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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菲地理书 [组章]

2015-03-20丹菲

诗潮 2015年3期
关键词:娘娘南风石头

丹菲

石匣寺——悬崖上的《心经》

原谅我,亲爱的!我还是相信这缕物质的沉香袅袅,不相信一曲又一曲的歌声表达。

相信她,采自一棵疼痛的树,拒绝呻吟;也相信她采自一棵死亡的树,灵魂飘散时风姿卓越。

我还相信,悬崖上的这块石壁,在唐初留下的刀痕;一字一字地告诉我,万物葱茏,没有一样是前一秒的温情。我只有携带着此生的小身体,像一团烈焰,滚滚向前。

运城池神庙——浩瀚的白

那些白,你怎样能一眼望穿?就像你怎样能将一座雪山走完?

亿万年前潮水退却,剩余的骨头在风神和日神的鞭策下一粒粒析解,生生世世,融入黎民百姓的汗水、眼泪,甚至血液,干涸后是微小的盐,以供日常起居。

太阳当头啊,四千年前虞舜在盐池畔卧龙岗抚琴吟唱《南风歌》。伟大的盐南风从中条山吹来,它让亲民的虞舜悲欣交集。“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如今,我在苍茫的黄昏登上歌熏楼,面对这一片辽阔的故乡,那个小小的我已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怀抱一颗与生俱来的老灵魂,越来越爱;

如一粒盐献出自己,将前世的大海追忆。

鹳雀楼——甚至一条大河

唯一不变的,就是我们必须更上一层楼。

看远方,看时间怎样改变了空间布局。改变了一位唐朝诗人和众多非唐朝诗人的视线和听觉。

夕阳依然贴着远山落下,黄河却隐藏起涛声和雀声。一切只是为了让我们站得更高,看得辽阔无边。

无须怀疑,岁月流逝的并不是时间,流逝的是我们。时间一直就在那里,亘古至今,我们像绸布上勤奋的小蚂蚁,忘情地搬动着自己。

甚至一条大河,它将蜿蜒曲折的身体向西摆动五公里十公里,躲开一座楼缠绵的回忆。时间就是它温暖的河床,它努力流淌,争取比人类有更生动的舞姿,更长久的寿命。

石头的符咒——致灵焚哥哥

它是一块姿色平平的石头。

只是当你弯腰拾起它来,再递给我时,我就不敢把它当作一块普通的石头了。

我把它从黔西南带到湘中,又从湘中带回太原的家。

足足两公斤。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放在箱子里,重如小山。在外的那些天,我一次次用水流冲洗它,反复端详,妄想以目光琢磨出有意味的花纹和棱角。

电影《入殓师》中,一个人悄悄说话给石头,然后赠给另一个人。饱含重负的石头,从此进入他的生活,而他用尽一生才参破石头里的秘密。

我知道,面前的这块石头,并无任何玄妙。但我坚信,它至少藏有你之所以为它弯一次腰的能量。就这一点啊,多容易被风吹去,甚至直接就在自己的一口气中滑落了。

可是,我就深陷迷信,它还携带一道小小的道德符咒,使我无法丢弃。

此刻,它安静地立在那里,晒着冬日的太阳,仍然是一块材质庸常、姿色平平的石头。

人,是不是上帝掷出的一块块石头?被相遇,或被错过。

杀虎口——老去的历史长出新门牙

这里依然是长城上的一个口。

杀虎口,雄壮的建筑仿佛老去的历史长出新门牙。一辆接一辆,大型卡车风驰电掣般穿来穿去。山西和内蒙,他们中许多人口音相近长相雷同。

五十米开外,有人正独自走那长长的黄土墙,一直向东,大约是想从右玉县走到左云县,几十里山路,他可能有许多新鲜想法。

一条古道,据说周穆王西行、赵武灵王向北拓疆、昭君出塞,甚至花木兰得胜回朝,都走过。再有,就是大批民众为了梦想走西口。

在卡车的呼啸声中,我穿过参合口(我更愿叫它的原名),在外省内蒙稍作停留,拍了几张到此一游的照片。

乍看起来,口外比口内冷清,口内的西口博物馆门前,康熙大帝正骑着战马飞奔。

娘娘滩——三种可能

一个豪迈的君子,携手淑女,他放缓了脚步,欣喜若狂。瞬间摆出的缠绕之姿,是水的态度,而有情人积郁成洲。一个梦魇随着四季循环往复。

娘娘滩上炊烟袅袅,河水隔开了阴谋,一个朝代由此在喘息中复活。两千年过去,滩上人家功臣自居,迷恋脚下小小的国度,祭祀祖宗,只认谷子花生、瓜果蔬菜。

然后在清晨或黄昏,大踏步向任意一个方向走,接近河边。

黄河,出让三百亩田园,村庄是它绾在心上的一个温柔结。一条大河,比人有更宽广的胸怀,它以原始的本性,爱人间。

注:娘娘滩为黄河上唯一有村庄的滩,因纪念汉文帝的母亲薄姬娘娘而名。传说娘娘为避吕后迫害,在李文、李广保护下逃亡到此。人家均姓李,坚称为李广后代。出土的汉瓦当可佐证。滩上圣母殿由来已久。

摩天岭石林——一座山峰背负集体

  主义精神

如果能够攀越千百万年高峰,会看到什么样的风光?

今天,我只想在时间的废墟上窥视某次地质事件,高温下裂变翻滚的岩浆,涅磐过后,立于疼痛的巅峰,并没有溃不成军。

何况六棱的柱状节理,严守自然的礼数和规矩,一副宁折不弯的身躯。乘着时光之舟,一支队伍停泊于阴山余脉。

如果结局就是这样,我们可不可以选择永远在一起,姿势挺拔但僵硬,偎依但清凉,只有春天的山桃花盛开在岩隙间,呵气成香。

一座山峰,背负集体主义精神,终于占领了时间的一角家园。

四月,摩天岭的风像野马,蓝天在上,我沿着清晰的命脉艰难地攀登,仿佛已然到达我们的来生,终将葆有的热爱和坚贞。

赛里木湖——我还不够

用了半生,我才看到你。却只是饱含羞怯地掬起你的一滴体液,或者是你轻轻地触摸到我的肌肤,一阵微凉。

然后就是思念了。

我不知道,来生是要选择再次和你相遇,还是从来就不曾相识,甚至构不成梦境和理想。

万里之外,你所有的荡漾,将是我的心悸。我们相互间的面容可以渐渐模糊,也可以更加清晰,清晰到只有一点,像留守于某个时空的记忆。

阳光让你一天中变幻着色彩,季节让你在一年中调整着风向。你足够富有,足够生动。

但是有一天,我再次走到你身边,你还会一阵潮热吗?仍然能够透过浩瀚,以一滴水的光芒覆盖我。

或只是把所有重量沉在底部,保持与天空一样的蓝色。

我与你,将多么新鲜和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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