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成了奢侈品
2015-03-25徐剑
徐剑
余少时,读马致远之天净沙,竟被彼那苍凉悲悯之乡愁掳魂而去。可少年不知愁滋味,古道、西风、瘦马,游子亡命他乡,一骑绝尘而去,断肠人在天涯。却不知那个牵肠挂肚乡愁多轻多重。
在路上,夕阳西下,几缕炊烟袅袅,浮冉于村庄之上,一抹余晖,宛如凤凰涅般,凤翥九霄,盖美不胜举也。前方何处,是余之家乡,还是彼之故里?对于一个游子而言,回不去之处,则为远方;回得去的地方,且作家乡。然,余站在京畿大衢之阳台上,蓦然回首间,故乡在彩云间,此乃天边天蓝之域,湛蓝湛蓝之天空,非京华可媲。憬然四顾,一年四季,一天四季,或三春杨柳,或九夏芙蓉,或十苇稻香,或秋风梳裹。清泉从黄龙洞流经暗河,于一座叫龙泉寺唐代古刹大龙潭里冒了出来。寺院裁有唐梅,种了宋柏,元代紫薇开至荼蘼。庙不大,虽为三套院,山门,财神殿、以及大雄宝殿,进伸皆不深,却应验一句古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而庙不在大,有佛则应。因此,不论余走多远,看到这美丽的夕阳、村庄、粉红色的寺院,还有将至之时之小桥流水人家,便会有一种莫名乡愁涌动。
乡愁是什么?记得前不久习大大曾云,“让城市融入大自然,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令人顿时有一种温馨之感动。乡愁就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值得永远怀念、频频回眸之故里。余生有涯,因了一介文人,走遍祖国大好河山,远足每个角隅,踏遍空山、寒山、苍山,饮尽江南烟雨,凭栏远眺北国风光,观长河落日圆,叹大漠孤烟直,祁连山下哭英烈,惟有一柱梵香祭雄魂。有一天,至天马故乡,感天马行空之独往独来,登高远望,独怆然泪下,多少楼台烟雨中,多少风花终成梦,盖英雄苦短,皆为红颜喋血当歌。然,浪迹天涯半生,偶情殇嘉陵,最后一刻终醒悟,故乡才是最终归处。故所谓其荣亦焉,其勃亦焉,其衰亦焉,其亡亦焉。惟有血浓于水之故乡,惟有诗意温婉之乡愁,令人终生难忘。
然,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仅三十多年间,故乡已失旧时模样。自从昆明城郭地盘往西迁、北扩、东移,尤其是那个叫长水之国际机场,搬出巫家坝,东迁至我家大板桥镇之东七八公里处之分水岭上。余之老街,一座两里路长的古老的驿站,随之小城镇改造,家家将立有木柱,木楼板和马头墙之祖屋拆除,而失去自元代以来古屋格局。遥想当年,全民炼钢,砸锅寻铁,先将东西城门拆了,随后,十年文革,南北扎子和城墙又毁于一旦,青石板路条石被撬去盖电影院和民舍。如今石板路不见了,沿街每家口,窗下卖货或晒太阳之铺搭拆了。拆去了元代的老街龙骨,拆去了明代之老屋结构,最终拆去了故乡文化之魂。一个没有风情的老街,必沦为穷乡僻壤;一个没有历史之故地,必导致文化之贫血;一个风情、历史、文化和精神之故里,最终会顿失乡愁。
老无所归,葬于何处?于是乎,少小离家老大还,乡音未改,青丝染霜,将通京驿道上之瘦马,变成铁骑,得得蹄声换车轮滚滚,往故乡疾驶而去,也是这般斜阳西下之时,也是这般余晖融入西山睡美人之际,可是余梦中之故乡已经不再,桃花春雨,梨花酿酒,稻田鲤鱼游过,醉饮稻花之粉的田园,皆失,田园已毁兮,乡村中国之美景,再也不见了。
乡愁死了!因为故乡再没有美丽的东西值得记忆。于是乎,要寻乡愁,唯有到唐诗、宋词、元曲里去寻觅、品味。喜耶,悲耶?乡愁成了奢侈品,乡愁更是一种命也!
责任编辑 张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