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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语境下“政治人”角色生成影响要素分析

2015-03-20汪金玉

安徽行政学院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民主政治

汪金玉

(安徽师范大学 法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3)

“政治人”是一个具有不同范畴和意义内涵的概念。尽管学界众说纷纭,但其共性要素可大体分为广义与狭义两方面。广义而论,可理解为具备一定政治意识和政治行为能力,并且能够主动参与政治生活的普通公民;狭义而言,则是指从事特定政治活动或政治研究工作并以此作为职业身份的人。本文从广义维度下中国语境的宏观视角就影响中国民众“政治人”角色生成的变量要素进行初步分析。

一、外部因素对中国公众“政治人”角色生成的影响

(一)西方近现代民主运动的发展,对中国公民“政治人”角色生成的影响

西方社会关于“政治人”命题的探究肇始于古希腊时期的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从城邦自然演化的立场,阐述了人类所附着的群居性本质,认为人的本性要求倾向于过一种集体的和社会的生活。对此,马克思认为“人即使不像亚里士多德所说的那样,天生是政治动物,无论如何也天生是社会动物。”[1]人的社会属性和善意品质反映在复杂的社会关系之中,可以理解为“人是一种具有社会性的、具有利益协调能力的,并追求友善合作,追求社会的至善和谐的动物。”[2]古希腊的政治人命题为人类政治生活提供了必要的逻辑假设。此后尽管在自然政治观时期人的地位和良善品质被有限的民主制度所庇护,但受中世纪严密高压的封建神权统治束缚,人的权利地位乃至情感意志无不被牢牢压制于神权的淫威控制之下。文艺复兴及启蒙运动的蓬勃兴起,为西方人文主义者和资产阶级思想家高举理性主义的大旗,执着追寻人的自然本性与自由权利开辟了道路。在同封建旧秩序和神权统治的对抗较量中,一股对自由主义公民身份的信仰思潮开始风靡于西欧各国。资产阶级所渴盼已久的公民资格、平等权利、人民主权,也随着封建制度的日益瓦解和资产阶级革命的节节胜利而在欧美各国获得生长土壤,并且随着其统治地位的越发巩固而逐步成为思想斗争武器。

尽管资本主义民主固有缺陷显而易见,但不可否认,西方资产阶级为确立自由平等、公正尊严的基本政治价值功不可没,特别是其关于民主规范的实践尝试和对自由、平等、共和及人权理念的孜孜追求,为近代中国劳苦大众民族意识的焕发、思想观念的解放以及民主觉悟的苏醒起到了极大的激励示范作用。作为后现代化的最大发展中国家,西方社会所践行的一整套新旧兼蓄的民主规则及其制度框架下民众所彰显的政治精神、政治认知及政治情感,不仅启示着当代中国政治民主的发展实践,而且对我国广大民众的政治思维方式、政治价值观念乃至政治人格的形成发展均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二)东亚国家的示范效应,对中国公民“政治人”角色生成的影响

受地缘环境、文化传统、历史命运和发展模式等诸多因素的制约影响,东亚国家在现代化转型进程中所呈现的发展格局具有高度的相似性。我国公民政治角色的生成定位与东亚国家民众政治身份形成定位之间有着共性与个性的内在统一联系。东亚国家的政治发展道路经历了由议会民主制过渡为威权政治再到民主政治的演进变革过程。其社会转型的内在逻辑一方面就是凭借主权国家下威权政府的强劲力量助推经济的快速增长,另一方面经济的迅猛发展反过来又成为威权体制瓦解的必要条件。社会财富总量的积累和社会福利水平的大幅提高,为民主政治的深度发展赢得了必要的物质前提,也奠定了国家政治转型的良性社会基础。“东亚权威政治实行经济优先主义的价值取向,始终把经济增长作为最重要的追求目标,它聚合了社会民众共识并增强了政府的政治合法性。”[3]东亚国家所采取的政治体制转型模式,为同样具备“后发性”特质的中国政治发展道路的探索选择提供了一些可资借鉴的经验范式;而其改革崛起进程中社会成员在政治生活内所扮演的非理性化角色,特别是在政治参与情感取向上所呈现的冷淡与狂热两者兼具的两极化态势,也影响着当代中国民众的政治行为方式和政治心理意识。

(三)马克思主义学说的传播及发展,对中国公民“政治人”角色生成的影响

马克思主义学说是一种寓科学性与实践性、阶级性与革命性为一体的系统完整、逻辑严密而又富有极大创造性的庞大思想体系。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后,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说的主要观点和基本方法随着中国革命的步伐传入中国。五四运动以后,马克思主义思潮在中国大地蓬勃兴起,深受鼓舞的中国先进知识分子开始从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启迪中探索救国救民的政治发展道路。引领中国走向独立富强的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和科学引领下,跨越了国界,克服了偏狭,最终在中国大地上结出了骄人的硕果。马克思主义之所以经久不衰并且魅力深远的深刻根源,很大程度上就在于其充分揭示了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科学地阐明了人类社会生活存在的本质现象,精辟地论证了唯物史观解释框架下市民社会与国家关系的基本理论,逻辑地构建了人的自由而彻底的解放学说,特别是作为创始人的马克思以“劳动人”为本质的出发点而对人与政治的相互关系所作出的经典逻辑分析,“马克思的这种政治人思想,表明了人与政治之间的内在本质联系,即人在本质上需要政治,政治是人的劳动本质的现实反映。”[4]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说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就在于为人类认识政治生活、分析政治现象、把握政治规律提供了全新的分析视角和系统的理论范式。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的长足发展,对当代中国的政治现代化进程以及民众的政治思维方式产生了重大影响。

二、中国传统政治文化对中国公众“政治人”角色生成的影响

(一)中国传统官本位政治文化,对中国民众“政治人”角色生成的影响

农业文明匹配下的官僚政治文化是一个既严密而又完整的有机思想体系。其中官本位的政治文化传统更是有着深厚的历史根源。封建统治阶级依托其庞大的官僚机器和官僚队伍构造出官僚政治体制以维护其阶级统治地位,主观上对社会大众形成了严密的政治控制,而客观上却在普通民众的政治思维与心理取向上打上了难以挥散的官僚体制烙印。随着官僚专制统治的日益强化,最终衍生出影响至今的“官本位”及“权本位”的社会意识流弊。所谓“‘官本位’就是指包括人们的思想意识、行为取向和制度安排在内,一切都以官为中心,以官为出发点和归宿。”[5]事实上,中国“官本位”的意识传统已经根深蒂固于一些人的思想观念之中,反映在部分民众扭曲的政治人格层面就表现出以加官进爵与获取利益为行动目的,以功利权势的刺激而不是以主体权利的维护为参与动力。长此以往,非但破坏了正常的民主秩序法则,背离了政治发展的基本目标,阻碍了民主法制的健全完善,也构成了于公民良好政治素养培育养成的威胁挑战。因为“对于仅仅具有政治人身份而没有具备政治人格素养的政治个体,是难以真正融入到政治领域中去的。”[6]从政治心理学的研究视角看,人的政治行为的基本动因除了受外在客观环境、先天素质的左右外,显然也受制于个体人格要素的影响①。摒弃“官本位”思想痼弊,以健全的政治人格和理性的政治心态投身民主政治的发展实践,是真正受惠政治民主、铸就健全“政治人”的理所必然。

(二)中国传统顺从型政治文化,对中国民众“政治人”角色生成的影响

美国政治学家阿尔蒙德在其《公民文化》一书中依据认知、情感和评价的差异取向模式而将政治体系内的政治文化分为村民型、臣民型及参与型三种不同类型。参照其建构的分析框架以及理想民主模型,中国封建政治文化究其本质而言应当隶属臣民文化,这种文化类型的负面效应在政治体系内集中表现为公民的政治认同度低,政治情感淡薄,缺乏应有的政治主体意识和必要的政治参与热情。“建立在落后的自然经济生产方式、封建宗法家族制度和完备的专制极权政治结构基础上的中国传统政治文化,凭借其特有的封建伦理政治社会化机制……成为规范人们价值取向和政治生活的一种集体无意识心理。”[7]这种结局的形成显然是与分散落后的小农经济的封闭属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也离不开封建官僚体制以及为之服务的主流政治文化的制约。

“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在人性认知上存在的根本区别,就是中国在人性认知中铲除了人作为个体的基因,而西方正是依赖这种基因成长和完善起来的。”[8]传统秩序权威和道德体系的稳定基础造成了人类固有的某种保守偏好,亦即倾慕传统多于创新,热衷固有多于新奇。诚然,正如英国政治哲学家奥克肖特在其《政治中的理性主义》中所认为,传统价值和已确定的习俗应当受到维护和尊重,因为其在为人熟悉的同时,确有宽慰、稳定和提供安全感等作用。

三、中国的现实环境对中国公众“政治人”角色生成的影响

(一)近代中国社会转型的特殊性,决定了中国公众“政治人”的角色生成

中国的近代史是一部充满压迫与反抗、经历落后与崛起的曲折前进的历史。随着政治局势的剧烈震荡和民族危机的日趋加深,积贫积弱的旧中国几度濒临亡国的风险。但是自那时起,先进的中国人便开始了民族意识的崛起和民主精神的向往,先后涌现出一大批堪称“民族脊梁”的人踏上了救国救民的艰辛探索道路。纵观近代中国社会的发展历程,由传统社会迈向现代化社会的显著标志之一,在某种意义上就表现为人民大众自我意识的苏醒、参与热情的高涨和思想观念的解放。“区分现代化国家和传统国家,最重要的标志乃是人民通过大规模的政治组合参与政治并受到政治影响。”[9]一般地说,现代化不仅意味着引起阶级意识,而且也象征着个体能够作为独立的主体而存在,并且新的价值观的树立往往会破坏社交和权威的旧基础。现代化是一个涉及多级层面转型变革的系统过程,其中就应当囊括自为意识的觉醒、公平自由环境的营造以及社会价值观的构筑与重塑。近代中国历经艰辛探索而取得的独立自由、民主富强的胜利果实,为当代中国公民政治地位的形成和政治人格的塑造提供了条件保障与精神支撑,也为中国民主政治的驱动进步和现代化事业的繁荣发展提供了永不枯竭的动力源泉。

(二)中国特殊的政治经济体制转型模式,决定了中国公众“政治人”的角色生成

中国特殊的历史条件和特定的现实国情决定了中国现代化建设事业的有效推进只能是探索式的渐进改革过程。“中国模式”在助推经济财富飞速增长、公众物质生活条件极大改善的同时,也造成了政府职能范围的扩大和政治作用效度的强化,促进了公众综合素质及政治能力的显著跃升。商品经济条件下竞争合作的市场化格局以及利益关系的复杂化态势,铸就了社会成员参与政治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必要性。物质生活的极大丰裕使得人们对于精神生活的质量水准以及自身权利与价值的追求有了新的更深更高层次的认识。人本主义学派的心理学家马斯洛在其《人的动机理论》一文中认为,社会个体除了必需的生理、安全、社交及尊重四类需要以外,最高层次的也是最难达到的就是自我实现的需要。透视现代化进程中所呈现的工业化、城市化、民主化与信息化的发展背景,按照从经济发展水平角度阐释政治关怀与价值本质的后物质主义理论,物质匮乏的状况往往导致政治受经济议题的支配,但在物质普遍富足的状况下,个体关注的兴趣焦点则更为倾向于同道德、政治公正和个人满足有关。这一事实也恰恰说明“如果没有市场经济所逐渐培育起来的高度负责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就不可能造就出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建设所必须的成熟的政治人。”[10]

(三)中国当前民主政治的发展格局,决定了中国公众“政治人”的角色生成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开辟及其制度的确立,为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发展指明了前行方向,也为当代中国公民当家做主的应然地位创设了根本的制度前提。公民有序的政治参与,既是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的基本价值原则,也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题中应有之义。随着政治体制改革的逐步深化和民主政治的深入发展,民主作为政治合法性保证的制度性原理获得了普遍权威。但是,如果缺乏作为主体角色的公民的积极参与及其应有的政治素质和必备的参政能力,那么势必会给民主政治的制度性建设造成因丧失必要的群众基础而最终难以发展。因为“缺乏参与和代表也反映缺乏有效的公民权,因而也缺乏对整个制度的忠诚。”[11]因此,如何彰显政治体系中“人”的价值与尊严,构成了能否实现公民参与目的之关键所在。随着经济的增长和教育的普及、科技的进步与传媒的发展,特别是社会主义民主与法制的日益健全和完善,我国公民的政治素质、政治能力以及政治责任感在政治社会化的进程中正在不断增强,公众的“政治人”角色也正随着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完善发展而日臻成熟。

注 释

①人的政治行为与人格之间应当是一种互补的相互作用关系。参见董敏志:《政治心理学的视野:政治行为与人格》,载《上海社会科学院学术季刊》1995年第1期。

[1]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8:362.

[2] 曾狄.“政治人”假设的丰富内涵和价值[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5,(1):340-351.

[3] 杨鲁慧.当代东亚国家民主政治转型的合法性基础——中国周边国家民主经验借鉴的视角[C]//当代世界社会主义的理论与实践——民族、民生、民主”中国科学社会主义学会当代世界社会主义专业委员会2012年会及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12:372-377.

[4] 刘俊祥.人本政治论——人的政治主体性的马克思主义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166.

[5] 李成言,肖俊奇.社会性官僚政治:中国官本位传统之源[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3,(7):69-75.

[6] 蒋云根.政治人的心理世界[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2:49.

[7] 张华青.论政治现代化与公民文化[J].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1):31-36.

[8] 金太军,王庆五.中国传统政治文化新论[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55.

[9] 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28.

[10] 张志明.公民人格待成熟[J].人民论坛,2009,(1):32-36.

[11] 李普塞特.政治人:政治的社会基础[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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