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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黄河

2015-03-18毅剑

延河·绿色文学 2015年2期
关键词:西楼夜景定格

毅剑

风过黄河

一直想像着那场景的恢弘、那水天相接的波澜壮阔。风,这位生性无羁的旅人,他跋山涉水、穿越洪荒的脚步,掠过千年时空,跨过万载岁月,一路跌宕、一路高歌、一路疾奔的身影如湍湍急流,似飞速闪电。

在那恒远的踅音中,历史的尘烟纷纷扬扬。

没谁能够一伸手,就会握住风的足音,滔滔的黄河也不能。风过黄河,就像一只鸟儿飞过一棵树,一只兔子跳过一垅麦,一只蚂蚁踏过一粒土,一匹野马跃过一个坎,一片白云飘过另一片云,更像我和你,匆忙间穿过的一条斑马线。

曾无数次在黄河滩漫步,迎着南来北往的风,以及那些被风顺手扬起的尘土和草叶,想像着风的家园和归宿,想像着落日黄昏,想像着鱼和网、父亲的粮仓和羊群,想像着梦幻的少年和热血的青春,以及那遥远的破碎了的陶罐的灵光。

风过黄河,来去无踪,他轻快地掠过汹涌澎湃的河面,不留脚印也滴水不沾,这情景,总让我的心头掠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凛冽的冬日,风过黄河的时候,那种肆无忌惮、横扫千均的气势不要说身置其中,即便是躲在堤下或河湾船舱,长长的呼啸声也会惊出一身的冷汗。让人,特别是初次听到的人,很久都不能轻易忘却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在一些月明星稀的夏夜,则又会完全不同;那默默滑过黄河的风,来得悄,也来得静,甚至来得让人在风过之后很难再回忆起来。当然,有时它也会袭卷着骤雨一路冲杀过来,那呐喊和嘶叫,那在愤怒和疯狂中对着河面的不断撕咬,让人感受到是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的碰撞。

自幼生活在黄河岸边,我喜欢风过黄河的感觉,冬日凛冽中风的嘶鸣,可以让我把自己想像成一名面对强敌而奋力挥戈抗击的战士;那挟着骤雨的风,又可以让我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逆风扬帆的水手。但我始终不大喜欢过于温和的风,看他轻佻地抚过岸边的垂柳,让一时兴起前来观光的美丽女子的长发变得更飘逸,裙裾更摇曳,丰姿更灼目。但这毕竟是一种用工笔坐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就可以描绘得出来的景致。而肆虐的、咆哮的风格,却又是必须得用生命作音符才能谱写出来的壮歌。

我常常想,风过黄河,他必有一定要过去的理由,就像一个人注定要做的事,注定要赶的路,注定无法更改的宿命。是的,面对困难和挫折,有时我们将眼泪藏在心里,那是因为有不能哭的理由。只有坚持下去的理由,有时甚至不管这个理由是多么荒唐,也总需要排除万难的咬牙挺住。

记得儿时父亲曾说过,行走的狗,总会遇到骨头!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救世主,我们活着,许多的时候,由不得自己有太多的幻想和期待。所有的一切,都必须靠自己去努力争取。只有靠不息奋斗到的东西,才真正是自己的,才会使自己成为生活的强者。少年的梦幻,犹如白驹过隙,漫天落英里一抹璀璨的霞光。世间万事万物,繁华过后,注定是苍凉。但我们依然为自己曾拥有年少的梦而骄傲,因为那是我们快马仗剑的轻狂见证。

风过黄河,留下的不仅仅是水天相接的波澜,也不仅仅是挟沙扬尘的激荡,还有那万里苍穹的高远和辽阔……

星移斗转

伸出手,总捉不住流失的日子,记忆是一条风干的绳索,搭在我们总是马不停蹄奔走的背上,生命中的每一个片刻回味,都是那一条无形绳索的又一次收紧。

没有人能够重新走回无忧无虑的童年,没有人能够让一片飘落的叶子再次回到树上,也没有人能够让一滴滑落的泪,沿着脸膛漫过眼眶再一次的返回心里。

星移斗转,物是人非中,多少次又多少次,回忆把生活划成一个圈,而我们在原地转了无数次,无法解脱。总是希望回到最初做事抑或爱的起点,如果能够再一次选择的话,以为可以做得更认真一些、爱得更单纯一些。但是,岁月划过的痕迹,从来都没有“如果”。

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认为宇宙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火不断地转化为万物,万物也不断地再变成火。他形象地表达了他关于变的思想,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他把存在的东西比作一条河,声称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因为当人第二次进入这条河时,是新的水流而不是原来的水流在流淌。赫拉克利特用非常简洁的语言概括了他关于运动变化的思想:“一切皆流,无物常住。”在他看来。宇宙万物没有什么是绝对静止的和不变化的,一切都在运动和变化。可是,他的学生克拉底鲁进一步发展了他的变的哲学。老师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学生进一步说,连一次也不能。这样,克拉底鲁就完全否定了静止的存在。如果没有相对静止,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那时,世界上不会有确定性质的事物了,整个世界将成为混沌一团。我们既不能认识事物,也不能解说一个事物是什么了。因为当我们还没有说完“这是一张桌子”时,桌子已经变成其他东西了。

我们的世界需要哲学,但生活毕竟不是哲学。人生是一条有无限多岔口的长路,永远在不停地做选择。如果只是选择吃炒面或炒饭,影响似乎不大,但选择读什么科系、做什么工作、结婚或不结婚、要不要有孩子,每一个选择都影响深远,而不同的选择也必定造就完全不一样的人生。生命中不可承受之情,就在于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如果当初如何如何,现在就不会怎样怎样┅┅这种充满怅然的喃喃自语,还是别再多说了吧。每一个岔口的选择其实没有真正的好与坏,只要把人生看成是自己独一无二的创作,就不会频频回首如果当初做了不一样的选择。

漫步林间,我们看见一株藤蔓附着树干,柔软与坚实相互交缠,我们感动于这静美的一幕。让幸福与归属就此驻足吧。可我们又不知未来会有怎样一番风雨摧折?也许藤将断、树会倒,也许天会荒,地将老。我们在想。那么,请时光定格在此刻吧。定格即是永恒。永恒里若有这静美的一刻,未来可能遭遇的种种劫难,便已得到了安慰与报偿。

元·马致远《陈抟高卧》第三折:“直睡的陵迁谷变,石烂松枯,斗转星移。”元·乔梦符《两世姻缘》:“他便眼巴巴帘下等;直等到星转斗移二三更。”星移斗转,一切有生命的事物都在匆匆之中,没有人伸出手,就能握住一段时光。也没有人能左右这个世界,许多时候,我们往往连自己的去向都左右不了。人生就像一列车,车上总有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往来。我们也可能会在车上遇到很多自己以为有缘分的人,但是车也会有停下来的时候,总会有人从人生这列车上上下下,当我们下去的时候挥挥手,一转身我们能记住的也只有回家的路。

月满西楼

这景致似乎总与一个女子有关,穿越历史的长空,在漫漫长夜里,她就那么阔袖长裙般的固执地一直站着,定格在我年少的梦境之中。以致于我多年后的今天,依然能够想像着她的纯情悠远以及无与伦比的凄婉和美丽。

少时读宋朝易安居士《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词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直不知“月满西楼”之深意,那时,年少的自己在乡下读书生活,说实在的,从出生还不曾见过高楼大厦,更不知一轮明月,又会如何装满一栋大楼?

但那伫立于月夜楼阁,凭栏遥望寂寞清秋远方的女子形象,却又是从此在自己想像的空间定格的。

这是一所普通的农家小院,我习惯了在院中央独坐。有时,更希望祖母也在自己的身旁,听她总不停地唠叨一些村里过往的人和事。那是一些只属于一个小村的故事,事实上,那也是只属于祖母一个人的故事,在如今事隔30多年岁月之后,我也一直这么认为。

庭院的南墙边长着几株笔直的大榆树,透过它们在夜风中摇摆的枝条,看月影渐渐西移,想像着那遥远天边的女子,她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身影一直在我成长的记忆深处伸廷,伴着我生命不停拔节的日子,时而暗淡又时而清晰地闪亮,最终成为我人生夜空中为数不多的星辰。

一个月光照满楼头的美好夜景,也是一个单纯的夜景,只是一个“西”字,透出了伫立的长久,只有经过长久的等待,才能等到月儿西斜。

可生话中,许多的东西,却又总是经不得长久的等待抑或守候。曾经买了一件很喜欢的衣裳却舍不得穿,郑重地供奉在衣柜里,许久之后,当再看见它的时,却发现它已经过时了。所以,就这样与它错过了。也曾经买了一块漂亮的蛋糕却舍不得吃,郑重地供奉在冰箱里,许久之后,当再看见它的时,却发现它已经过期了。所以,也这样与它错过了。没有在最喜欢时上身的衣裳,没有在最可口时品尝的蛋糕,就像没有在最想做时去做的事情,都是遗憾。生命也有保质期限,想做的事该趁早去做。如果只是把心愿郑重地供奉在心里,却未曾去实行,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与它错过,一如那件过时的衣裳、过期的蛋糕。

因为思虑过多,所以我们常常把自己的人生复杂化了。明明是活在现在,却总是念念不忘过去,又忧心忡忡未来;坚持携带着过去、未来与现在同行,我们的人生当然只有一片拖泥带水。而单纯是一种恩宠状态:比如单纯地以皮肤感受天气的变化,单纯地以鼻腔品尝雨后的青草香,单纯地以眼睛摄取远山近景如一幅画,单纯地活在当下。而当下其实无所谓是非真假。既然没有是非,就不必思虑;没有真假,就无须念念不忘又忧心忡忡。无是非真假,不就像在做梦一样了吗?

月满西楼。我只想理解到:已近中夜,但楼中的人还未睡去,那女子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子;夜景,也是一个单纯的夜景。就像我一直守候着的儿时的那一个单纯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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