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叙的诗与画

马 叙，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散文创委会主任，温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诗、小说、散文散见于《人民文学》《十月》《作家》《诗刊》等刊物，有文字入选多种选本。出版诗集《浮世集》《倾斜》，小说集《别人的生活》《他的生活有点小小的变化》《伪生活书》，散文集《时光词语》《在雷声中停顿》。2014年5月，在杭州参加中国作家书画论坛。2014年9月，在乐清的3号艺吧，举办马叙水墨个展“无缘无故的世……”。2014年10月，马叙水墨个展“我有偏见……”在北京798艺术区的众合画廊举行。

有闲的人

我不是资产阶级，也不是小资产阶级

但是，我现在有点闲了

有时闲得像无产阶级

有时闲得像晃荡晃荡的孔乙己

从袖子里掏出几毛钱

再买一点清闲，为了看上去更加自由自在

再买点飞鸟的羽毛玩玩

让风吹，吹向十万八千里

为了轻而又轻，为了闲得有点意思

辽阔的天空中有一架飞机飞过

而羽毛落在它的后面

看到了吧，它们比飞机轻了那么多慢了那么多

它们没有责任，只有轻飘与自由

有闲了，站在街头看人看狗看猫看热闹

看这个世界莫测的变化

看清风流水怎样流走一个平淡无奇的自己的一生

2014-8-9

云

云很乱，它差点代表了这个世

界。

色彩不顾它的反对就抹了上

去。

这样一来，它又差点代表了美

好的事物。

只是好事物太少，云彩一被吹

动

还没造出的事物就努力赶紧地

造。

但是，我还是要歌唱乌云。

接上一架云梯，攀上去，湿漉

漉地

——为了取下一个闪电。

取下闪电之后，才知其余事物

几乎无用。

尽管有些事物美得令人心碎

但是它们早已变馊、坏掉。

这样一来，回归到乱是必须的。

闪电是引路人，把人往错误的

路上狂引。

人们正在一个跟一个地往幸福

路上走

而幸福是那么大的一个错误。

……可我已经荒凉

在云彩的反对中把世界冷眼察

看。

2014-7-28

旷野上

我的心如池塘——

映照燃烧的天空也映照庸俗的人间。

我要告诉原野我的浅薄：

我数十年的懒惰以及无端的失眠

一直找不到恰当的理由与借口。

空旷的原野，比较适合冥思

想一些诗意的事从无人知晓

想一些庸俗的事也同样无人知晓。

这样，心里不会太空旷

这样，内心有如堆了牛粪、青草一样温暖。

等到乌云与阳光称兄道弟

雨水则是另一个姐妹。

这样，可以平静地互道早安、午安，及晚安……

目送你远去的背影，我终于挥了挥手

向眼前的事物问了个安

——青草，你好！石头，你好！旷野，你好！

2014-7-27

午后一刻

丢一颗核桃到水中

——是这一刻，是午后。

而我要说的是另一刻

与这一刻相去甚远——

有人站在河边说起另一条更加遥远的河流。

而眼前的、即时的

令人在现实中停滞，想望中悲伤。

我因此厌恶了长句、唠叨、繁复。

回到眼前，平静，安宁，直至沉默。

时间也沉静如墨。

美与月亮都是后半夜，在我熟睡时出现。

只有午后，此时，一切平静，且空白……

2014-7-26

暮春时节

暮春来了，没人说艾草很绿。

它周围的草比艾草更绿。

整个暮春比艾草更绿。

一个人走过，说，天空真是蓝啊。

他是一个他不看艾草的人。

他只看空洞的事物。

我期待着他下句关于宇宙的空话。

暮春时节，我的气量真小啊，而且还在越来越小

小到一根草，草尖上的露珠

小到空气中一丝丝若隐若现的清香。

在暮春，在路边，我这么大一个人

蹲下，弯腰，低头

察看一蓬艾草。

这时头顶一只飞鸟掠过，远去。

是这只飞鸟打败了天空，也打败了我……

2014-7-24

花儿开

花开了。开得太快点。

请开慢点。慢、慢开。

……慢……慢……慢慢地开。

要慢得我……口吃……苍老。

我在十五年前歌唱过的女性

十五年，多么漫长……

楼市几度涨跌，我病过又痊愈。

花开了。面对面地开。

……迅猛、盛大地开。

面对这个世界，这花正从无开到粉

再开到消防车一样红。

它还要……再开下去

此时，天边的一座房子正着了火！

2014-7-22

一座桥，太远

“它像什么？”上校指着一座大

桥的图片问。

“报告上校，它像屁股。”士兵说。

——这是前南斯拉夫二战时期的

一座桥

在电影里，它高高在上

把诗意、暴力与屁股混合。

而我有另一座桥，它太美，也

太远

“小时候，我站在桥边向溪里撒

过尿。”

这是远离电影也远离诗意的画面

风吹来，把尿吹开，像一蓬飘摇、

透明的茅草。

少年的我离桥太近，直到不想

看桥

也不想好好读书，也不想听父母

的话。

我们看南斯拉夫电影，然后从这桥走过，回家。

尽管这样，这座桥仍然太美

它带着我的少年时期远去。

如今，想起这座桥

想起它，想起它的美与我们那时的自由

——就心疼。

阅尽人世之书后

又回到了电影：若我离开，请把我埋在高高的山

冈上……

2014-7-23

不是我，是风

弗里达说，不是我，是风。

那么，要是不是风呢？那么

还会是什么？

是纸，是玻璃，是大海，是蓝天？

还是虚无的另一些？

抑或动荡不安的内心？

不是我，是风。

换另一个方向说出，一说出就被风吹走了

此时，什么都没剩下，只剩下你

——站在空地上，站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此时，你所有的话都被风吹走了

你已经无话可说

时间的大风过境，吹了一遍又一遍

剩下你，像是一句多余的话

——不是我，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