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数据时代中译者如何自处
2015-03-22李大屾
李大屾,吕 黛
(华北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北 唐山063000)
大数据是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发展而出现的一种新型数据资产,也可以称之为巨量资料。“大数据”是需要新处理模式才能具有更强的决策力、洞察发现力和流程优化能力的海量、高增长率和多样化的信息资产。作为大数据这个名词的推广者,在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及肯尼斯·库克耶编写的《大数据时代》中指出了大数据的4V特点:大量、高速、多样、价值。在大数据时代中,谷歌、微软等互联网巨头都把目光投向了基于大数据技术所开发的机器智能翻译,翻译人员将受到前所未有的翻译技术革命的冲击,译者的存在意义面临着被消融的危险。翻译研究者可以从文本类型的角度出发,站在后现代翻译理论的视角,重新挖掘出大数据时代中译者的意义。
一、大数据时代中译者意义的消融
众所周知,互联网已经深刻的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改变了人们的认知方式,改变了人们的交流方式,同样也对很多行业产生了质的颠覆。几乎在各个领域现在都能看到互联网带来的巨大改变。但在目前的翻译行业中,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改变即将来临。目前的翻译行业能在这场互联网所带来的改变下“独善其身”吗?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可以先看看最近非常火热的“大数据”时代作者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的观点。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在《大数据时代》中前瞻性的指出,大数据带来的信息风暴正在变革我们的生活、工作和思维,大数据开启了一次重大的时代转型。在这场信息风暴中首当其中被改变的就是翻译行业。
他在书中举了谷歌公司的例子,称谷歌翻译为无所不包的翻译系统。到2012年年中,谷歌数据库已经涵盖了60种语言,甚至能够接受14种语言的语音输入,并有很流利的对等翻译。在最近的谷歌手机翻译软件的更新中,手机软件已经支持语音实时翻译成文本。这款应用能自动识别用户在讲的语言,并将其自动转为文字。在使用过程中,此应用不仅能通过计算机的不断检查对结果进行调整,还能在用户的对话过程中进行学习。
谷歌公司目前的日活跃用户已经超过2亿,谷歌公司可以在一天内提供10亿次的翻译服务,翻译量相当于100万本图书内容。谷歌的中国竞争对手百度公司同样也利用大数据开发出了非常先进的翻译系统。百度公司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率鹏指出,大数据的技术使我们完全在不了解、不懂得、不能够理解这种语言的情况下,仅仅靠技术本身就开发出一个非常好的翻译工具,这在以往的时代是难以想象的。因为在他们看来,翻译和美学、语言哲学等深奥内容关系不大。他们认为翻译只是一个数学和统计学方面的问题。在谷歌翻译系统的开发团队里,甚至没有一个语言学家。谷歌翻译的部门主管弗朗兹认为,机器翻译的关键在于对数学、统计和编程方面的擅长。在他的领导下,谷歌翻译团队并不会去模仿人工翻译的方式,这就是他们没有去开发字典、定义语法结构和规则的原因。事实上,语法规则对目前的计算机来说仍然难以掌控。谷歌更着重于以大数据和统计的方式入手,翻译系统会不断地调整翻译结果的相关性并自我学习如何处理数十亿的文字。通过这种方式,计算机最终能不断优化翻译结果。语料库或平行文本库越大,翻译效果也就越好。在这方面,电脑有这人脑无可比拟的巨大优势,因为电脑有远超人脑的存储量,而根据摩尔定律,电脑的巨大存储空间还在以几何级的速度不断攀升。
根据科技发展的规律,我们可以大胆预测,不久电脑以及移动终端的只能设备就可以代替人脑进行同声传译式的翻译。此外,镜头取景翻译,塔多思等机器翻译软件的进化,乃至今后人工智能领域的突破发展,都将把机器翻译的水平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在这种情况下,翻译人员的存在意义难免会产生消融。在很多人眼中,译者可能不会像从前一样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一个可以被机器替代的行业中的从业者,也谈不上有什么尊严可言。经过多年翻译理论的发展,终于被确立起来的翻译学科也可能面临着不小的危机。
二、从文本类型角度寻找译者意义
翻译则是把一种语言信息,转换成另一种语言信息的活动。在两种语言信息的转换过程中,译者是有其创造性发挥的。这种创造性活动在翻译中可以被泾渭分明的分为文学翻译和非文学翻译。李长栓教授在《非文学翻译》一书中曾区分过文学翻译和非文学翻译,即非文学翻译涉及知识、事实和思想、信息、现实;文学翻译涉及想象中的个人、自然、人类居住的星球;非文学翻译强调的是事实,文学翻译强调价值;非文学翻译强调信息的清晰性,文学翻译强调风格。非文学翻译大致包括行政翻译、商业翻译、经济翻译、法律翻译、医学翻译、科学翻译、学术翻译和技术翻译等。
德国著名翻译理论家赖斯在《翻译批评的可能性与限制》一书中将基本文本类型分为三类:
1)信息型文本(Informative Type):该类文本注重内容,旨在传递信息知识、意见等事实。采用逻辑性较强的语言。
2)表达型文本(Expressive Type):该类文本具有艺术性,旨在表达情感。
3)操作型文本(Operative Type):该类文本注重吸引力和感染力,旨在说服、劝说文本读者或接受者采取某种行为。
我们从这三中类型中可以看出,由于要求不同,绝大部分我们生活中接触到的文本类型为信息型文本,而这种文本由于采用逻辑性较强的语言,正好是计算机翻译所擅长的部分。赖斯还曾指出,信息型文本的译文应传递原文包含的所有信息,行文要符合写作规范和语言表达习惯,语言要质朴,没有废话,确保读者正确的接受原文信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有必要将原文中的隐形内容显性化。
翻译人员在这方面与依靠大数据进行翻译的计算机相比起来,并无任何优势。相反,由于大数据收集了数以万亿的语料库,计算机在符合语言表达习惯,写作规范和准确传递信息等方面具有巨大优势。译者的创造性在这种文本翻译之中并无法充分体现出来。所以如果以大数据为依托的机器翻译成熟后,译者们最先放弃的就应该是这种文本类型的翻译。事实也正是如此。目前机器翻译应用比较成功的两个领域分别是“使用特定语篇的翻译文本”和“有控制的语言输入内容”。天气预报就属于前者。加拿大的METEO翻译系统已经成功应用在了英法天意预报的互译上。后者也在专门英语(Caterpillar Technical English)的写作领域——即公司要求使用被限制范围的固定英语单词和语法进行写作——取得了成功。
至于赖斯提到的后两种文本类型,就是机器翻译所鞭长莫及部分了。在人类的各个艺术领域,无论是美术,音乐还是文学,都没有产生过任何一个让人类社会奉为经典的由电脑所创作的作品。甚至人工智能在行为中的语境问题,已经上升到一种哲学问题。所以在表达性的和创造性的文本之中,才是以后译者需要发挥才能的地方。
著名诗人、翻译家黄灿然在《给未来的译者》这篇文章中谈到:“仅仅热爱翻译是不够的。翻译是一种综合能力。作为年轻初学者,这直接反映在你的理解力上。你现在才二十多岁,即使是读汉语或汉译的理论著作或论述,以至诗歌或散文,可能也还有理解障碍,这是因为你还没有较高深的概括能力和抽象能力。概括能力和抽象能力是与生活经验和阅读经验分不开的,甚至影响你的判断力。”(黄灿然,2013:2)这种综合能力即是黄灿然所说的概括能力和抽象能力,包含了生活阅历和阅读经验,也包含了翻译过程中的灵光一现。
翻译综合能力的形成,基于这样一个观点:翻译是艺术而不是科学。张今在《文学翻译原理》中提到,“人们通常所谓的艺术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艺术是指用形象反映现实的一种意识形态,在英语中叫art,如音乐、绘画、文学、戏剧等。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不能承认非文学作品的翻译是艺术,而只能承认文学翻译是艺术。”(张今,1987:11)所以,从文本类型上看,在表达性文本中译者被机器翻译所替代仅仅是时间问题,而译者的价值在创造性文本中才具有不可替代性。
三、从后现代翻译理论角度寻找译者意义
除了文本类型理论给翻译者提供了在大数据时代中的主攻方向外,我们还可以从后现代翻译理论的角度,为翻译者寻找存在意义。张今在《文学翻译原理》中指出:“从长远来看,随着计算机的更新换代,随着现代语言学的深入发展,终有一天,科技作品和政论文的翻译有可能全部程序化。到那时就这些题材的作品而论,翻译艺术就完全转化为翻译科学。”(张今,1987:13)按照互联网时代的信息技术更迭和对传统行业的颠覆速度来看,人工智能设备的翻译水平可能会在将来的某天产生一日千里的技术进步。那时,正如众多在互联网时代被颠覆的行业一样,翻译行业可能也将引来一场重大的变革。就像曾经的“打字员”职位一样,被计算机技术和互联网技术的第一波浪潮消灭在方兴未艾之际;翻译这个古老的行业,目前也已经在国内处于被边缘化和被轻视的境地。很多译者面对汹涌而来的大数据浪潮和人工智能发展,表现出了两种态度:其一是不承认、不接受新事物对翻译人员的冲击,抱守着固有的翻译思想不变。另外一种则是面对即将到来的翻译变革,不断丧失对译者本身的信心,对翻译工作产生消极态度。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可以从解构主义翻译理论出发,寻找一种更好的思考视角。
解构主义是20世纪60年代中期从法国兴盛起来的一股后现代主义思潮。解构主义认为翻译并不是对原文的简单地“复制”和“模仿”,而是一个主体积极参与的过程。
德国思想家和文艺批评家瓦尔特·本雅明在《译者的任务》中曾提出这样一种观点,即译者的任务就在于发现趋向目标语言的特殊意念,正是在他所要翻译的那一目标语言中,这种意念产生出与原作的共鸣。所以,在一本译作当中,作者和译者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只有如此,才能既表达出原作的价值和意义,又发挥出作者的创造性。解构主义大师德里达也曾经指出,在翻译过程中,译者绝不只是一个被动转述原作意义的人,他应对自己承担义务,因为他有着自己对原作的独特理解,自己的取舍,自己的选词造句和表达方法,这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就使得他不可能只是一成不变地区转述原作的意思,他在转述的过程中无疑会加进自己的创造性理解和主观性阐释。这样的译者就不只是受制于原作,而是在更大的意义上创造性地再现了原作,甚至在某些方面还会使得已经“僵死”的原作再度焕发出新的生机。这和黄灿然所讲的综合能力有异曲同工之妙。另一位解构主义大师罗兰·巴特在1968年提出了著名的“作者之死”观点,作者对文本的主宰地位被颠覆了,文本恢复了自由,地位由禁锢变为独立。那么译者在文本的解读过程中扮演的角色就开始反客为主了。有研究者指出,持后现代观点的思想家们消解原作者自古以来惟我独尊、至高无上的权威性,突出了文本的地位以及作为读者的译者的作用,使译作与原作译者与原作者平起平坐,站到平等的地位上,使人们意识到建立在对等意义之上的翻译理论是站不住脚的,有利于人们从更为符合实际的角度去研究翻译问题,有利于译者主观能动性的发挥。
四、结论
在大数据时代中,机器翻译和人工智能把译者的生存空间挤压得很窄,也迫使译者面对互联网革命的挑战,引发关于自身价值的思考。这一时代更呼唤创新型人才的出现,让技术服务于译者而不是代替译者;译者本身也应该积极的参与到新的翻译技术革新进程之中,通过大数据和译者的结合,利用新技术手段自动区分文本类型,从而把翻译推向一个新的高度。在这个进程中,可以把解构主义的翻译理论作为发掘译者内驱力的工具,避免使译者面对新翻译浪潮的冲击而迷失自我。值得注意的是,解构主义在把译者地位提高到空前高度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使译者的翻译行为越来越远地脱离原文本和原作者,从而产生一种“消解的虚无感”。这种虚无感对原作者和译者都会产生不良的影响。这就要求在新技术引起的翻译革命来临前重建一种全新的翻译伦理,才能应对由于传统翻译伦理的不断颠覆给译者造成的困扰,从而使他们能够在大数据浪潮中保持住自身价值,有尊严地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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