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韦斯道路何以为继？——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三大述评

贺　钦

查韦斯道路何以为继？
——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三大述评

贺钦

2014年伊始，委内瑞拉政局持续动荡，经济恶化、阶级冲突和官僚腐败使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PSUV）面临空前严峻的执政风险。为应对危机、凝聚共识，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于2014年7月26日至31日召开了第三届全国代表大会。会议就如何应对统一社会主义党面临的挑战，提高党的经济治理水平，作了探讨。

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查韦斯道路；玻利瓦尔革命

成立于2008年1月的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PSUV，Partido Socialista Unido de Venezuela）是拉美地区仅次于墨西哥革命制度党的第二大党和第二大执政党。2014年7月26日至31日，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召开了第三届全国代表大会，并通过了党在新时期的指导纲领《会议决议》①PSUV，Acta dedecisionesaprobadas，http：／／www.psuv.org.ve／wp-content／uploads／2014／08／iii-congre-so-acta-de-decisiones-aprobadas.pdf.，选举委内瑞拉现任总统马杜罗继任查韦斯辞世后一直空缺的党主席一职。

当前，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面临的主要问题包括如何进一步统一思想、克服官僚腐败现象、解决党政不分问题和加强执政能力建设等，而党的经济治理水平将成为决定玻利瓦尔革命前途的首要因素。

一、备战三大：学习查韦斯主义

2014年伊始，委内瑞拉政局持续动荡，经济恶化、阶级冲突和官僚腐败使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面临空前严峻的执政风险。为备战三大，统一社会主义党试图通过深入学习查韦斯的政治遗产，从党的思想建设和组织建设入手，凝聚共识，积蓄力量，为确立新时期的斗争路线和执政方略，寻求理论与实践根基。

2014年6月，马杜罗在同统一社会主义党基层党组织交谈时指出，党应当成为传播价值的学校，成为领导社会主义革命的具有政治道德的先锋队；成千上万的民众自愿加入统一社会主义党的事实表明，党员是真正的“基督教传教士”和“祖国公仆”，是玻利瓦尔和查韦斯的事业的接班人；并表示，党拒绝沦为资产阶级的党，拒绝成为美帝国主义跨国公司的附庸，拒绝煽动机会主义、个人主义和不道德价值观。

2014年6月，统一社会主义党意识形态工作负责人耶稣·法利亚（Jesús Faría）向党全国领导机构提交了《统一社会主义党意识形态教育工作报告（2013年6月至2014年5月）》。报告指出，2010年底，查韦斯总统提出了创办统一社会主义党党校、打造委内瑞拉社会主义培训体系的意见，但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实现。2013年5月，在马杜罗总统的领导下，统一社会主义党决定成立党校咨询委员会，着手准备党员培训系统，并强调了在党内外深入开展《政治行动战略纲领》和《祖国计划》学习活动的必要性。《政治行动战略纲领》指出，玻利瓦尔革命应力图实现从资本主义政治文化向社会主义政党文化的转变，建立为人民斗争服务的政党运动，使党成为重要的宣传教育阵地，使党成为发展壮大人民权力的平台，建立爱国联盟。

自2013年6月起，统一社会主义党18个州的领导机构纷纷召开代表大会，重启社会主义培训系统，从事意识形态相关工作的6500余名党员参加了会议，为统一社会主义党正式建立“查韦斯总司令”党校做准备。大会旨在分析时局、继承查韦斯遗志、强调革命党意识形态工作的重要性、加强统一社会主义党的建设并明确未来工作任务。大会就马杜罗大选获胜、保卫革命、抵御右翼法西斯进攻、帝国主义侵略、统一社会主义党与爱国联盟内部团结、经济战、市政选举等议题进行了讨论。大会的主要任务有，组建继承查韦斯遗志的基层党支部，深入讨论包括《党章》、《原则声明》和《基础纲领》三份文件在内的红皮书和《政治行动战略纲领》，部署和开展在复杂局势下保卫革命的工作等。截止2014年年中，委内瑞拉几乎所有州和335个城市中的绝大部分均已建立各种层级和规模的党员培训机构。培训系统由全国团队统一规划并组织，统一社会主义党意识形态培训工作的各州负责人先后召开了七次会议，共商培训计划。

统一社会主义党全国社会主义培训系统在首都加拉加斯先后（2013年6月至7月、2013年10月至11月、2014年3月至4月）举办了三批党员干部社会主义思想政治教育培训，每期40至60课时不等，每批8个班（4个平时班、4个周末班），共700余名加拉加斯及周边地区的党政机关干部和人民政权内政和司法部、委内瑞拉新闻社、委内瑞拉玻利瓦尔大学、加拉加斯地铁集团等国企和公共机构的党员代表接受了教育，其中597名修满80%课程的学员被授予学业证书。培训的课程内容包括历史唯物主义、委内瑞拉历史、政治经济学（资本主义经济运行规律、委内瑞拉经济特点、玻利瓦尔革命的经济纲领）、帝国主义与拉丁美洲的地缘政治（当今帝国主义的特点、玻利瓦尔革命以来拉美地缘政治变迁）、革命党统一社会主义党《党章》、《原则声明》和《基础纲领》、玻利瓦尔社会主义（玻利瓦尔社会主义的基本特征、《祖国计划》）、道德观（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价值观比较）等。此外，各州约1300余名党员和青年团员还分别接受了12课时左右的13类课程教育。课程包括玻利瓦尔社会主义（《祖国计划（2013—2019）》）、帝国主义与地缘政治、道德观、《党章》学习等。授课教师均为知名学者、大学教授和具有丰富干部培训经验的党员干部，培训反响积极良好。

自2013年6月，统一社会主义党全国社会主义培训系统还建立了培训官网。培训官网特设“数字图书馆”栏目，通过登载论文、著作、杂文等重要文献，宣传玻利瓦尔、查韦斯、西蒙·罗德里格斯、何塞·马蒂、马克思、恩格斯、列宁、葛兰西、菲德尔·卡斯特罗、马里亚特吉、阿蒂略·波隆等革命思想。网站还开设了“时局分析”专栏，每半个月发布一则调研报告。全国社会主义培训系统还积极参与筹划查韦斯在委内瑞拉国家电视台创办的电视节目“社会主义讨论”，在党报《先锋报》上组织发表相关理论文章，扩大意识形态宣传力度和社会影响。

统一社会主义党意识形态工作负责人法利亚表示，党全国社会主义培训系统的建立与发展填补了党内生活空白，但离建立“查韦斯总司令”干部党校的要求还很远；尽管过去一年，党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展，但对于各种革命挑战而言仍存在不足；党组织建设与革命党意识形态工作密切相关，应努力克服党组织工作的缺陷，将干部培训作为党的战略工作重点，尽快启动“查韦斯总司令”干部党校，完善各州党员干部培训工作。

二、三大中心文件《会议决议》的主要精神

2014年7月26日至31日，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召开了第三届全国代表大会，并通过了党在新时期的指导纲领《会议决议》。决议以经济问题为中心，共包含了32项决定，其中第8条、第11条、第13和14条等就委内瑞拉当前面临的重大问题做出了回应与部署。

决议第8条写道，在13，683个玻利瓦尔基层支部的参与下，全党充分讨论了经济、政治和社会环境领域的人民奋斗计划，并将意见集中至统一社会主义党各地主席与副主席层级。决议强调了玻利瓦尔政府的参与性与主体性民主原则，即民意高于一切且超越党派，党员应主动听取和采纳群众的意见。

决议第11条规定，践行和发展马杜罗主席在统一社会主义党三大上提出的五条关于革命理论与实践的观点和意见：（1）没有社会主义，委内瑞拉无法实现可持续的独立和主权；（2）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和经济是当前最重要的任务；（3）社会主义即民主；（4）思想革命是最重要的革命，是爱的革命；（5）多元、多中心的世界和拉美及加勒比国家的团结是人类和平与平等的保证。决议再次强调，社会主义是生产性的，而非投机和高利贷，社会主义的首要任务是满足人类的基本需求，而非资本的再生产。任何社会主义经济活动都应确保劳动者获得一份满足基本尊严的报酬，与此同时经济活动与生产应足以维持企业的运行与周转，并最终实现经济红利向社区的转移和渗透。委内瑞拉学者认为，决议第11条充分体现了党主席马杜罗的主张，即真正的社会主义始终渗透着精神的力量，生活与行动应始终遵从耶稣的旨意——像爱护自己一样爱护他人，委内瑞拉社会主义是玻利瓦尔主义的、查韦斯主义的、基督教的和反帝国主义的①Antonia Muñoz，“Las decisiones económicas del III Congreso del PSUV”，6.AGO.2014，http：／／www.psuv.org.ve／categoria／opiniones／page／113／.。

决议第13条规定，作为人民组织，各玻利瓦尔-查韦斯战斗支部及玻利瓦尔政府各级领导机构面临着共同的历史挑战——捍卫经济独立、与资产阶级作斗争和打击腐败。这与祖国计划的第一个历史目标——捍卫、扩大、巩固二百年来委内瑞拉所取得的、最宝贵的国家独立相呼应，“尽管我们享有石油和其他战略性自然资源的主权，但我们仍无法实现粮食等基本消费物资的自给自足”，实现粮食主权，确保人民享有自给自足的粮食权利已成为玻利瓦尔政府最为重要的执政目标之一。

决议第14条规定，当前各玻利瓦尔-查韦斯战斗支部面临的紧迫任务是在经济战中，担当捍卫人民利益的先锋，通过人民权力机构，打击囤积居奇和投机走私。

此外，委统一社会主义党三大还通过了接纳新党员和提高石油价格的决议。

三、三大前后的人事风波与党政调整

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在达成共识的同时，还出现了一些因人事调整而引发的不同声音和连锁反应。

6月17日，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在电视节目“直通马杜罗”中宣布调换主管经济的重量级人物——部长会议副主席兼央行行长、计划部部长豪尔赫·希奥尔达尼，原高等教育部部长里卡多·梅内德兹（Ricardo Menéndez）继任计划部部长。从查韦斯执政时期便担任计划部部长十多年的希奥尔达尼，在离职后的6月18号发表公开信，阐述了其十多年来的经济发展政策和思路，并发表了对当前经济形势的看法。

其后，马杜罗政府前部长和党领袖艾克多·纳瓦罗（Héctor Navarro）因在三大前夕发表公开信、声援前计划部长豪尔赫·希奥尔达尼（Jorge Giordani），遭到了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纪律监察委员会的意外制裁并因此缺席党代会。艾克多·纳瓦罗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他对三大中止其党员资格和党内领导职务的决定表示意外和不满，认为统一社会主义党对他的制裁不符程序，是倾轧党内民主的行为，作为党员他绝不会去诋毁党和革命；希奥尔达尼对国家腐败和效率低下问题的论述理应得到重视而非压制，查韦斯总统也曾承认错误，很好地处理分歧，倾听民意，这才是革命者应有的处事方式；他对委内瑞拉现状表示遗憾，认为应坚决打击腐败等不良现象，改进当前工作方式上的不足，但这并不意味着反对查韦斯、反对革命和反对马杜罗。

三大闭幕后，为应对国际油价暴跌等不利局面，委内瑞拉政府及统一社会主义党加大了党政调整力度。2014年9月2日，马杜罗宣布了内阁的重大调整和五大革命任务。原外长改任主管地区社会主义发展的部长理事会副主席兼公社部长，原石油和矿业部部长改任外长。为重建国家，马杜罗宣布将力行五大革命——生产性经济革命、知识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国家政治革命、地区社会主义革命，以实现国家独立、建成21世纪玻利瓦尔社会主义、建设社会经济政治强国、促进国际地缘政治发展、捍卫地球生命的五大目标。

统一社会主义党则在2014年11月底至12月初，集中开展了各地基层党组织领导的选举工作，新的党组织选举产生了3988名人民战斗团（CLP）书记、13682名战斗支部（UBCh）书记和136820名基层分队书记，人民战斗团（CLP）书记通过无记名投票直选产生，后两者则通过注册党员代表大会选举产生①Eduardo Piñate，“El PSUV Elige por la Base”，1 de dicembre de 2014.http：／／www.psuv.org.ve／opin-iones／psuv-elige-por-base／＃.VH6pNXA6SEA.。2015年2月初，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首届全会扩大会议选举产生了新的全国领导委员会。

四、统一社会主义党面临的挑战与抉择

统一社会主义党三大的召开，既面临着缺失革命领袖查韦斯和反革命浪潮持续发酵的双重考验，更面临着反资本主义革命无法回避的终极抉择——改良还是革命？寻求阶级合作还是保持阶级独立？选择资本主义变种还是社会主义道路？建立资产阶级民主还是社会主义民主？面对各方质疑和期待，统一社会主义党三大对重大问题的回应与解决，将直接影响该党及其执政联盟的政治命运和玻利瓦尔革命的未来。当前，统一社会主义党面临的历史挑战包括：

首先，如何统一思想，凝聚共识。高度碎片化是委内瑞拉政治的常态，因此如何加强意识形态工作、抵御各种错误思潮是统一社会主义党面临的重大挑战。统一社会主义党加拉斯加分部前领导成员贡萨洛·戈麦兹认为，此次大会如不能坚定立场，极有可能改变革命进程的性质，形成社会主义徒有其表、实为资本主义的两制并存道路；大会的首要任务是明确政府治理方针，坚定革命方向，不仅仅是如何应对右翼资本主义进攻的问题，更要警惕和平协议的陷阱。在同反对党联盟“民主团结圆桌会议”的谈判中，统一社会主义党应谨防资产阶级企业家和政治家打着和平旗号篡改《祖国计划》和《政治行动战略方针》，通过政府-企业协议达成不利于工人阶级和广大民众的政治结果。左翼力量应支持政府拒绝资产阶级提出的新自由主义计划，使其承担相应的政治成本。反对党联盟“民主团结圆桌会议”的许多提议是资本强加于谈判桌的结果，是大棒（暴力和恐怖主义）加胡萝卜（经济战加谈判）的作法，应引起统一社会主义党的高度重视和警惕①Gonzalo Gómez Freire，“¿Un congreso del PSUV para enterrar a la revolución o para resucitarla？”，http：／／www.aporrea.org／ideologia／a187850.html，10-05-2014，www.aporrea.org／ideologia／a187850.html，10-05-2014.。

其次，如何克服官僚腐败现象。在《政治行动战略方针》中，查韦斯就统一社会主义党在运行方式上的问题进行了严厉地批评与自我批评，提出应摒弃一些传统政党中反复出现的官僚主义、机会主义、宗派主义、裙带主义、脱离群众等资本主义政治文化难以根除的流弊②Héctor Navarro，“El Partido Socialista Unido de Venezuela PSUV，sus tareas y su congreso（I）”，8.JUN.2014／11：13 AM／HAGA UN COMENTARIO，http：／／www.psuv.org.ve／opiniones／partido-socialistaunido-venezuela-psuv-sus-tareas-y-su-congreso-i／＃.U5kKjXA6SEB。

再次，如何解决党政不分问题。统一社会主义党党章第一条写道，统一社会主义党应在党和政府两个系统内推进玻利瓦尔革命战略，履行人民的革命权力，党和政府应为两个独立的权力体系。但现实中，统一社会主义党并未实现两者的有效协调，基本采取了统一的政治领导方式，以党代政，以致决策失当，沟通不畅、执行不力。

最后，如何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马杜罗执政以来，委内瑞拉混乱的社会经济秩序使舆论对统一社会主义党的执政能力普遍持悲观态度。统一社会主义党三大出台的经济治理方案能否在稳定委内瑞拉经济秩序的基础上实现经济复苏，进而扭转委内瑞拉长期不合理的经济结构，成为各方关切的焦点；而统一社会主义党的经济治理水平也将成为决定玻利瓦尔革命前途的首要因素。

总之，作为拉丁美洲一支年轻而又庞大的执政党，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在党的自身建设和执政能力建设方面仍有较大的改进空间，统一社会主义党三大的召开为玻利瓦尔革命的续航奠定了新的理论共识与组织基础。2015年伊始，委内瑞拉经济形势依然严峻，委美关系再度紧张，委内瑞拉时局更加迷离。面对严峻的现实，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不进则退，任重而道远。

（责任编辑：聂大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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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5574（2015）01-0115-06

贺钦，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助理研究员（北京1007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