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丝悲剧命运根源的解读

郭双

(辽宁师范大学，辽宁 大连 116000)

0 引言

托马斯·哈代是19 世纪英国重要的诗人、小说家，既是自然主义又是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哈代共创作8 卷诗集，共918 首诗，其中最著名的是《统治者》。哈代的小说在时间上都属于维多利亚时期，《绿荫下》是比较令人感到愉快抒情的，而在《德伯家的苔丝》以及《无名的裘德》中突出体现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尖锐的冲突。他相信“适者生存”的观点，认为由于内部和外部结合“自然”的驱使，人的命运注定是悲剧的。在《德伯家的苔丝》中刻画的苔丝的形象及其悲剧命运就是例子。然而导致苔丝悲剧命运的原因并非简单也并非偶然，她的悲剧命运是诸多因素导致的必然结果。

1 苔丝的悲剧命运

《德伯家的苔丝》主要讲述的是在19 世纪末期的英国，资本主义迅速发展，农村传统经济受到巨大的冲击。苔丝是一个农家女孩，父亲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小商贩，母亲是一个无知的农家妇人，家里兄弟姐妹7 人。在得知可能是贵族德伯家的后裔时，苔丝的父母极力要苔丝去富人德伯家攀亲戚，以期盼过上好日子。然而命运弄人，善良的苔丝被亚雷诱奸并怀孕，苔丝背上了各种骂名，受到世人的歧视和冷眼，亚雷却安然无恙。孩子出生不久后无故夭折，了无牵挂的苔丝开始了她人生的新旅程，远离家乡去做了挤奶工，在那与安吉相识、相知并相爱。新婚的夜晚，在安吉向苔丝坦白自己的过去并得到了苔丝的理解与原谅，天真的苔丝不顾母亲的忠告，把亚雷诱奸自己的事实告知了安吉，本以为会得到同样的理解与原谅，然而事实却是换来了安吉的逃离和抛弃，安吉不能接受一个给自己带来莫大侮辱的女人。安吉的离开使苔丝悲痛欲绝，但是勇敢坚强的苔丝为了能够活下去，再次回到了破坏她贞洁的亚雷身边，此时的亚雷已经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传教士，表面的道德却掩盖不了他虚伪的内心。几年后，安吉幡然悔悟，觉得对不起苔丝，再次返回寻找苔丝，祈求她的原谅。面对安吉的原谅，还有自己内心对真正爱情的向往，苔丝毅然决然选择了曾经抛弃她，深深伤害过她的安吉，认为她所经历的所有的痛苦都是亚雷一个人造成的，苔丝杀死了亚雷，希望结束苦难，忘掉过去，与安吉一起享受最后的人生时光。然而，好景不长，最终她被绑在绞刑架上，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2 导致苔丝悲剧命运的原因

2．1 资本主义的发展对农村经济的冲击

19 世纪末，资本主义入侵农村，资本主义经营业快速发展，现代与传统间产生了尖锐的冲突。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冲击，农村的经济结构发生了改变进而导致经济上的崩溃。对于那些像苔丝一样的仅仅占有一点土地，并以此为生的农民家庭，不得不面临破产的结局。经济上的崩溃导致苔丝无路可走，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她不得不去亚雷家去攀亲戚，尽管这样做有所违背自己的意愿。正是因为这个决定才开始了她悲剧的人生，这是她悲惨人生的导火索。然而，这并非她人生悲剧的根源，归根结底是社会变革造成了她人生的悲剧。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入侵，造成土地被资本主义所占领，农民阶级无路可走，这就是苔丝悲剧的根本原因，也是她所代表的一类人群的命运的主因。

2．2 传统的贞洁观和男女地位的不平等

苔丝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去亚雷家攀亲戚，却被亚雷诱奸。然而当时的观念是未婚的女人必须是处女，因为苔丝犯下的“罪”，她受到了所有所谓道德高尚人的排挤和蔑视，遭受着各种磨难，一直到被处死。在新婚之夜，在安吉向苔丝坦白一切后，苔丝原谅了他的过去并鼓起勇气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秘密，以为安吉也会像她那样原谅自己，然而却不曾想到这坦白瞬间断送了自己的幸福，安吉不肯原谅苔丝，并离开了她。他的离开导致苔丝不得不又回到了亚雷的身边，失去了精神支柱，生活如同行尸走肉。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人犯了错误就可以被原谅，而女人犯了错误就罪不可赦，这就是男女社会地位不平等所导致的，男尊女卑的社会就注定女性生活的悲哀。

2．3 两个男人的影响

出现在苔丝生命里的两个男人安吉·克莱尔和亚雷·德直接关系着苔丝的命运。亚雷在作品中是一个恶人，他代表的是新兴的资产阶级。他好色荒淫，利用了苔丝的天真善良诱奸了她，正是他毁掉了她的纯洁，才使苔丝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蒙受大家的羞辱。而亚雷却没有因此事受到任何的惩罚，没有任何的羞愧和悔过。虽然后来在牧师克莱尔的帮助下改邪归正，但是并没有改掉他贪婪无耻的本性，当再一次见到苔丝的时候，还是想要再次占有她，并将自己曾经犯错的原因全部归结到苔丝的身上，告诫她不要再引诱他。这个无耻之徒是导致苔丝最终悲惨命运的凶手。

若说亚雷是邪恶势力的代表，摧残了苔丝的身体，那么安吉则是一个从精神上深深伤害苔丝的一个无形的可怕的凶手。沃尔多夫认为决定苔丝命运的因素是心理的，就是所谓的“心理决定论”［1］。沃尔多夫认为在安吉见到苔丝前，他将他的恋爱对象过于理想化。当现实中的苔丝和他理想中的苔丝发生冲突的时候，安吉的心理因素就决定了苔丝的命运，最终使苔丝成为了杀人犯。他虽然受过高等教育，但他并未走出传统的道德准则的束缚，当得知自己的新婚妻子并非处女之身的时候他毅然决然选择离开。在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他选择了逃避现实，他没有足够的勇气来对抗传统的道德准则。他的逃避使苔丝彻底死心。相比亚雷，安吉对苔丝内心的伤害更为巨大，安吉逃走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刀，一点一点割着苔丝的心，直至它不再跳动。

弗洛伊德提出关于人格结构的三个部分的理论:本我、自我还有超我。本我是与生俱来的、无意识的结构部分;自我是意识的结构部分，处在本我和超我之间，遵循现实对本我进行控制;超我则是指导自我抑制本我，不断以内疚或犯罪感来纠正偏离的道德规范和行动。他说:“超我这个机构具有严厉性甚至残酷性。”［2］只有这三者达到平衡状态才是正常的人格。作品中的安吉是一个具有强烈的本我冲动，但同时也具备很强烈的超我的一个人。他一方面疯狂地爱着苔丝，有着很强的爱欲，一方面又唯恐自己的情感本能失控，极力用理性压抑它。在小说中安吉抱苔丝过河的那一幕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热恋中的安吉几乎控制不住本性的冲动要吻苔丝，但是理性告诉他:“如果自己借此巧遇，因利乘势，未免有乖正道，所以就不作进一步的行动了。”［3］在得知苔丝被亚雷诱奸的事实后，安吉以他的超我极其严厉地克制着他的本我，他内心深处的理性指挥着他所有的行动——抛弃苔丝和再次回来寻得苔丝的原谅。

2．4 苔丝自身矛盾的性格

性格决定命运，苔丝是堪称一个拥有所有美好品德的女孩。她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可以违背自己的意愿，做任何牺牲她都义无反顾;她有着很强的自尊心;对爱情忠贞，至死不渝;她不甘受压迫，勇于反抗传统的道德准则。然而，苔丝有着很强的宿命论思想，她认为自己所有的不幸、所有的遭遇都是命中注定的，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的，只能屈服于命运的安排。然而，另一方面，她又有着很强的反抗的精神，她敢于挑战传统的道德，但是却往往反抗得不彻底。她常常用传统的道德理念将错误的原因归咎于自己身上，当安吉只因她不是处女之身离她而去的时候，她将这原因归咎于她自己，认为自己就是一个罪人;当安吉回来祈求苔丝的原谅的时候，她又再一次投入了安吉的怀抱。她始终反抗着传统的思想，但却终究被宿命论的思想击败了反抗的勇气。她的矛盾的性格最终造就了她凄惨的结局。

3 结语

苔丝的命运注定是悲剧，变革的社会，贫穷的家庭，不能自食其力的兄弟姐妹，夺走苔丝贞洁的亚雷，摧残苔丝精神的罪魁安吉，这些都是她悲剧命运的根源。我们可以假设，若不是家中落魄，她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听从无知的母亲的意见，要她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去攀亲戚;若没有遇见亚雷，苔丝就不会被诱奸，失去贞洁，就不会受到大家的鄙视与唾弃，那么也就不会遭到安吉的抛弃。但即使苔丝被诱奸，若安吉能够摒弃传统的道德准则，接受这个身体上失去贞洁而精神上依然纯洁的苔丝，那么苔丝的悲剧也能够重写。可惜，这些都是假设，都是如果，在那个社会这些假设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这一切的一切成就了苔丝悲剧的一生，她无处可逃。如果假设最终苔丝没有付出生命的代价，并与安吉生活在一起，那么她的生活就会从此充满爱与阳光么?哈代在一次接受采访时说:“女主人公和这样一个充满矛盾的丈夫注定不会幸福。”［4］以此看来，她的一生，注定悲惨。

［1］Leon Waldoff． Psychological Determinism in Tess of the Derbervilles in Critical Approaches to the Fiction of Thomas Hardy［M］．Edited by Dale Kramer，1979:143—144．

［2］弗洛伊德文集· 文明与缺憾［M］． 傅雅芳，译． 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169．

［3］李子丹，张广奎． 心理的悲剧——从社会因素之外解读《德伯家的苔丝》中克莱尔的人物形象［J］． 名作欣赏，2006，(12)．

［4］Hardy，Florence Emily． The Early life of Thomas Hardy，1840—1891，London and New York:Macmillan Press，1928:2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