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精神的缺失——试析清代中国为何不能自然而然地产生近代媒体
2015-03-20李硕
李 硕
自由精神的缺失
——试析清代中国为何不能自然而然地产生近代媒体
李 硕
[摘 要]清代中国为何不能自然而然地产生近代媒体?对照中国近代科学、近代经济以及近代民主政治的集体沉默,笔者认为问题的核心在于自由精神的缺失,这贯穿于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历史之中,也体现在政治、经济、文化的各个方面、各个层次。
[关键词]近代媒体;新闻发展史;自由精神
[作 者]李硕,武汉大学。
中国古代曾经拥有繁荣往来的封建经济、富丽悠久的传统文化和先进实用的科学技术,但在清代中国既没有自然形成近代资本主义经济,也没能率先产生近代科学,反倒是四大发明缔造了西方的地理大发现,孔孟的儒家学说被启蒙思想家引为据典。同样,早在汉唐时期便出现早期报纸雏形——邸报的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先有新闻传播活动的国家,却在近代新闻体系的形成过程中远远落后于西方,以致近代大众传媒竟然作为西方文化入侵的载体而嫁接传入中国。清代中国为何不能自然而然地产生近代媒体?对照中国近代科学、近代经济以及近代民主政治的集体沉默,笔者认为问题的核心在于自由精神的缺失,这贯穿于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历史之中,也体现在政治、经济、文化的各个方面、各个层次。黑格尔说:“历史是自由意识在必然性中的进步。”他认为以中国为首的东方文明长期以来处于“萌发的自由意识”即自由意识的最初形态,而近代欧洲则率先进入“理性的自由意识”阶段即高级形态。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自由意识作为一种精神状态对人类社会发展的推动作用。此外,自由精神的匮乏则无疑成为抑制社会进步的重要因素,新闻作为时代的反映自然首当其冲。
梁启超在《自由书》中开篇便提到:“人群之进化,莫要于思想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如果说真实是新闻的根基和底线,那么自由便是高悬于头顶的阳光,是新闻的追求,也是其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给养。诚然,近代媒体难以在清代中国产生,与小农经济的压制使近代产业久未兴起、机器技术难以运用与发展有很大关系,但最核心的问题还是理念上的传统与狭隘——旧中国人从骨子里缺乏自由精神。封建集权统治造就的是臣民社会,当国家权力被无限扩大,民众的权利也就被无限缩小,当掌握着国家权力的人可以自由到为所欲为,民间大众的自由也就无从谈起了。这种自由不仅仅是缺乏获取自由的途径——即被剥夺自由,更是在广大臣民之间没有自由的基本概念和诉求——即对自由的无知,自由精神的缺失。
观照西方的新闻发展史不难发现,以英国为代表的近代报业的产生和发展几乎是与资产阶级的兴起、资产阶级革命的进行和资本主义的发展这一过程一致的。具体来看,西方近代报业在西方封建主义后期诞生、与资产阶级革命斗争的过程中兴起,那时起报业很大的作用便是反对封建压制、宣传民主自由、启蒙思想;资产阶级革命后各类报刊各自宣传政见,党同伐异、激烈论战。早在1644年英国人弥尔顿便发表了《论出版自由》的演说,并逐渐扩展到新闻自由。而美国人的报业则产生于反对英国殖民者的压制与争取独立的过程之中,并由杰弗逊推动了新闻自由立法。在法国,也于19世纪20年代后期出现宣传空想社会主义的工人报刊。
1859年,英国人约翰·密尔在《论自由》一书中对自由的概念作了着重精神方面的阐释,它高度重视思想自由、讨论自由及自我掌握的道德判断自由,这本书同样成为新闻发展史上的重要标志。
可见,近代传媒的兴起在某种意义上是在技术成熟的条件下思想启蒙和政治变革的产物,并对启蒙与革命有着极大的反作用,成为有力的工具和武器;它总是在人们思想上意识到民主自由并在政治行为上追求自由解放的过程中焕发活力。从这种意义上讲,或许没有西方的侵略,在19世纪中后期,中国早期的先进分子在救亡图存的斗争中会开拓出中国本土的近代传媒业。而事实上,以梁启超为代表的中国先进知识分子在清末民初也确实掀起了政治家办报的高潮,在理论和实践上推动了中国近代媒体的进步。
回到中国古代,这里尝试简单分析自由精神缺失的表现及其对传媒发展的影响。
首先,自由的缺失体现在对中国传媒的直接作用。
以邸报为主的古代中国“新闻”媒介其实是传播
朝廷要事的“官报”,其本身便具有森严的封建王权性质。邸报尽管在形式上具有早期新闻传播的雏形,但就内容、管控、发行、受众等方面来说,其实质是服务于封建统治者的工具,奉封建统治者的意志为圭臬,旨在维持并加强庞大的封建官僚体系的统治秩序,在官僚体系内部传递官方信息。如果将邸报与现代传播相联系,其大致类似于今天的内参,不具有大众传媒的性质,其核心是舆论控制而非舆论传播。
尽管在宋代出现了民办的“小报”,但是无论小报的从业者还是主要内容,都充斥着官方的色彩,民报与官报存在严重同质化现象,并不具备独立经营、发展的能力。此外,小报从一诞生就被视为非法出版物,受到官方的查禁,官报处于无可动摇的垄断地位,主宰了古代新闻传播的渠道,以小报为苗头的民间报纸始终未能发育起来,演变到近代传媒的范畴。
其次,封建集权专制的政治制度造成了公共社会和公共权利的萎缩。
自秦汉以后2000多年的漫长历史中,中国一直处于封建王权绝对压控下的一元社会,其核心内容就是权力和秩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中国没有“社会”观念而只有“国家”观念。王权无可争辩地剥夺了属于社会的权利,抑制了公共领域的产生。从应然的角度看,公共领域应当拥有脱离国家和市场操纵的相对独立性,在此领域里,市民可以自由表达及沟通意见,也可以对公共事物进行批评。而大众传媒正是发挥公共领域作用的重要一环。
某种意义上,公共媒体生成的条件首先就是由独立社会人组成的独立社会的存在,即一个健全的、强大的公民社会的存在,公民权利的集中表达就形成了公众舆论。因此封建专制在剥夺社会公共权利和公民自由的同时也排除了公共舆论产生的可能。换句话说,王权专制制度首先在政治制度的源头上就遏制了大众传媒产生的有机土壤。反观西方,早在17、18世纪的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真正意义上的市民社会就发育成熟,充分发展的公共社会首先便为大众传媒的产生提供了一个自由表达权力诉求的空间。
最后,封建主义大一统文化专制对个体思想的钳制。
从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到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确立儒家大一统思想的绝对统治,再到隋唐以后科举制的确立和发展,明清甚嚣一时的文字狱,拥有绝对权力的封建统治者在政治权力高度集中的同时也从不放松在思想上确立权威。三纲五常、四书五经,儒学始终处于思想的统治地位,它不仅是官方的统治思想,而且是贯通整个社会的普遍意识,是伦理道德领域根深蒂固的金科玉律。
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也!”类似这样的话语在中国古代经典中不胜枚举,将对父母兄弟的孝敬与维护国家的稳定和社会的安宁联系在一起,实际上便是对封建秩序的包庇。
个体不但没有政治上的自由,而且从思想意识上都被严格规范到儒家思想的框架中。在儒家思想形成统治的同时,多元的个体自由思想长期处于凝滞和萎缩状态,从而抑制了公众舆论的产生。同时,中国封建统治者长期奉行“愚民”政策,重农抑商,让百姓依附于土地,关注自然而非社会,抬高农民的社会地位而压制思想上比较活跃开放的商人和知识分子,并且规定了提高地位的途径——科举。当所有人都企盼着通过学习儒家思想经科举考试步入仕途,当所有人都被灌输“服从”与纲常的思想,最基本的思想自由无从谈起,言论自由也无从谈起。在王权思想的高压之下,多元的思想窒息,几千年的文化禁锢使整个中华民族背上了沉重的精神枷锁,自由之精神也成为“镜中花、水中月”,自由之媒体也就丧失了文化的土壤。
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政治体制下,自由精神的缺失是制约近代大众传媒产生的根本性因素。封建制度在两千余年的历史中,没有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进步,反倒是不断僵化和强化,这种统治及其观念渗透至政治、文化和社会等各个领域,泯灭了自由精神,从而导致自由所代表的公共媒体久久无法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