》第八辑(内部资料),1991年11月,第6页。
第四种认为,“苏州各界共募集捐款近2万元。这笔款子中的一部分因运动后期上海总商会态度暧昧,被退回苏州。7月10日,经苏州各界联合会讨论决定,用这笔余款将马军弄拓宽成大路,取名‘五卅路’永志纪念”[3]23-24。
以上文献,都把“五卅路”修筑的起因和资金来源归结为上海退还苏州各界五卅运动时期的捐款,但对退款主体则说法不一,有以虞洽卿为首的大资产阶级、上海总工会、不予明言、上海总商会四种。对退款数量、筑路提议者、道路命名、修路费用等方面的表述也多有出入。或许学者们对苏州“五卅路”这个偏于地方化的问题不屑研究,却又因其涉及苏州地方史、五卅运动史不得不提及,因此各种苏州史志著作、报刊文章,乃至360百科·五卅路、百度百科·五卅路纪念碑等网页,往往择取上述一种观点引用或改写,甚至按照主观意愿杂糅各说,莫衷一是。历史研究应是详人之所略、异人之所同、重人之所轻、谨人之所忽,厘清“五卅路”的修筑起因与资金来源,对于还原历史真相、完善苏州地方史研究乃至促进苏州地方文化建设均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因此,在全面梳理五卅运动时期各种报刊文献及史料汇编,认真比对“五卅路”修筑的未刊已刊档案后,窃以为 “五卅路”的修筑起因及资金来源与商会有着更为多样性的关系,退款筑路说实有商榷之处。
一
按照退款筑路说,苏州修筑“五卅路”的倡议当在五卅运动结束之后,但史料清楚地表明,修筑“五卅路”,起因于五卅运动初的以工代赈,当时根本不会作上海退还捐款来修路的设想。据筑路委员戈秋潭在五卅惨案一周年纪念大会上的报告,“五卅路之提议,始于去年今日,惨事发生,工商罢业,本埠教务联会、小学教员沪案后援会暨救火联合会代表,议以沪工建筑娄葑间城外车路”。*参见苏州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苏州市档案局编:《苏州史志资料选辑》第一辑(内部发行),1984年6月,第202页。这就说明修筑“五卅路”之提议,是在五卅惨案发生、上海罢工罢市之初,由苏州教务联会、小学教员沪案后援会、苏州救火联合会三个团体联名提议,苏州救火联合会则是其中主角。其办法就是招用上海罢工工人来苏,实行以工代赈,修筑娄门至葑门一段城外车路,最终能使环城车路得以衔接。
五卅运动时以工代赈修筑道路的主张,最早由上海群益书社经理陈芝寿提出。6月16日,陈芝寿在上海各路商界总联合会代表会议上提议,“罢业工人赴吴淞筑路,可获五利:(一)可免闲居滋事;(二)捐款不致坐耗;(三)路成可资纪念;(四)商埠早成,可减少租界势力;(五)苦力所得工资,较协济为丰”。该议案当场决议通过,推定陈芝寿、程兰亭、周霁光、王肇成与虞洽卿接洽,并公决设立筹备处积极进行筑路方针的制订。之后,陈芝寿等人面谒6月6日履新淞沪特别市市区会办虞洽卿,“条陈以罢业工人往吴淞筑路办法”,并函请浚浦局、工巡捐局、吴淞江水利局、南洋烟草公司尽量安置罢业工人。[4]1043当时,上海募款救济20万罢工工人是严峻难题,而“罢工补贴对有些工人来说,很有诱惑力,但对另一些工人尤其是要靠工资养家糊口的人来说,这点钱就远远不够了”[5]207。以工代赈修筑吴淞路,确实具有多方面意义,《新闻报》进行报道也产生了一定社会影响,上海各路商界总联合会还与地方政府、企业进行沟通联络,但这一计划并未取得实效。
苏州救火联合会等社团代表的提议,或许受到上海各路商界总联合会主张的启发,但苏州的可贵之处在于,最终修筑了一条纪念五卅运动的“五卅路”。苏州各界联合会讨论通过了该议案,议决函请市公所、工巡捐局查照。苏州各界联合会派代表与娄门、葑溪两市民公社接洽,推举市公所代表沈鸿揆、商会代表程干卿、救火联合会代表戈秋潭、范君博、学生联合会代表潘著林、对日外交后援会代表李楚石6人组成筑路委员会,进行实地测勘。7月10日,筑路委员会在青年会开会,讨论拟订移沪工来苏筑路的各项计划,规定了道路宽度、路面用材,“路名定为‘五卅路’,以资纪念国耻”*参见《苏州史志资料选辑》第一辑(内部发行),第139-140页。。 苏州将所修道路一开始就定名为“五卅路”,不曾出现所谓“五卅纪念路”的路名。
然而,7月16日苏州各界联合会第十二次常会,在讨论上述计划时对修路经费产生了分歧。商会、农会、救火联合会等十九团体的代表出席这次会议,潘著林担任主席。在听取履勘筑路委员毛吟槎报告预拟筑路计划后,学生联合会代表声明,“截留救济沪工之捐款,指定用途系沪工工资,不得充作购地买材之用,以符原议”。学生联合会这一声明,强调了募捐款、以工代赈都是为了救济上海罢工工人,用作购地买材就是改变用途、挪作别用,就违背捐款人的意愿和以工代赈的初衷。对此,商会代表程干卿提议,“现截留之款学生联合会既声明专供沪工工资,则无须如此巨款,不如将此款迳行解沪,以济燃眉。至于筑路一层,应另行筹款办理,商会可负责集款”*参见《苏州史志资料选辑》第一辑(内部发行),第140-141页。,提议获得会议通过。7月24日,上海总商会收到苏州学生联合会捐款洋2 110元3角3分。此后,苏州学生联合会又将募捐款项乃至历次募集积累的劣洋均悉数汇寄上海,可谓毫无保留。
不久,“当道方面,表示反对沪工来苏,而事实上有种种困难”*参见《苏州史志资料选辑》第一辑(内部发行),第202页。,以工代赈计划无法实行。苏州地方当局为何反对沪工来苏,事实上又有哪些困难,文献资料中并无说明。但就沪工来苏这一事件作“同情之了解”,地方当局“表示反对”,主要在于其对苏州地方治安的影响。就在1925年8月,苏州2 000余名铁机丝织工人和4 000余名木机丝织工人相继罢工。对上海罢工工人来苏滋生事端之揣测似在当局的考量之中。事实上的“种种困难”似乎更为明显。罢工本是一种争取权益的手段,而非另谋职业。所以到上海筑吴淞路不行,到苏州修路则更不可行。8月10日,上海总工会发表《五卅罢工最低复工条件宣言》,提出九条复工条件,“如能有满意之达到,并且华租界一律解严,使上列条件可以和平履行,则当一律复工”[4]639。随后,上海总商会、上海总工会、各马路商界联合会派出代表与日本、英国工厂先后进行复工谈判,罢工工人陆续复工。9月18日,淞沪戒严司令部强行封闭上海总工会。至9月26日,英商纱厂也相继复工。原定与上海总工会联络招收罢工工人来苏筑路计划完全丧失运作可能,以工代赈计划只能作罢。
二
在以工代赈无法实行时,苏州艰难筹措经费,最终调整计划,放弃修筑娄门至葑门之间城外车路的设想,自筹资金、自力更生修成了城内言桥至平桥的这条“五卅路”,与所谓上海退还捐款毫无瓜葛。
尽管以工代赈计划无法实行,苏州总商会亦未依照原议筹措到足够的筑路资金,救火联合会的范君博、戈秋潭暨各界联合会代表李楚石等,仍然设想依靠苏州工人按照原计划的线路规模修建“五卅路”,为此分别向各机关磋商筑路经费分担之事。《申报》曾刊出“五卅路建筑费有着”的好消息:“此项经费,预算计七千元,业已接洽妥定,由商会担任二千元,娄江与葑溪两公社合担任一千五百元,尚有不足之款,概由市公所与工巡捐局担任,再经一度集议之后,即可动工建筑。”[6]197这一消息最终未能落实,从资料上看是因为娄江、葑溪市民公社不能如数提供资金,从另一角度看也就是苏州总商会不能追加资金,市公所与工巡捐局也无法承诺兜底。
为了避免因经费筹措而迁延下去,苏州各界联合会决定放弃原先修筑娄门至葑门城外车道计划,“照市公所提议”,将修筑线路更改为城内言桥至平桥一段,将原来的马军弄拓宽平整成一条“五卅路”。这样做的好处是 “工省而用繁”,工程规模大为缩减,既省工钱,也能尽早修筑完工,又因是城内道路使用价值更高。为了节省费用,还将原先规划的碎石块平铺杂砌路面改为更省钱的煤屑路面,成为苏州第一条煤屑路。修筑这一条”五卅路”,“雇工价须一千三百元,由商会担任拨济工款六百二十五元,市公所、工巡捐局合助四百元,余不敷之数由各界联合会担任筹足。”筑路委员会与苏州市公所、工巡捐局联合派员会勘路线,1926年1月11日开工,从事平路男女工人计有数十名。1926年5月30日,苏州各界联合会在王废基公共体育场召开五卅惨案一周年纪念大会,筑路委员戈秋潭报告五卅路修筑经过,宣布“五卅路”工程只须加铺煤屑后即可告竣。至于经费方面,不敷之数300多银元已由各界联合会“拨助二百元”,“再少百元之数容再设法”。然后,苏州各界联合会在新筑之五卅路竖立两方纪念界石,一方竖于公共体育场门前,一方竖于言桥堍,“俾我苏人,永矢弗忘”*参见《苏州史志资料选辑》第一辑(内部发行),第201-203页。。 至此,苏州这条 “五卅路”终于基本建成,实际完工应在1926年6月。苏州社会各界自筹资金、自力更生修成的这条“五卅路”,不及五卅运动初提议时的工程规模,实际费用1 300多银元,苏州总商会资助625银元,占修路资金将近一半,苏州总商会对“五卅路”的建成具有重要贡献。这条“五卅路”附近的乐益女中就是上海五卅惨案发生后苏州中共组织发动领导支持五卅运动的重要基地,周边的体育场、大公园正是苏州各界集会声援支持上海五卅运动的重要阵地,“五卅路”承载的历史文化价值至为厚重。
三
退款筑路说无法提供上海退还国内外捐款的史料依据,史料依据只能显示苏州积极捐款支援上海罢工工人,上海方面并无退款之举。1925年上海五卅惨案发生,上海开展了罢工、罢课、罢市的“三罢”斗争。为了接济上海罢工工人,上海总商会、上海学生联合会、上海总工会、上海临时济安会、上海工商学联合会等积极组织募捐。“一时本埠、外埠、侨埠,军政农工商学各界以及妇女稚子,率皆出资输助,为正义之前驱,作外交之后盾。”[7]苏州大中学生响应最早、行动最快,东吴一中学生会于6月6日捐款洋300元(即银元,下同)成为上海总商会收到的第一笔捐款。6月9日,担任苏州学生联合会主席的东吴大学学生蓝琢如又将苏州各校学生募捐救济上海工人的洋6 000元送到上海总商会。[7]对苏州东吴大学、东吴一中学生的积极捐款,已有学者进行过详细的阐述。*参见吴竞:《五卅运动在东吴》,《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0年第2期。需要强调的是,苏州学生联合会募集款项之多,既在于学生热情劝募和收支有据,更在于苏州社会各界的慷慨解囊。6月1日,苏州学生联合会召开联席会议,议决联合苏州各团体成立苏州各界联合会,集议一切进行办法。苏州各界联合会的成立加强了苏州各社会团体之间的联络和合作,苏州学生联合会的捐款送交上海总商会,是通过苏州总商会的联系。上海总商会除登报声明外,副会长方椒伯专门致函苏州总商会告知感谢,徐可升又将上海总商会正式收据寄给苏州总商会转交苏州学联。*参见《苏州史志资料选辑》第一辑(内部发行),第183页。苏州总商会将商界祥大布号、天盛亨以及光裕社、阊胥盘区南濠同善龙社、山塘惠商小学的捐款,转交苏州学生联合会统一汇解上海总商会。苏州各界联合会各团体发动工人、学生、商人、艺人千方百计支援接济上海罢工工人。
上海总商会在上海乃至全国商界具有领袖团体地位,上海总商会起初寄望通过“三罢”迫使英方答应一定的条件,解决风潮。但无论是上海总商会与工部局的交涉,还是北京政府代表与六国调查委员在上海的谈判,均告失败。上海总商会转而决定结束罢市,“设想将开市举措与坚持罢工统一起来,推动中外重开交涉”[8]。为此,上海总商会6月22日致函苏州总商会:“五卅交涉,忽告停顿,势将迁延,沪埠停业工人数十万,逐日济助,为数不赀,即希源源接济,俾期持久。飞电乞请迅赐筹汇,并转贵地各界同为输募”*参见《苏州史志资料选辑》第一辑(内部发行),第186页。。6月26日,上海公共租界各商号纷纷开市,同时坚持抵制英、日仇货,继续筹款支持工人罢工。苏州学生联合会继续筹募并汇寄上海总商会,6月26日洋4 000元,7月24日洋2 110元3角3分,到11月5日的洋701元及小洋16角、铜钱300文,成为外埠学界最后一笔捐款。[7]上海总商会11月24日收到的劣洋18元、劣小洋7 145角,虽列入苏州总商会名下,其实也是学生联合会“前后数次各种捐募而集成”,由苏州总商会转解上海总商会,“悉数拨助‘五卅’事罢工失业之工人,以救燃眉之困苦,并慰其为国牺牲之热忱”*参见《苏州史志资料选辑》第一辑(内部发行),第187-188页。。
上海“陆续罢工人数骤增至二十余万,救济之费,日需数万金,恐支款不易钩稽”,上海临时济安会成为“专司散放之机关”。[7]临时济安会是6月9日由仁济善堂、联益善会、中国济生会、妇孺救济会、善善山庄、上海慈善团、沪南慈善团、保安堂、庆益堂、闸北慈善团等上海各慈善团体代表联席会议议决合组而成的临时团体,到7月上旬进行改组,“组成团体已改由上海总商会、上海总工会、上海各路商界总联合会、全国学生总会、上海学生联合会和工商学联合会共同组织成的了”[9]145-149。上海总商会等机关将收到的捐款拨交济安会,临时济安会按照上海总工会开列需要救济工人名册会同发款,这样收支分开,账目明晰,容易核查。评价上海总商会在五卅运动时期的募捐表现,自然见仁见智,但学者早已指出所谓“上海总商会公然扣压各地捐款”缺乏史料依据。[10]有学者根据上海总商会详细的筹款数据,结合中共五卅运动领导人之一刘少奇所言“总商会及济安会为五卅事件后之中坚团体”,说明“上海资产阶级的援助对上海工人罢工的坚持仍然是十分重要的”[11]。《上海总商会经收五卅捐款收支报告册》表明,五卅运动后期捐款明显减少。上海总商会这时宣称“虽蒙海内外同胞,义粟仁浆,源源接济,然计口授食,时有青黄不接之虞,历时数月,尤有盛极难继之象”[4]868。其意图是表明劝募捐款已竭尽全力,但募捐困难供不应求。《上海总商会经收五卅捐款收支报告册》记录的最后一笔捐款是1926年6月15日来自山西的捐款,这表明上海总商会在工人罢工结束以后仍然接收捐款、来者不拒。边募捐边退捐不通情理,《上海总商会经收五卅捐款收支报告册》也根本没有退款记录。
更能说明上海总商会没有退款的依据是最后的收支报告。《上海总商会经收五卅捐款收支报告册》完成于1926年9月,其时运动早已结束,将1925年6月初至1926年6月底的捐款收支明细备于一册。上海总商会经收的各项捐款,共计240余万银元。先后移拨临时济安会的接济费等,共计250余万银元。收支相抵不足之数共11万1千多银元,其中上海总商会垫银7万1千余银元。[7]对此不足之数,北京政府财政部“允拨而未拨逮”。南京国民政府建立,已卸任总商会会长的虞洽卿继续向南京政府呈请酌拨,政府承认“此项费用应由中央拨还,以符崇德报功之至意。”“该总商会借垫款项设法救济,诚足嘉尚”,但“亦未蒙惠拨”。1929年5月,国民党中央决定成立虞洽卿为首的上海特别市商人团体整理委员会,下令上海总商会、上海县商会、闸北商会及上海所有商民协会停止办公,将会务移交商整会办理。虞洽卿向财政部诉说因五卅垫款陷入尴尬,各债权人以事系他一人经手,“催迫集于一身,索还急于星火”,务请财政部“先行赐拨五万元,俾偿急欠,而免逼催。”经多方交涉,财政部电赐江苏省财政厅 “先行借拨一万元应用”。1930年1月25日,上海五卅惨案被难家属会与工部局交涉成功,由上海商整会及五卅公墓董事会为证,向工部局如数领到恤金15万余银元,将其中4万银元“拨付前上海总商会对惨案代垫款项之一部分”,“候政府拨还商会时再行分配”[12]232-237。既然在五卅运动期间直至1930年,虞洽卿都一直表示上海总商会捐款收不抵支并恳求政府补偿,上海总商会怎么会有“退回国内外援助工人的捐款”?所谓 “苏州人民的捐款,被扣压半年之后,也被退了回来”这样的说法,又何从谈起?“五卅路”只能依靠苏州各界自筹资金修筑。
结论
上述分析表明,苏州各界在上海五卅惨案发生后积极捐款,主要通过苏州总商会的联络汇解到上海总商会接济罢工工人。苏州救火会等3个团体提议修筑五卅路,始于五卅运动初,是以工代赈招收上海罢工工人来苏修筑娄门至葑门的城外车路,定名“五卅路”。苏州各界联合会讨论通过这一提议,设立筑路委员会讨论实施计划。但为解上海燃眉之急,苏州学生联合会将截留捐款尽数汇寄上海。在以工代赈计划流产、修筑经费困难的情形下,苏州各界联合会接受苏州市公所的提议更改线路,压缩规模,苏州社会各界自募资金、自力更生,最终修成了城内言桥至平桥的 “五卅路”,苏州总商会承担了近半费用。“五卅路”的修筑艰难曲折,但自始至终与退款筑路毫无关系,上海总商会收不抵支,没有退款之举。“五卅路”的修筑历程,彰显出近现代苏州的爱国精神、争先精神、创新精神。
讨论“五卅路”的修筑起因与资金来源,还原“五卅路”修筑的历史真相,有助于检视五卅运动时期苏州地方政府、商会、学生联合会等各团体的博弈与合作,深化对商会在五卅运动中的作用的认识,体会五卅运动时期苏州经济民生的艰难,感受苏州各界自立助人的坚韧意志,充分发挥“五卅路”的历史文化教育功能。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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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五卅运动和省港罢工[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
(责任编辑:苏南)
On the Origin of “Wusa Road” in Soochow and Its Capital Source:
A Discussion with the Viewpoint of “Being Built with Refund”
XU Guanting
(School of Politics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 Soochow University, Suzhou 215123, Jiangsu)
Abstract:“Wusa Road” in Soochow is the one and only urban road in China named as “Wusa”. The Road had been generally believed to be a commemorative road built with the donation returned from Shanghai (money donated by all walks of life in Soochow to support the Wusa Movement, but later returned), which made the popular viewpoint of “being built with the refund”. However, Wusa Road was in fact proposed to be built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Wusa Movement in 1925. The Joint Association of Soochow All Circles, probably influenced by the proposition of the General Association of Shanghai Commercial Circles, decided to recruit the Shanghai workers who were on strike at the moment to come to Suzhou and build a vehicular access outside the city, which was then named as Wusa Road for commemoration. The plan of giving the workers employment for outright grant, however, had not been realized, so that the road was finally changed to be built from Yanqiao Bridge to Pingqiao Bridge inside the city, and the money needed was raised from all circles of life in Soochow themselves, with Soochow General Chamber of Commerce undertaking half of the cost. The donation had then been posted to Shanghai to assist the workers on strike, and Shanghai General Chamber of Commerce did not return the money later, which makes the viewpoint of “being built with refund” can not hold water. The process of building Wusa Road manifests the patriotism, aggressive spirit and initiative spirit of Soochow City in modern times.
Key words: Soochow; Wusa Road; chamber of commerce; Wusa Movement; being built with refund
Abstract:“Wusa Road” in Soochow is the one and only urban road in China named as “Wusa”. The Road had been generally believed to be a commemorative road built with the donation returned from Shanghai (money donated by all walks of life in Soochow to support the Wusa Movement, but later returned), which made the popular viewpoint of “being built with the refund”. However, Wusa Road was in fact proposed to be built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Wusa Movement in 1925. The Joint Association of Soochow All Circles, probably influenced by the proposition of the General Association of Shanghai Commercial Circles, decided to recruit the Shanghai workers who were on strike at the moment to come to Suzhou and build a vehicular access outside the city, which was then named as Wusa Road for commemoration. The plan of giving the workers employment for outright grant, however, had not been realized, so that the road was finally changed to be built from Yanqiao Bridge to Pingqiao Bridge inside the city, and the money needed was raised from all circles of life in Soochow themselves, with Soochow General Chamber of Commerce undertaking half of the cost. The donation had then been posted to Shanghai to assist the workers on strike, and Shanghai General Chamber of Commerce did not return the money later, which makes the viewpoint of “being built with refund” can not hold water. The process of building Wusa Road manifests the patriotism, aggressive spirit and initiative spirit of Soochow City in modern times.
Key words: Soochow; Wusa Road; chamber of commerce; Wusa Movement; being built with refu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