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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寻梅

2015-04-01赵瀚林

鸭绿江 2015年4期
关键词:刘长卿骑驴柴门

赵瀚林

滨城的雪,终于如期而至。洋洋洒洒,漫天飞舞。

滨城,靠近波涛浩渺的大海,气候湿润,雪,似乎,也总是喜欢光顾这里。我喜欢雪,喜欢在水墨画般的雪野里自由欢畅地呼吸。我总在想,雪落时,一个人站在海边的礁石上,面朝大海,看雪花飘飘,看银蛇在波涛上狂舞,是一件多么富有诗意的事呀!可今冬的雪却偏与我较劲儿似的,就是不来。母亲告诉我,别急,不经意间,它就会翩翩而至。

母亲说得真对,就在我差点忘了的时候,它终于来了。夜空凛冽,雪,带着冷的香,一瓣又一瓣,纷纷扬扬,肆意裁剪山野,曼舞波涛,盛大而孤寂地来了。

仿佛经过了几个世纪的等待,终于等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在我年少的记忆里,许多年不曾有过这样大的雪了。漫天飞舞的雪,在这美丽的滨城,今夜,竟如此执着与决绝,莫非是在应我之约奔赴一场化蝶的梦幻吗?

我走出室外,伫在漫天的飞雪中。雪花一点儿也不凉,好像还带着雪姑娘温润的体温,轻轻拍打在我的面颊上。我轻掬一朵,似乎倾听到了花开的声音。那朵朵洁白,宛如落入凡间的情话,每一个音节,都蕴藏着爱的意绪,带着前世的梦呓,来生的誓约,在天地舞台,与天涯他方遥相呼应。雪,倾巢而动的雪,飘满大地,幻境之中的蝴蝶,翅膀开合,拍打尘埃,光芒流转的线条,飘落浩大的花朵。我展开双臂,伴着雪花而蹁跹,生命亦如雪洁净,如蝶倾情飞舞。我沉浸在这静谧的雪夜中,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叫,我不禁想起了唐代诗人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这首诗来。 我在想着,一个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的旅人,羽扇纶巾,在雪落的黄昏,轻轻叩动老友的柴门。那草舍里的酒和烛光,和老朋友那亲切久违的笑声,该有多么温暖呀!仿佛那位叩门的旅人就是我的前生。我是刘长卿,也是刘十九,而茅舍里的老友就是白居易。看,他的那首《问刘十九》写得多好:“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酒是新酿的,迫不及待地等着我来共品。红泥做就的小火炉,小巧又朴素;炉火旺旺的,既可取暖,又可温酒。这真挚的情意真是比酒还淳厚。此时,与老友围炉对酒、促膝夜话,不失为人生一大乐趣呀!

有时候我在想,在现代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很多美好的东西渐渐失去了它本真和醇正。我甚至想着,能穿越时空,回到唐宋,当一回雪夜敲柴门的刘长卿,做一次绿蚁红泥的白居易。

母亲怕我着凉,数次唤我回去,直到子夜时分,我才意犹未尽地回到房中。

一夜沉睡,梦中,我竟然梦见自己真的回到了唐宋,成了拜访白居易的刘十九,那酒的甘洌和香醇,平生所未见。直到母亲将我唤醒,还荡在我的唇齿间。

早上,我拉开窗帘,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远处的楼群,近处的街道,小区里一切的一切,都覆盖在一层厚厚的积雪下了。最让我陶醉的是小区里的树木,像开满了洁白的梨花。难怪唐代著名的边塞诗人岑参在《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写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样美丽的佳句来。网上说,因为昨夜雪大,省内外多条高速公路封闭。我不由感叹,现代的人,多么娇贵,比起古人来,不知几多汗颜。最会享受雪的大美和韵致,还得首推古人。

倏忽然,我的脑际里又闪出这样一句打油诗来:“铃儿叮当响,骑驴过小桥。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一个白发老翁,在雪后天晴,腰悬酒葫芦,骑着驴儿伴随叮当作响的铃声,悠然自得地经过白雪覆盖的小桥,去寻找怒放的腊梅。踏雪寻梅,我想到了唐代诗人孟浩然。唐开元年间一场大雪过后,在襄阳鹿门山到大王洲的汉水沙滩上,孟浩然总是在沙滩上走来走去。人们好奇地问他是否在寻找什么东西时,孟浩然抬头答道:“我在寻梅。”乡亲们再看他在雪地上踩出的脚印,果像是一朵朵“梅花”散落在大王洲上。因此有人送了孟浩然一首打油诗:“数九寒天雪花飘,大雪纷飞似鹅毛。浩然不辞风霜苦 ,踏雪寻梅乐逍遥。”古文中也有这样的记载:一天当朝的相国郑綮问孟:“近有新诗否?”孟对曰:“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子上,此处何以得之?”因此,诗人在风雪中骑驴过灞桥,踏雪寻梅,成为我国古代诗人的佳话。我想,那个骑着毛驴过小桥的老翁,就是孟浩然吧。

孟浩然,几多超凡,几多脱俗,几多飘逸,让我回想,让我神往,让我敬仰。

那天的早饭,比往常多吃了一大碗。母亲欣喜地问我为什么吃这么多,我说,踏雪寻梅去。其实,在我所处的滨城,哪儿来的腊梅呀,不过,受到这场雪和古人诗意的浸染,我宁愿把眼前的雪景幻化成“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的绝色美景来。

此时,教室的屋顶上,雪姑娘很大方地送给它一床厚厚的白毡被。屋顶上也挂满了水晶般的水灯,给屋檐镶上了一道银边。那圆形的“大花园”里,本来已经叶枯花落的各种花木,这时候又“开”满了朵朵梨花。操场上更美,两旁的柳树,操场中央高大的篮球架,全都银装素裹。宽阔的操场上,像是铺上了一个大大的“席梦思”。

下课了,同学们奔出教室,校园里一下子沸腾起来。同学们个个生龙活虎,玩起了打雪仗,但见操场上“杀声震天”,白色的雪弹像一道道闪过的流星,炸开一簇簇白色的雪雾与烟尘。操场上留下了我们的欢声笑语,留下了我们青春的印记。从高处看去,我们留下的脚印,好似在一张洁白无瑕的宣纸上染上了斑斑墨迹。我在想,关于雪,也就关于浪漫,在千里冰封那一瞬间的消融,总有一个人温暖着另一个人,一颗心温暖着另一颗心,一个世界温暖着另一个世界。关于雪,也就关于时光,回味中多了一份淡定,沉思中多了一份从容。

我们也在寻梅吗?

踏雪寻梅也罢,绿蚁新醅酒也好,我想,都是一种意境和情怀。

我的耳边,响起了歌后邓丽君的那首甜润的《踏雪寻梅》来:

……

骑驴把桥过,

铃儿响叮当,

响叮当响叮当,

响叮当响叮当,

好花采得瓶供养,

伴我书声琴韵,

共度好时光。

……

责任编辑 叶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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