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战争前后的西学翻译之对比
2015-03-19蔡雅蕾
蔡雅蕾
蔡雅蕾/南京农业大学在读硕士(江苏南京210095)。
作为中国翻译史上的第三次翻译高潮,清末民初的西学翻译从不同层面传播了西方文化,对中国近代文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在《中国翻译简史(五四)以前部分》一书中,马祖毅先生认为:林则徐以后的翻译活动,可以拿甲午战争作分界线。[1]虽然都是西学翻译,都是在清末民初外受西方列强侵略、内受封建压迫的大背景下进行的。但是以甲午中日战争为界,把西学翻译分为甲午战争前的西学翻译和甲午战争后的西学翻译是有一定的依据的。因为甲午战争前的西学翻译和甲午战争后的西学翻译在很多方面存在不同,主要体现在五个方面:微观社会背景,西学传播主要渠道,翻译主体,翻译客体和翻译标准。下文将就这五个方面的不同作一一阐述。
一、微观社会背景
甲午战争前,中国虽尚未完全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但整个清王朝的统治已经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危机四伏。经济上,土地兼并严重,农民少地或无地,破产现象严重;政治上,吏治腐败,卖官鬻爵,贿赂成风;文化上,万马齐喑,死气沉沉;社会上,土地兼并现象使广大农民破产,导致阶级矛盾尖锐,大小起义不断,比如白莲教起义以及后来声势浩大的太平天国运动。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使中国人民从此开始深受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双重压迫与剥削。为救亡图存,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分别在农民阶层和地主阶层出现了救亡图存运动。农民阶层的救亡运动,即为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运动。洪秀全和冯云山等人组织拜上帝教,以基督教的某些教义作为反封建的基础,发动了势如破竹的太平天国运动。太平天国领导者定都天京后,进一步宣传西方基督教义,组织学者系统翻译了基督教的《旧约全书》和《新约全书》,在翻译过程中对其进行大胆修改,使之成为更符合太平天国统治利益的《旧遗诏圣书》和《新遗诏圣书》。
地主阶级的救亡运动即洋务运动。清政府的一部分官僚,在太平天国和捻军等农民起义的打击下,又经过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惨败,感到封建王朝岌岌可危,不得不采取对策进行救亡图存。洋务运动的主要人物有清朝贵族奕䜣、文祥以及官僚军阀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以及后起的张之洞等人。洋务运动期间的翻译活动主要是西方的自然科学论述和少数社会科学方面的书籍。
甲午中日战争后,中国完全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西方列强掀起了瓜分中国的狂潮,中国内忧外患的形势更加危急,在这一形势下,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登上了历史舞台。他们主张变法自强,企图通过他们的变法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纲领,于是就开始了戊戌变法。因此,戊戌变法期间的西学翻译主要是政治方面的,带有一定的政治色彩。
二、西学传播主要渠道
甲午战争前后西学翻译的主要渠道是不同的。甲午战争前的西学传播主要渠道是正式的官方的机构,主要有两种:一是官方的洋务机构,二是传教士在华的教会机构。官方的洋务机构主要是奕䜣等人奏请创办的同文馆,其主要课程与活动就是学习翻译。同文馆的师生译作有两百多本,内容涉及政治、法律、医学、天文学等,如丁韪良译有《万国公法》,介绍了国家拥有的权利以及外交权,交战条规等;毕利于译有《法国律例》,首次将《拿破仑法典》译为中文,他还译有《化学指南》,并与承霖、王钟祥合译了《化学阐原》,这两本书是中国最早的化学教科书;汪凤藻译有《新加坡律例》;德贞译有《全体通考》,详细介绍了生理方面的知识。继同文馆建立之后,随后又在上海和广州成立了广方言馆。广方言馆挑选一些文童入馆学习。学生在校学习翻译课程并与外文教习一起合作译书。广方言馆成立后培养出一批精通西文和西学的中国学生,并派遣学习优异的学生出国留学,如中国近代铁路工程师詹天佑,开辟了官派留学生的先河。此外,在译入西学方面,江南制造总局的翻译馆也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但是制造局翻译馆翻译的书籍多以军工和造船方面为主。造船方面的译著有《汽机新制》《兵船汽机》《制机新法》等。军工方面有涉及火炮、炮弹方面的译著《克虏伯炮说》《爆药纪要》《制火药法》等。而西方教会则为宣扬教义,增加教徒,翻译的大多数是宗教作品。马礼逊编译的《圣经》和《华英字典》在翻译史上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马礼逊的《圣经》是在中国的第一本全译本,《华英字典》是中国的第一部英文字典。米怜主编了《察世俗每月统计传》,被认为是世界上第一份中文近代报刊。裨治文撰写了《美理哥国志略》,郭实腊翻译了《三次中国沿海航行记》《中国史略》和《开放的中国》等。
甲午中日战争的失败也宣告了救亡图存、自强求富的洋务运动的失败。甲午战争后西学翻译渠道比较单一,主要是通过报馆翻译西方或日本作品,比如上海的《时务报》,译印西书,印行了《伦敦铁路公司章程》《法国印花税章程》《重译富国策》;北京的《中外纪闻》是康有为、梁启超用来宣传西学、鼓吹变法的。长沙有《湘报》和《湘学新报》,成都有《蜀学报》等等。
三、翻译主体
李建中和雷冠群认为“在清末民初的西学翻译中,只有早期林则徐组织的翻译班子与后来洋务派创办的两馆(京师同文馆与江南制造总局的翻译馆)中是采用西人与华人合译的方式。在甲午战争后,了解西学的中国人越来越多,留学生成为翻译事业的中坚力量。”[2]具体说来,在甲午战争前,翻译主体主要有林则徐领导的翻译以及洋务机构组织的翻译。林则徐带领的主要有四个人,分别是袁德辉、亚孟、林阿适和梁进德。主要译作是《四洲志》一书。这本书是近代中国第一部系统介绍西方各国地理知识的译著,后来林则徐的好朋友魏源将它及其他译文汇编为《海国图志》。而洋务派创立的京师同文馆和江南制造总局的翻译馆的学员同样进行了大量的翻译活动。
在甲午战争后,随着了解西学的中国人的增多,留学生成为翻译事业的中流砥柱。大多数维新派代表人物都是这一时期翻译界的主要人物。这一时期的翻译家主要有梁启超、严复和林纾等。并且这一时期的译者主体的鲜明特点就是秉承理念不同,其译作类型也大相径庭。如梁启超宣扬政治改良与民族自强,重视小说的教化作用,于是他选择日本与西方的政治小说进行翻译。启蒙思想家严复认为,只有引入西方先进的社会科学理念才能达到解放思想开启民智的目的。因此严复倾毕生精力翻译了现代西方的八大名著。翻译家林纾认为,文学是挽救民生之良方,因此他专注于西洋小说翻译,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开拓人们的眼界。
四、翻译客体
两次鸦片战争后,中国的惨败使得一些有识之士首先看到的是西方先进的军事技术,于是这一时期的译著内容主要涉及西方各国军事、地理、历史等概况。19世纪60年代至90年代,清政府的地主阶级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为指导思想,发动了以求强求富为目的的“洋务运动”。洋务派创办的两馆共翻译西书400多本,内容主要集中在自然科学和应用科学上。
甲午战争之后,维新变法开始了,在这一思潮的推动下,西书的翻译数量空前。“从1900到1911年,中国通过日文、英文、法文共译各种西书至少有1599种,超过此前90年中国译书总数的两倍”。[3]此时先进的中国人已认识到西方富强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科学和民主,于是此时的翻译方向开始转向西方的政治方面。维新派的西学翻译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的理论,特别是天赋人权论和所谓“民权平等之说”;二是资本主义上升时期的自由主义与功利主义的学说;三是自然科学及其方法论。
五、翻译标准
在翻译标准的问题上,甲午战争前的集大成者是由马建忠。他提出翻译的标准是“善译”。在《拟设翻译书院议》一书中马建忠从西方比较语言学的角度提出了新的翻译标准:“夫译之为事难矣!译之将奈何?其平日冥心钩考,必先将所译者与所以译者两国之文字深嗜笃好,字栉句比以考彼此文字滋生之源、同异之故。所有相当之实义,委曲推究,务审其音声之高下,析其字句之繁简,尽其文体之变态,及其义理精深奥折之所由然。夫如是,则一书到手,经营反复,确知其意旨之所在,而又摹写其神情,仿佛其语气,然后心悟神解,振笔而书,译成之文,适如其所译而止,而曾无毫发出入于其间。夫而后能使阅者所得之益与观原文无异,是则为善译也。”即译者必须精通原文和译文,比较二者之异同并且掌握两种语言的规律,然后再做翻译。在翻译时必须忠实地表达出原文的意思,且译文能够模仿原文的语气。但是马建忠“善译”标准提出的前提是清末翻译以西方科技翻译为主体,因此“善译”标准并不全面。虽有局限性,马建忠的“善译”标准影响重大,可视作近代翻译标准的开端。
甲午战争后,在翻译标准问题上,严复的影响最大。严复是我国翻译史上明确提出翻译标准的人。在《天演论》序言中,严复阐述了“信,达,雅”是三条翻译标准:“译事三难:信、达、雅。求其信已大难矣,顾信矣不达,虽译犹不译矣,则达尚焉”。“故信、达而外,求其尔雅”。信,就是忠实,达即通顺,雅就是译文力求典雅。与马建忠的善译相比,严复的这三条翻译标准较为全面,可以作为翻译实践总的指导原则,对后世的翻译实践起到了很大的指导作用。但是这三字标准缺乏具体的标准,并且对文体和文风的翻译也未作具体要求,尤其是“雅”字标准备受非议。笔者认为,严复的“雅”并非古代的尔雅,而是指译作的风格应与原作的风格保持一致。
清末民初的西学翻译是中国翻译史上的第三次高潮,在翻译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以甲午中日战争为界,清末民初的西学翻译又可划分为甲午战争前的西学翻译和甲午战争后的西学翻译。二者在微观社会背景、西学传播主要渠道、翻译主体、翻译客体以及翻译标准方面均存在差别。了解这些差别,认识到甲午中日战争不仅仅是对旧中国的沉重打击,也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冲击,使得有识之士睁眼看世界,向国外借鉴并积极探索救国救民、民主富强之路,把学习的目光从自然科学转向学习政治制度、民主科学。因此本文以甲午中日战争为界,对比战争前后的西学翻译并指出异同,以期对西学翻译进行进一步研究。
[1] 马祖毅.中国翻译简史——“五四”以前部分[M].增订版.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8:336,353.
[2] 李建中,雷冠群.明末清初科技翻译与清末民初西学翻译的对比研究 [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2011(6):84.
[3] 熊月之.晚清社会对西学的认知程度[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