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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国际的思想裂变与奥地利马克思主义

2015-03-27孟飞,姚顺良

湖北社会科学 2015年9期
关键词:修正主义奥地利资本主义

摘要:第二国际时期,资本主义发生了一系列新变化、新情况,马克思主义内部随之产生了思想和政治上的分化。“修正派”要求补充和替代马克思主义,而“正统派”主张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面对各派对马克思主义的不同理解,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汲取了“修正派”和“正统派”的方法论基础,但又不满足于他们的固有主张。从20世纪初开始,奥地利马克思主义在考茨基的正统马克思主义和伯恩施坦的修正主义马克思主义间采取中派立场。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477(2015)09-0017-06

作者简介:孟飞(1983—),男,东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后,中共南京市委党校讲师,南京大学博士。姚顺良(1948—),男,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社会理论研究中心研究员、教授、博士生导师。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奥地利马克思主义研究”(15CKS027),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第二国际时期马克思主义哲学范式的变形与分化”(11JJD710011)阶段性研究成果。

马克思逝世后,资本主义在世界范围内发生了许多重要转变,已经和当初创立这一经典模式时的历史情境有了很大的不同,有一些确是马克思在著作中未曾预见到的。这就给第二国际的理论家们提出了新的挑战:如何创造性地运用马克思主义来面对资本主义的新情境?奥地利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生长期正是第二国际思想家展开激烈对抗的时期,修正派和正统派的论战给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以双重理论挤压,于是他们才会在各派的基础上试图革新社会主义理论。

一、全球资本主义的深刻变化和马克思主义的分化

资本主义经济持续繁荣的背后是持续性的萧条,这是资本主义经济发展中的必然现象和逻辑结果。另外,随着股份制公司产生,“资本的人民化”现象是最新的潮流。与经济的发展和股份公司的出现相伴随,垄断组织(托拉斯、卡特尔等)发展迅猛,国家资本主义形态隐现。在阶级结构上,由单一的、线性的阶级结构向多元的阶级结构转变。在自由竞争资本主义阶段,社会结构更多地固定为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对立状态,而到了垄断资本主义条件下,这种阶级结构变得不那么明晰了,社会阶层复杂化趋势明显。而意识形态上的新状况是民主和法制的手段越来越多地运用于调节社会生活,资本主义有意识地弱化阶级矛盾,妄图实现对无产阶级民意的控制和统治。在绝大多数资本主义国家中,工人阶级的政治地位得到一定保障,比如被授予一部分民主权利,开始获得参加选举的权利,无产阶级政党也从非法状态逐步取得合法地位等。工人阶级通过工会与资本家进行合法斗争,以期提高待遇水平,无产阶级政党则通过议会斗争的方式为自己争取利益等等。

资本主义新情况造成了上述诸多的经济、政治、意识形态领域的变化,这些和经典的马克思批判理论形成了一定的反差。这在意识形态领域的突出表现是:从强调科学到强调价值的转变。马克思在创立自己哲学的过程中,就坚定地宣称他的哲学是为无产阶级革命服务的,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批判资本主义制度,为共产主义的胜利提供科学上的依据,这也构成了马克思哲学最为革命性的一面。但是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价值批判并不是建立在空洞的道德谴责基础之上的,相反,是植根于历史唯物主义和剩余价值论的科学论断。由此,马克思将社会主义置于科学的根基之上,实现了社会主义由空想到科学的转变。 [1]马克思主义在本质上是科学与价值的统一,但是到了第二国际阶段,马克思主义科学的体系被拆解了。在实证主义的巨大影响下,第二国际的理论家普遍接受了实证的原则,他们把马克思主义看作一种科学的客观学说,它的任务就是描述因果关系,因而不允许有任何价值判断,否则就会玷污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此时,第二国际的马克思主义者已经无法正确理解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真正意涵。社会主义是目的,是一种政治意志和价值悬设的目标;而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科学,是一种客观公正的知识,两者被截然割裂开来。这就是第二国际内部思想分裂的现实基础,修正派和正统派在何谓真正的马克思主义问题上展开了激烈交锋。

二、修正主义、改良政治和奥地利马克思主义

面对资本主义的新发展、新现象,及其由这些新情况所带来的与马克思主义经典批判理论之间的反差,在马克思主义内部出现了两种重要的趋势:第一种倾向认为,面对当前资本主义的态势,必须坚持并发展马克思主义,实现马克思主义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创新;另一种则认为,随着资本主义的最新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经典批判理论无法科学地解释资本主义的现实,宣称马克思主义已经失去效用,因此必须用其他理论来“补充”或替代马克思主义。这就在马克思主义内部形成了正统派和修正派的两条思想路线和两个学术集团。

修正主义者错误地解读了资本主义发展的这些新情况、新现象,认为它们证伪了马克思主义关于资本主义发展和社会革命的理论,因而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经济批判理论进行了修正和否弃。

修正主义者的攻击目标包括了马克思主义的哲学、政治经济学以及科学社会主义等,他们意图全面、系统地拆解马克思主义基本构架。在第二国际内部,修正主义的最大代表是伯恩施坦,他的思想蜕变时期也正是新康德主义流行的时期。伯恩施坦对新康德主义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并极力主张用这种主观唯心主义哲学来取代马克思主义哲学。伯恩施坦的出发点和麦克斯·阿德勒有很大的相似性,他们对马克思主义的所谓开放性态度实则是一种理论上的修正主义,也就为政治改良主义埋下了伏笔。

伯恩施坦试图用一种折中主义的庸俗唯物论取代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他公开提出,要用一种“折中精神”来重新规范唯物史观。他认为,“折中主义——从对于现象的种种不同的解释和处理方式中进行选择——往往只是对于企图从一物引出万物并且以独一无二的方法处理万物的教条主义渴望的自然的反作用。每当这种渴望发展过度,折中精神总是要一再以强大的自发力量为自己开辟道路。” [2](P55)于是,在他看来,用这种“折中精神”重新规范的“今天所见到的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形态”,就成了“真正的科学”。可见,伯恩施坦对马克思唯物史观所作的“修正”绝不是细枝末节的批评,而是一种从本质上的彻底否定。伯恩施坦把折中主义方法看作推进马克思主义历史理论向前发展的最佳道路,这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偏离,或者说是有意识地想与资产阶级达成和解。伯恩施坦的折中主义“在社会民主党的实践上意味着经济发展的必然性和空想主义的自由之间的折中,意味着阶级斗争和通过公共精神做到的阶级和解之间的折中”。 [3](P290-291)

哲学观上的折中主义和修正态度,转换到政治斗争中便暴露出了改良主义的苗头。第二国际时期的马克思主义者在两条战线上进行了斗争,既反对无政府主义和无政府工团主义,又反对右倾机会主义。这时资本主义处于相对和平发展阶段,工人运动和社会主义政党中的改良主义、右倾机会主义思潮日益滋长,并且在伯恩施坦修正主义中得到了完整的理论表述。修正主义和改良主义在第二国际各社会党的理论和政策上都有反映。

在《社会民主党内的修正主义》中,伯恩施坦对“修正主义”的内涵作了解释。概括地说,他认为修正主义是“对于理论问题才有意义的词,翻译成政治用语就成为改良主义,即系统的改良工作的政策” [4](P33)。起初伯恩施坦反感自己的理论被扣上“修正主义”的帽子,后来又乐于承认自己是“修正主义分子”,但避而不谈修正主义的实质,直到修正主义在十年的理论发展过程中在自己周围聚集了大批信徒,他终于敢于表述修正主义的实质就是改良主义。如果说伯恩施坦在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和无产阶级革命策略的最初“修正”中,还是以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补充”为旗帜的,那么现在,伯恩施坦不再忌讳人们对他“修正”的马克思主义的指责,甚至干脆按其“改良”的意图,任意地肢解马克思主义。

19世纪末,改良主义正式形成,他们的政治观点开始在实践中发挥效应。这一阶段,改良主义(特别是伯恩施坦主义)首次系统化、理论化地指导发达国家的工人运动,并逐渐成为社会主义思潮中占统治地位的理论形态。1879年,“苏黎世三人团”(赫希伯格、施拉姆和伯恩施坦)的活动让改良主义思潮明朗化。他们在《社会科学和社会政治年鉴》上联合发表《德国社会主义运动的回顾》,该文要求放弃阶级斗争、暴力革命,取消非法党组织,转而走所谓合法改良的议会道路。在伯恩施坦的鼓吹下,第二国际早期在批判无政府主义否定议会活动时忽视了国际内部日益滋长的改良主义倾向,甚至有时还把改良主义当作马克思主义本身予以肯定,越来越多的工人运动领袖向伯恩施坦靠拢。

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资本主义完成了向帝国主义阶段的过渡,伯恩施坦借口时代发生了变化,进一步提出必须重新探索实现社会主义的道路。他身披修正马克思主义的外衣,抛出了一整套改良主义理论。恩格斯逝世后,伯恩施坦看准时机,开始对马克思主义进行系统、全面的篡改。1896-1898年间,他在《新时代》上以《社会主义问题》为总题目发表的系列论文成为他对马克思主义“传统解释进行批判”的代表作。1899年1月,他完成的题为《社会主义的前提和社会民主党的任务》一书,是他与马克思主义公开决裂的宣言书。在这些文本中,伯恩施坦对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学说总体背叛。“目的是微不足道的,运动就是一切”是伯恩施坦改良思想的总公式。他指出,应该避免使用无产阶级社会来代替资产阶级社会的说法,而采用“社会主义社会制度来代替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提法。他继而鼓吹通过合法改良来实现社会主义,完全否定无产阶级专政的必要性,强调使资本主义“和平长入社会主义”。伯恩施坦认为社会民主党当前的任务就是集中注意力于改良 [5],党的全部活动就是保证资本主义在“不发生痉挛性爆发的情况下转移为一个更高级的社会制度”。但我们认为,他所说的社会主义制度本质上延续了资本主义制度,伯恩施坦的改良主义从始至终与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大相径庭。

另外,伯恩施坦在1900年编辑出版了《社会主义的历史和理论》的文集。该文集系统总结和阐述了他所谓的改良主义(书中被称为“自由科学”)的要义。第一,改良主义的最重要特征是取消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社会主义运动的理论基础的地位。伯恩施坦断言,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已经不符合时代,再用它来衡量社会主义运动的得失,是不够的,甚至是错误的。第二,改良主义特别注重理论的包容性,要把原先被社会主义运动“排斥”的学派和理论都重新引进。伯恩施坦认为,社会主义运动应该借鉴“伦理学”、“讲坛社会主义”等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意识形态。 ①第三,改良主义的核心就是所谓的“民主”和“自由”。随着资产阶级国家政治上镇压职能的削弱,伯恩施坦指出:民主就是实现社会主义的形式;民主就是放弃宣传和实施无产阶级专政;民主就是放弃阶级斗争。我们看到,伯恩施坦的“民主”实际上就是背离马克思主义的要义,以放弃无产阶级专政、阶级斗争学说和社会主义革命目标为代价换取所谓资产阶级的“民主”;他的“自由”实际上就是维护资产阶级现有经济制度和社会制度的“自由”。在伯恩施坦的不断鼓噪和社会、历史的共同作用下,改良主义此后在各国社会党内迅速蔓延开来。

奥地利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发展和政治实践一再表明他们吸取了改良主义的诸多因素。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虽然仍旧自认为是马克思主义的或科学社会主义的,仍旧认为生产资料的公有制或社会所有制是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标志,主要领导仍旧没有完全放弃对暴力夺取政权的幻想。但是他们开始过分推崇民主制在实现社会主义道路上的作用,开始逐步把混合经济作为夺取政权道路上的主要经济形式,开始模糊作为敌人的资本主义和作为自我认同的社会主义。所以,奥地利马克思主义终究是一种改良主义的社会主义流派。

三、正统派、中派思维和奥地利马克思主义

理论与现实的落差,加上其他一些主客观根源,使得第二国际正统派的理论家们在传播、捍卫、应用乃至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经典理论的时候,也多多少少误读了马克思的方法论模式和历史观范式。实证主义、进化主义、折中主义和经济主义成为当时第二国际的主流思潮。第二国际后期(1899年以后),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批判理论从经典一元模式断裂和分化为现代多元模式,这是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陷入理论误区的主要思想源头。其中,对奥地利马克思主义影响最深的是恩格斯和考茨基对马克思唯物史观的理解模式。

恩格斯是马克思逝世后马克思主义正统思想的当然传播者和理论领袖。他对马克思著作的整理和思想发挥使马克思主义自19世纪下半页开始逐渐战胜其他学说成为各国社会民主党的指导思想。并且在社会主义实践中,他还主导了第二国际,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作出了卓越贡献。

19世纪70年代,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认为,随着实证科学的发展,哲学不断趋向消亡。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他又强调,传统哲学已经在黑格尔那里终结了,哲学的任务是“沿着实证科学和利用辩证思维对这些科学成果进行概括的途径去追求可以达到的相对真理” [6](P215)。马克思的“历史观结束了历史领域内的哲学,正如辩证的自然观使一切自然哲学都成为不必要的和不可能的一样”,恩格斯强调现在不应该再从头脑中冥想出联系,而是要从事实中发现联系。“这样,对于已经从自然界和历史中被驱逐出去的哲学来说,要是还留下什么的话,那就只留下一个纯粹思想的领域:关于思维过程本身的规律的学说,即逻辑和辩证法。” [6](P253)可以看出,恩格斯的世界观确实带有一定的实证主义倾向,在他晚年研究中的一些提法 ①更是直接诱发了第二国际进化主义和折中主义的倾向。恩格斯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巨大影响力使得第二国际的理论家多少都会带上他的思想印记。以考茨基为代表的第二国际主流派理论家发展了这一倾向,把马克思主义范式完全实证主义化了。

考茨基和奥地利马克思主义有着天然的联系和亲密的关系。考茨基生于奥地利帝国的布拉格,9岁移居维也纳。青年时代的考茨基在维也纳大学学习历史和哲学,1875年加入了奥地利社会民主党。虽然后来他到德国继续参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传播工作,但是同奥地利社会党的联系依旧紧密。他与维克多·阿德勒的私交甚密,1889年,他参与定稿了维·阿德勒起草的奥地利社会民主工党“原则纲领”。他还欣赏希法亭的经济学研究,并主动邀请希法亭到德国从事理论研究和社会主义实践。考茨基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包括唯物史观的理解中,存在着浓厚的实证主义和折中主义,这些都对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的思想模式产生了巨大影响。

考茨基在哲学观上坚持实证主义倾向,在他眼中,马克思主义和达尔文的进化论别无二致,它们都是一种纯粹的“经验科学”。在1907年回答一个俄国工人关于“马克思主义和马赫主义之间关系”问题的一封信中,考茨基写道:“我并不把马克思主义理解为任何哲学,而是把它理解为一种实验科学,即一种特殊的社会观。……马克思没有宣布任何哲学,而是宣布了所有哲学的终结。” [7](P351-352)从考茨基的论证可以看出,他始终站在实证主义的立场来解释马克思主义的哲学革命和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质。马克思主义的诞生确实宣告了此前所有哲学的终结,但那是指旧的本体论意义上的哲学,即形而上学;马克思主义也当然是科学的,但这种科学并不是实证主义意义上的经验科学。马克思主义的哲学革命和科学性质集中体现为实践哲学与历史科学的内在统一。考茨基对唯物史观和整个马克思主义的实证主义理解,使得他忽视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批判性质和实践功能,抛弃了马克思主义的人文关怀和价值尺度。

受此影响,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无法理解马克思哲学实践变革的真正内涵,走上了把马克思主义实证化的道路,共同制造着马克思哲学作为“知性科学”和“实证科学”的神话,这显然是一种理论倒退。与马克思经典资本主义批判理论原有的理性批判精神和实践批判精神相比,排除辩证法,只能导致一种“无批判的实证主义”,即在理论上无法穿透资本主义日常经验的现象层面,在实践上堕入同资本主义现实妥协和改良的道路。

在马克思主义与机会主义斗争的过程中,第二国际内部受到折中主义的影响而产生了中派主义。考茨基在政治实践上从左派转向了中派,他游移在左派的革命要求(从革命理论转到革命实践)和机会主义的右派要求(反对采取坚决的革命行动)之间。考茨基认为,巴黎公社的失败给我们的教导是“击破战略”已经失效,要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议会斗争上。总体上看,考茨基表面上似乎并不排除无产阶级夺取政权的最后大决战,并不反对群众性政治罢工,但是只把这种罢工看作是决战时使用的最后武器。其实,他认为决战是遥远的,时机还远不成熟。他以此为借口,坚决否定左派的主张;另一方面,他又同右派划清界限,强调随着政冶局势的进一步发展,“疲劳战略”必然要过渡到“击破战略” ①,那时无产阶级将会采取群众性政治罢工作为决战的手段。这样,考茨基的折中主义政治暴露无遗,他实际把政治性群众罢工同击破战略等同起来,从而截断了在当时条件下采取这种激进斗争方式的可能。

考茨基的中派思维还建立在对议会制的充分依赖上,他认为现代议会制已经成为国家政治活动的重心,保障了统治阶级对社会高效的管理,“议会制度是保证他们在国家中的政治统治和迫使下层阶级的力量在政治上为他们服务的最合适和最有效的手段”。 [8](P16)在此基础之上,考茨基得出了一个重要的论断:随着无产阶级作为一个自觉的阶级参加议会斗争,议会制同样可以成为无产阶级争取自身利益的工具,它已经不再单纯是资产阶级的统治工具了;而在无产阶级取得政权以后,议会制也同样“成为无产阶级专政的工具,正如它是资产阶级专政的工具一样” [8](P34)。在这里,考茨基已经明显背离了马克思主义的立场。

除了以议会选举代替暴力革命之外,超帝国主义和平、以保持中立求得党的团结、以普遍民主代替独裁专政等等中派主义思想以一种机会主义的变种的形式出现,得到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的赞同,并为后者继承、发展和付诸实践。考茨基主义从而被深深地植根于奥地利的社会主义实践之中。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都属于理论上的中派,他们的特点是摇摆于马克思主义派和机会主义派之间,力图调和双方的原则分歧并保持同机会主义者的统一。正如列宁对中派的评价:他们是“第二国际各种矛盾的社会产物,是既要在口头上忠实于马克思主义又要在实际上屈服于机会主义的社会产物 ”[9](P336)。

四、奥地利马克思主义的理论选择

第二国际时期马克思主义的丰富的哲学内涵往往遭到不同程度的简化和阉割,以便直接指导党的现实实践,而世纪之交时代的巨大变化又急需对理论作出新的概括和解释。围绕第二国际时期对马克思主义的各种理解,“修正派”与“正统派”的论战也就随之而起。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显然不满足于老一代马克思主义者对马克思主义的解释,他们声称要“把马克思主义历史观应用于复杂的、为一切肤浅地、公式化地应用马克思的方法所无法解决的现象”。据此,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到力主调和的新哲学(新康德主义、马赫主义)那里去寻找理论资源。这就产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作为思维方式存在的奥地利马克思主义,其思想特点即是糅合了当时各种思潮的混合物,体现出对新思想和新方法的折中与调和。

面对各种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思潮的涌现,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认为,真正连结他们的是社会转型的历史使命感(政治目标)——建立社会化的民主国家。他们都认为这是知识分子的自觉,他们有义务作为无产阶级的先锋教育群众科学的批判方法、接受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为社会转型的斗争作好心理和纲领的准备。以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为界,奥地利马克思主义在1914年前坚持和维护了马克思主义的主要原则,第二国际范围内的马克思主义和修正主义的斗争在奥地利社会民主党内没有明显的反映,这说明中派思想起着支配作用。但是一战后,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见证了哈布斯堡王朝向共和国时代的变迁,奥地利马克思主义不得不作出必要的妥协,政治张力也凸显出来,于是以往的凝聚力渐渐瓦解。但是不容否认的是,政治分化其实只是表象,他对待科学研究的态度是基本一致的,即奥地利马克思主义成员总体上承认了马克思主义是一门经验社会科学(确切地说是社会学)。“一战前后的马克思主义阵营,总会以贴标签的方式指认修正主义者、改革主义者或正统的马克思主义者。” ①奥地利马克思主义团体的著作或清晰地表达了修正主义的一般原则,对经典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挑战 [10](P93);或表现出对改良派马克思主义的亲和态度,这强调了对实用性改革政治策略的偏好,他们认为这是唯一可以达到政治目标的途径。我们发现,奥地利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观反映了修正主义和改良主义的文献和实践对他们的支配性影响力。

总的来说,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试图拓展出“第三条道路”,即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从20世纪初开始在考茨基的正统马克思主义和伯恩施坦的修正主义马克思主义间采取中派立场,之后他们也采取了相同的立场对待第二国际和第三国际。从理论上看,奥地利马克思主义是对政治的知识总结,从实践上看,他们又试图用知识手段改变政治现实。“奥地利马克思主义”的术语本身代表了对马克思的奥地利式解释,他们致力于在奥地利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比如在多民族的哈布斯堡王朝建立和谐的民族关系等等。他们认为,虽然马克思和恩格斯没有考察到当代社会的种种状况,但是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仍然十分重要,马克思的教义不应视作信条而是研究不断变化的社会条件的出发点。他们在古老的、被民族斗争所震荡的奥地利,必须学会把马克思主义历史观应用于复杂的、为一切肤浅地、公式化地应用马克思的方法所无法解决的现象。 [11](P328)但是,从他们的理论研究和政治实践来看,奥地利马克思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的背离远多于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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