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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世说新语》中的支遁形象

2015-03-29张富春

关键词:殷浩世说新语名士

张富春

(河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河南 新乡435007)

支遁,字道林,陈留(今属河南开封)人,或云林虑(今河南林州)人。杜甫《大云寺赞公房四首》其二云“道林才不世”[1]。与异域僧人不同,支遁既熟谙内典,又儒玄并综,能诗擅文,以名士风神与不世才学,活跃于东晋清谈场上。《世说新语》中有关记载多达四十九条,全面生动地展示了支遁身披袈裟的名士形象。

一、无形而心成

《庄子·内篇·德充符第五》云:“固有不言之教,无形而心成者邪?”[2]支遁亦如兀者王骀,外形残兀而内心充足。

容貌丑异,或有“齞唇历齿”之病。容止第一四第三一条云:“王长史尝病,亲疏不通。林公来,守门人遽启之曰:‘一异人在门,不敢不启。’王笑曰:‘此必林公。’”刘孝标注引《语林》曰:“诸人尝要阮光禄共诣林公。阮曰:‘欲闻其言,恶见其面。’”复按云:“此则林公之形,信当丑异。”[3]623王长史,即王濛,字仲祖,曾任司徒长史。阮光禄,即阮裕,曾被征金紫光禄大夫,不就。王濛守门人见而诧谓支遁“异人”,阮裕“恶闻其面”,刘孝标据此断言“信当丑异”。排调第二五第四三条云王徽之去拜访谢万,支遁先在座,神情高傲。王曰:“若林公须发并全,神情当复胜此不?”谢曰:“唇齿相须,不可以偏亡。”余嘉锡案:“疑道林有齞唇历齿之病。”[3]810因唇不掩齿,支遁遭王、谢戏侮,然由阮裕“欲闻其言”又见出其别样魅力。

双眼非同寻常。容止第一四第三七条谢公云:“见林公双眼,黯黯明黑。”[3]626谢安谓支遁双眸黯黑有神。《孟子·离娄章句上》云:“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赵岐注:“瞭,明也。眊者,蒙蒙目不明之貌。”[4]双眼可明暗处,足见支遁神识非同寻常。魏晋时期人物品评固重形美,但更重神美。品藻第九第四二条云:“或问:‘杜弘治何如卫虎?’桓答曰:‘弘治肤清,卫虎奕奕神令。’王、刘善其言。”刘孝标注引《玠别传》曰:“永和中,刘真长、谢仁祖共商略中朝人。或问:‘杜弘治可方卫洗马不?’谢曰:‘安得比!其闲可容数人。’”复引《江左名士传》曰:“刘真长曰:‘吾请评之,弘治肤清,叔宝神清。’论者谓为知言。”[3]524卫玠与杜乂相比,刘惔以为卫玠肤清,杜乂神清;谢尚以为卫玠“安得比”杜乂,其间相差数人。可见形神之于名士而言,神更重要。赏誉第八第八八条云王羲之亦曾叹支遁“器朗神俊”。[3]470“信当丑异”的支遁因此具备了作为名士的客观条件。

融通内外之学。赏誉第八第九八条云:“王长史叹林公:‘寻微之功,不减辅嗣。’”[3]475王濛谓支遁探求玄理功力,不亚于王弼。第一一〇条云王濛、刘惔听支遁讲,王语刘曰:“向高坐者,故是凶物。”复东听,王又曰:“自是钵釪后王、何人也。”[3]479王濛所谓“凶物”如同其门人所言“异人”,均谓支遁容貌丑异,然沙门中王弼、何晏之喻,则见出其玄学造诣。魏晋时玄学兴起,向秀注《庄子》大畅玄风,郭象注《庄子》将之推向巅峰,支遁复于向、郭后再标新理。文学第四第三二条云:“《庄子·逍遥篇》,旧是难处,诸名贤所可钻味,而不能拔理于郭、向之外。支道林在白马寺中,将冯太常共语,因及《逍遥》。支卓然标新理于二家之表,立异义于众贤之外,皆是诸名贤寻味之所不得。后遂用支理。”[3]220第三六条刘孝标注引《支法师传》曰:“法师研十地,则知顿悟于七住;寻庄周,则辩圣人之 逍遥。当时名胜,咸味其音旨。”[3]223-224支遁以玄解佛,阐释般若性空,其即色论“追踪马鸣,蹑影龙树,义应法本,不违实相”[5],成为六家七宗之翘楚;复以佛解玄,“卓然标新理于二家之表,立异义于众贤之外”。

支遁双眸黯黑有神,器宇开朗,风神秀出,出入佛玄,比肩王弼、何晏,追蹑马鸣、龙树,虽无形而心成,遂藉谈而弘佛。

二、披袈裟之名士

养马好鹤。如同其时众多名士,尽管出家为僧,支遁亦有自己标志性的雅好。言语第二第六三条云支遁常养数匹马,或言和尚养马不雅,支曰:“贫道重其神骏。”[3]122第七六条云支遁好鹤,有人赠其双鹤,少时鹤翅长成欲飞,遂剪断鹤翮。“鹤轩翥不复能飞,乃反顾翅,垂头视之,如有懊丧意。林曰:‘既有凌霄之姿,何肯为人作耳目近玩?’养令翮成置,使飞去。”[3]136养马不在乘用,惟重其神骏;好鹤更甚,以致心生贪意而“铩其翮”。

长于品评。赏誉第八第一一九条云孙绰、许询同在白楼亭,商讨先前名达。支遁并未与其中,听讫云:“二贤故自有才情。”[3]483不同于以往政治性的人物品藻,才情主要着眼于个性、才能、气度的审美评价。支遁品评人物特别关注其辩才。第一二三条支遁云:“王敬仁是超悟人。”[3]484王敬仁即王濛子修之,超悟即超脱颖悟。第一三六条支遁云:“见司州警悟交至,使人不得住,亦终日忘疲。”[3]488司州即王胡之,警悟意机警、颖悟。品藻第九第六十条云有人问支遁:“司州何如二谢?”支遁曰:“故当攀安提万。”[3]532谓王胡之不及谢安但高过谢万。容止第一四第二九条支遁评王濛云:“敛衿作一来,何其轩轩韶举!”[3]623赞其仪态优美,气宇轩昂。诸如此类,均属审美评价。

言辞佳妙。言语第二第四五条云:“佛图澄与诸石游,林公曰:‘澄以石虎为海鸥鸟。’”刘孝标注引《庄子》曰:“海上之人好鸥者,每旦之海上,从鸥游,鸥之至者数百而不止。其父曰:‘吾闻鸥鸟从汝游,取来玩之。’明日之海上,鸥舞而不下。”[3]106今传郭象注本《庄子》不见此文。谢灵运《山居赋》自注亦有类似语:“庄周云,海人有机心,鸥鸟舞而不下。”[6]佛图澄与诸石游,意在以佛法化之,弘佛乃其机心所在;诸石亲近佛教,意在为入主中原寻觅宗教支持,但如海鸥鸟,恐佛图澄于己不利则是其机心所在。支遁云佛图澄以石虎为海鸥鸟,实谓二人各有机心,感慨佛图澄——当然也感慨自己——弘法艰难。言辞之妙,可见一斑。第八七条云:“林公见东阳长山曰:‘何其坦迤!’”[3]143刘辰翁评云:“如此四字,极似无谓,亦有可思。”[7]文学第四第二五条褚裒语孙盛云:“北人学问,渊综广博。”孙答曰:“南人学问,清通简要。”支遁闻之曰:“圣贤固所忘言。自中人以还,北人看书,如显处视月;南人学问,如牖中窥日。”刘孝标注:“支所言,但譬成孙、褚之理也。”[3]216褚、孙言,理语也;支遁言,诗语也,形象而生动。

前揭阮裕“欲闻其言”已可窥支遁言谈魅力一斑。文学第四第五五条亦云支遁、许询、谢安等名士,共聚王濛家。“谢顾谓诸人:‘今日可谓彦会,时既不可留,此集固亦难常。当共言咏,以写其怀。’许便问主人有《庄子》不?正得《渔父》一篇。谢看题,便各使四座通。支道林先通,作七百许语,叙致精丽,才藻奇拔,众咸称善。”[3]237语《逍遥》能“标新理于二家之表,立异议于众贤之外”,通《渔父》复“叙致精丽,才藻奇拔”,支遁谈玄可谓理词俱佳。第三六条云王羲之作会稽内史,初至,支遁亦在会稽。孙绰谓王羲之:“支道林拔新领异,胸中所思义理,着实佳妙,卿欲见否?”王本自有俊迈之气,殊自轻道林。后孙与支共载到王处,王故作矜持,不与支交谈。须臾支退。后正值王外出,车已在门。支语王曰:“君未可去,贫道与君小语。”因论《庄子·逍遥游》。“支作数千言,才藻新奇,花烂映发。王遂披襟解带,留连不能已。”[3]223支遁谈《逍遥》,洋洋洒洒数千言,才思横溢,辞藻新奇,如繁花灿烂,交相映发,令羲之一反先前矜倨,留连难舍。较前云“众咸称善”,更可见出道林谈艺高妙。以是,支遁活跃于其时清谈场上。

文学第四第四一条云:“谢车骑在安西艰中,林道人往就语,将夕乃退。有人道上见者,问云:‘公何处来?’答云:‘今日与谢孝剧谈一出来。’”[3]228谢车骑即谢玄,父谢奕,奕曾任安西司马,因玄在服父丧,故称谢孝。“剧谈一出”,可见其尽兴。支遁清谈,佛玄相济,弘法目的因此达成。第三七条云:“三乘佛家滞义,支道林分判,使三乘炳然。诸人在下坐听,皆云可通。支下坐,自共说,正当得两,入三便乱。”[3]224滞涩难解的佛家三乘,经由支遁分判则炳然显豁,在下坐听诸人皆云可通,足见其宣讲艺术,然让自说则“正当得两,入三便乱”,亦见佛理深微,一般士人难以具解。第四十条亦云支遁、许询诸人共在会稽王司马昱斋室。“支为法师,许为都讲。支通一义,四坐莫不厌心。许送一难,众人莫不抃舞。但共嗟咏二家之美,不辩其理之所在。”刘孝标注引《高逸沙门传》曰:“道林时讲《维摩诘经》。”[3]227令四坐厌心、众人抃舞者惟在支遁通义、许询送难艺术之美,至于佛理则不辩矣。不过,无论如何,佛法因此为名士所知则亦为实事。第三五条云支遁撰《即色论》,论成,示王坦之。坦之一言不发。支曰:“默而识之乎?”王曰:“既无文殊,谁能见赏?”[3]223《论语·述而第七》云:“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8]姚秦三藏鸠摩罗什译《维摩诘所说经》卷中《文殊师利问疾品第五》云:“于是文殊师利问维摩诘:‘我等各自说已,仁者当说,何等是菩萨入不二法门?’维摩诘默然无言。文殊师利叹曰:‘善哉!善哉!乃至无有文字语言,是真入不二法门。’”[9]支遁以孔子“默而识之”之“之”自许,于《即色论》自得之情溢于言表;王坦之则以佛典维摩诘之默相答,谓支遁难识自己无言。二人言辞往来,机峰妙甚。

支遁清谈,曾受谢安激赏。品藻第九第六七条云郗超问谢安:“林公谈何如嵇公?”谢云:“嵇公勤着脚,裁可得去耳。”又问:“殷何如支?”谢曰:“正尔有超拔,支乃过殷。然亹亹论辩,恐□欲制支。”刘孝标注引《支遁传》曰:“遁神悟机发,风期所得,自然超迈也。”程炎震云:“《高僧传》云:‘恐殷制支’此处□必是殷字,宋初讳殷,后来未及填写耳。”[3]534-535谢安认为嵇康需努力才能赶上支遁清谈;支遁超拔尘俗过于殷浩,殷浩亹亹论辩则胜于支遁。

养马好鹤的雅好,颇具机锋的品评,富于魅力的清谈,使得支遁“风神类谈客”,“几执名士界之牛耳”[10]。

三、依然性情中人

虽兼名僧、名士于一身,支遁却未能脱俗,清谈时常醉心形式,为谈而谈,罔顾弘法本意。文学第四第三十条云,北来道人与支遁相遇于瓦官寺,讲《小品》,竺法深、孙绰共听。“此道人语,屡设疑难,林公辩答清析,辞气俱爽。此道人每辄摧屈。孙问深公:‘上人当是逆风家,向来何以都不言?’深公笑而不答。林公曰:‘白旃檀非不馥,焉能逆风?’深公得此义,夷然不屑。”[3]219所谓辩答清晰、辞气俱爽主要着眼于辞藻声韵美的清谈艺术。由“白旃檀非不馥,焉能逆风”可见支遁非常得意于“此道人每辄摧屈”的辩难效果,然竺法深对孙绰问语“笑而不答”,对支遁答语则“夷然不屑”,缘由即在于不屑其舍本逐末。此已见支“俗”。当支遁因人就其买山时,竺法深将此“不屑”化作讥刺:“未闻巢、由买山而隐。”在法深看来,这简直有点俗不可耐了!刘孝标注引《高逸沙门传》云:“遁得深公之言,惭恧而已。”[3]802

就理性而言,支遁亦主张清谈应求理中之谈,不宜相苦。文学第四第三八条云许询年少时,人以比王修,许大不平。时诸人及支遁并在会稽西寺讲,王亦在焉。许意甚忿,便往西寺与王论理,共决优劣。“苦相折挫,王遂大屈。许复执王理,王执许理,更相覆疏;王复屈。许谓支法师曰:‘弟子向语何似?’支从容曰:‘君语佳则佳矣,何至相苦邪?岂是求理中之谈哉!’”[3]225尽管理性上认为惟求屈人快感的清谈纵语佳亦非应有之义,然旁观者清,一旦置身其中,支遁本人亦难免此弊。第三九条云支遁诣谢安,时谢朗“始总角”,又“新病起,体未堪劳”,然则与其讲论,支遁仍至“相苦”,以致在壁后听的朗母王夫人忍不住自出“流涕抱儿归”[3]227。支遁甚或以“不苦”为恨。赏誉第八第九二条支遁谓王羲之云:“长史作数百语,无非德音,如恨不苦。”王曰:“长史自不欲苦物。”[3]472因此,便无怪支遁讥王濛“义言了不长进”了[3]228。其实,不惟王羲之欣赏王濛“自不欲苦物”,谢安亦认为支遁不如王濛。品藻第九第七六条云王濛之孙王恭问谢安:“林公何如长史?”谢安曰:“长史韶兴。”又问:“何如刘尹?”谢曰:“噫!刘尹秀。”王曰:“若如公言,并不如此二人邪?”谢云:“身意正尔也。”[3]540

支遁复以其利口讥讽王徽之兄弟。轻诋第二六第三十条云支遁到会稽,见王徽之兄弟。还,人问:“见诸王何如?”答曰:“见一群白颈乌,但闻唤哑哑声。”[3]848白颈乌,清人王琦注李贺《染丝上春机》诗引此事末云:“王氏子弟多服白领故也。”[11]同时,诸王言谈作吴语。支遁遂谓见之如同见到一群白颈乌但闻哑哑叫声。于“绝不相得”谓其诡辩的王坦之,支遁则恶语相加,谓坦之头戴污垢便帽,身穿粗布单衣,腋挟《左传》书,追逐郑玄车后,“问是何物尘垢囊!”[3]841此等言语,尖酸刻薄,已有人身攻击之嫌。余嘉锡案云:“‘尘垢囊’即‘革囊盛众秽’之意,其鄙坦之至矣。”[3]842如此毒舌,虽得逞一时之快,也易使自己受侮。如前引排调第二五第四三条,支遁即为王徽之、谢万戏侮。裴启《语林》亦云:“王濛与诸人谈,有时或排摈高秃,以如意注林公云:‘阿柱,汝忆摇橹时不?’阿柱乃林公小名。”[12]前云王濛谓刘惔云支遁“凶物”;此以如意注头,直呼小名,谓之“摇橹”,侮辱更甚。

支遁清谈亦时被屈。排调第二五第五二条云王坦之、支遁在扬州讲,韩伯、孙绰等人都在座。支遁“理每欲小屈”,孙绰喻以“如着弊絮在荆棘中,触地挂阂”……[3]815,可见其狼狈。前揭文学第四第三五条王坦之以维摩诘自比,讥支遁不能见赏自己“无言”,亦见其屈。第五一条云支遁与殷浩在相王司马昱府讲,亦是不觉入殷氏玄中而屈:“支道林、殷渊源俱在相王许。相王谓二人:‘可试一交言。而才性殆是渊源崤、函之固,君其慎焉!’支初作,改辙远之,数四交,不觉入其玄中。相王抚肩笑曰:‘此自是其胜场,安可争锋!’”[3]234谢安所谓亹亹论辩恐殷欲制支,诚非虚言。支遁亦因屈而生嗔。第四五条云于法开始与支遁争名,后人心渐归于支,法开意甚忿,遂隐居剡县一带。法开遣弟子至京城,嘱弟子过会稽。时支遁正讲《小品》。“开戒弟子:‘道林讲,比汝至,当在某品中。’因示语攻难数十番,云:‘旧此中不可复通。’弟子如言诣支公。正值讲,因谨述开意。往反多时,林公遂屈。厉声曰:‘君何足复受人寄载!’”[3]229-230活画出其嗔怒之态。甚至为名声,支遁还有意回避欲与之辩读《小品》所遇幽滞难解处的殷浩。第四三条云:“殷中军读小品,下二百签,皆是精微,世之幽滞。尝欲与支道林辩之,竟不得。今小品犹存。”刘孝标注引《高逸沙门传》曰:“殷浩能言名理,自以有所不达,欲访之于遁。遂邂逅不遇,深以为恨。其为名识赏重,如此之至焉。”复引《语林》曰:“浩于佛经有所不了,故遣人迎林公,林乃虚怀欲往。王右军驻之曰:‘渊源思致渊富,既未易为敌,且己所不解,上人未必能通。纵复服从,亦名不益高。若佻脱不合,便丧十年所保。可不须往!’林公亦以为然,遂止。”[3]229谛审《世说新语》所云,其意惟赞殷浩读小品能抉发精微,“竟不得”或感叹殷浩所下“皆是精微,世之幽滞”的二百签竟失去辩而得析的机会,故复强调今小品犹存,依然难解;《高逸沙门传》将之阐释为殷浩欲求教支遁“竟不得”而“深以为恨”,将落脚点移作支遁为名识所赏重;《语林》将之阐释为支遁本“虚怀欲往”,后听从王羲之劝而止,恐于殷浩所下签自己亦不解而丧“十年所保”之名。若果如《语林》所云,则支遁凡俗之情更重。

简言之,名僧、名士、俗子,三位一体,和谐地统一于《世说新语》之支遁人物形象中。因以玄解佛,支遁以即色游玄、义应法本、顿悟七住等得成一代名僧;因援佛入玄,支遁复以逍遥新义、名士风神、无碍辩才等得成一代名士;因名僧兼名士,佛教弘法得以新突破。活跃于清谈场上的支遁,不仅彰显其弘扬佛法的淑世情怀,而且时见其徒资利口、逞一时之快、意气之争等俗子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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