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三代抗洪情
2015-03-24林凯
林凯
大坝就要关水了。
早些日子,就开始了清库工作,淹没区里的房屋已经快拆完了。接下来,就是拆迁坟墓,县政府连着发出了两次公告。
大勇爷爷和爹的坟墓都在库区红线内。
大勇是大滩村支部书记,移民外迁一开始,他就带头第一批报名,第一批迁了出去。
离开大滩村几个月,那一大片的村舍成了空落落的平地,但在大勇眼里还是那样亲切,真是故土难离呵。
大勇爷爷和爹葬在一个山包上,两座坟紧挨在一快,墓碑面向大渡河。
天刚蒙蒙亮,大勇就来到了坟地。他在坟前点燃香烛,摆上烟酒、猪头肉、水果等祭品,然后对着坟头说:水淹上来,大渡河就成为一个大湖了,爷爷,爹,我晓得你们难受,我心里也一样难受,没有人愿意离开家乡,但是要服从国家重点建设啊!对不住两位老人家了。大勇在坟头跪下。
大勇的三个响头还没有磕完,几百号人涌来了坟地。他们是大滩村留下来后靠安置的移民,听说大勇要迁走两位老支书的坟墓,就都赶了来,村民们要向两位老支书作最后的告别。
大勇爷爷是大滩村第一任支书,大勇永远也忘不了爷爷。
爷爷二十来岁时,不但身强体壮,而且水性十分了得,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浪里翻”。夏天发洪水,大渡河浪涛滚滚,河中心掀起一个个巨大旋窝,隆隆水声震耳欲聋,远远站在岸边也叫人心惊胆颤!而爷爷在河里捡拾水打木材,竟然在波浪里自在地翻来滚去……有这样的水性,红军来到大渡河找撑船的人,第一个就找到了爷爷。
那是1935年5月,红军长征来到大渡河,为了掩护红军主力从安顺场成功强渡大渡河,一部份红军驻扎在大树堡以佯攻富林镇迷惑国民党守军。爷爷撑着木船,船上坐了二十来个红军冲在最前面,小船在风浪里左右穿行,四周是密集的枪弹,几天佯攻下来,爷爷是毫发无损,连他船上的红军也几乎没有伤亡。
红军撤走后,还乡团把爷爷抓去关了几个月,放出来就落下一个哮喘的病根,只要一沾冷水,人就咳嗽个不停。爷爷有这样的光荣历史,解放后成立了大滩村,他就顺理成张当上了村支书。
爷爷在离世前,唯一的心愿就是把他埋在大渡河边。
从爷爷想到了爹,那刻骨铭心的一幕又在大勇眼前浮现出来。
上个世纪的1998年,大渡河发生了特大洪水。浊浪滔天的洪水翻过堤坝,淹没了那片富饶的良田。爹看在眼里,心疼得想流泪。这上千亩良田,原先是一片河滩地,是在爹当上了村支书后,带领全村几百号壮劳力,利用农闲时间,冬战严寒,夏斗酷暑,整整苦干了三年开垦出来的啊!
雨还下着,洪水还在上涨。天空雷鸣电闪,雨水瓢泼般倒下来,地面狂风大作、河水掀天,一排巨浪扑打过来,堤坝决口了,洪水向村子里的房屋漫过去。爹带领着全村的青、壮年村民,已经在风雨中同洪水搏斗了七、八个小时。
沙袋堵不住,决口越来越大。咋办?险情就是命令。爹想了想,猛拍了一下脑门,突然转过身,向村子里冲去。一会儿,爹开来了家里那辆大货车,满满一车矿石还没有卸下来。爹把车子直接开进了决口,溃坝堵住了。爹在打开车门出来时,一个大浪掀来,爹就消失在了滔滔洪水中……洪水退去后,大伙沿着大渡河两岸寻找了整整一个月,也没有找着爹的尸体。
大勇爹的坟墓是一座空坟。
大勇再也克制不住胸中大海般起伏的情感,他仰天大叫一声:爹啊!爷爷啊!“嗵”地在二老坟前跪下,几百号人也齐展展地跟着大勇跪下了。
这时,一束阳光穿过云层照射下来,刚才还是灰暗的坟地变得来一片金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