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顿对法国大革命的自由主义批判
2015-03-17李福岩
□李福岩
(沈阳师范大学哲学与政治学院,辽宁沈阳 110034)
阿克顿对法国大革命的自由主义批判
□李福岩
(沈阳师范大学哲学与政治学院,辽宁沈阳 110034)
现代英国自由主义者阿克顿延续思考启蒙运动与三大资产阶级革命的政治哲学问题,尤其是法国大革命的政治哲学问题,阐发现代自由主义政治哲学的基本思想。他通过英、美、法三大资产阶级革命的对比研究,突出了英国革命的自由主义典范性,批评了美国革命的“虚伪”自由主义,批判了法国革命的极端自由主义误区,并努力缝合着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的边界,进一步展现现代自由主义的新观念。
阿克顿;法国大革命;自由主义;批判
19 世纪下半叶,大革命逐步完成了其最后的政治震荡而使法国走上了资本主义共和国的发展道路,英国渐进其妥协与保守的资本主义政治发展之路,美国的政治自由伴随着南北战争的结束获得了进一步发展,德国古典政治哲学在走完封闭的圆圈之后正遭遇终结的危机,马克思主义已经诞生,科学社会主义强有力地冲击着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政治哲学。此时出场的具有世界主义情怀的英国自由主义者阿克顿(1834 -1902),在他生前发表的有限作品与去世后出版的格言式论断中,延续思考启蒙运动与三大资产阶级革命的政治哲学问题,尤其是法国大革命的政治哲学问题,进一步阐发现代自由主义政治哲学的基本思想。作为辉格党议员的阿克顿,其思想是贵族式的,他从实践和理论两方面继续发展柏克保守主义政治哲学,并把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作为自由主义的最大敌人。他也在以其重要政治原则——宽容与妥协努力缝合着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的边界,进一步展现现代自由主义的新观念。
1
在阿克顿生前发表的一系列演讲与作品中,法国大革命是其自由主义言说的重要参照点。在《论法国革命》中,他更是集中地反思与批判了法国大革命及其政治哲学。阿克顿通过英、美、法三大资产阶级革命的对比研究,突出了英国革命的自由主义典范性,批评了美国革命的“虚伪”自由主义,进一步批判了法国革命的极端自由主义误区。
在阿克顿看来,英国革命属于革命与自由主义运动的第一阶段,是自由主义运动的典范,英国式的自由是最完美的。他说:“光荣革命所发生的事情,我们大家都耳熟能详,它是我们历史中最为辉煌的一页。”[1]与建立君主立宪制的英国革命的第一阶段相比,后发的美国革命与法国革命建立了共和制国家,属于革命的第二阶段,虽是现代世界历史的中心,但只不过是为“英国革命提供素材”。因为,英国革命后,继续着“精英们”的统治,没有出现从贵族政治向民主政治演变的力量,所颁布的一系列法案以及政策是英国人所做的最了不起的事情,国王和权力都受到了限制、调节与控制,在进步的辉格党政治理论主导下一步步走向自由的真谛。而且,英国的君主立宪制、王位世袭制是建立在契约基础上的,他试图以此说明英国革命的社会进步性与对自由事业的突出贡献。这也正如与他同时期的英国自由主义者梅因所说:“所有进步社会的运动,到此处为止,是一个‘从身份到契约'的运动。”[2]
但英国革命后所保留的君主世袭原则,本质上是非契约的,面临着合法性的挑战。对此,阿克顿以“不平等的自由”、“民族产物”和“模糊性”自圆其说。他说:“英国制度的本质是建立在不平等基础上的自由。法国理想的本质是民主,像美国一样,它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我们的制度是我们这个民族自身的一部分及其产物,它不是一件可供一位能工巧匠模仿制作的外套服装。”“世袭制包含着存在于权威和财富之间的模糊性,这种模糊性形成了合法性。”[3]从中可见,他把英国式不平等的自由视为自由主义的典范,以之区别、贬抑法国式平等的自由与民主;他以民族产物来说明英国政制的合法性,只不过是在转述柏克对英国政制合法性的论证:国家是一件合身的礼服;他以“模糊性”来论证世袭制的合法性,是在言说妥协这一英国自由主义的重要政治原则。
这种对英国革命及其革命后政治的尊崇,对法国大革命的批判,深受柏克的影响,并与柏克站在同一战线上。阿克顿几乎在他的每一次演讲与每一部作品中,都高度评价柏克对现代自由主义的突出贡献。
不过,阿克顿也看到了柏克支持美国革命与反对法国革命的政治哲学思想之间的不一致,并试图为柏克的不一致之处做出解释、辩护。在《法国革命讲演集》中,他很隐晦地说,柏克早年是一个十分保守的人,拒绝所有的原则和抽象命题,但当殖民地问题的论争持续不断,情况有所变化时,他成为一个像华盛顿那样的革命者。所以在美国革命时,“不一致并非看上去那么糟”,柏克作为一个辉格党的理论家,深受行为谨慎、态度持中、妥协又思想开放的辉格党的触动与制约。因此,随着法国革命斗争的深入发展以及美国对法国革命的支持,“伯克被推动并阐述了一些他并未彻底放弃的观点,但它们很难与那些他在法国大革命时所写的东西相吻合。”[4]这也即是说,柏克早年并非完全支持美国革命,而是有所保留,作为一个政治家不能完全表达自己的思想,不能完全行使自己的权利,所以才前后矛盾。
在进化与革命的选择上,阿克顿坚持进化、改良,但不似柏克那般彻底否定法国大革命,而认为法国大革命具有一定的合法性:防止以后再发生革命,防止滥用暴力的安全保障。但是,法国大革命却在反封建专制与暴力,追求自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以革命政府的合法性说明保守政府的不合法性,妄图在欧洲推行普遍的“公共法律”,“鼓励那种反抗相邻国家的起义或暴动”,成了自由的敌人。因此他认为,革命成功后建立的政府,需尽快恢复秩序,应该进行和平的调整,以免老是处于亢奋状态。
阿克顿认为,柏克坚持政治利益与原则相统一,既是自由主义者又是保守主义者,时刻警惕着党高于国家之上、原则高于利益之上的教条。他说,柏克属于行动类型的人物与正义类型的人物之间的人物,他尽可能给带来最小的损害为原则而行动,以最大限度地避免给利益造成损害为原则而行动;“柏克第一个成为既是自由主义又是保守主义的人。”从中可见,阿克顿对政治哲学的独特理解与先进之处,即告别古典政治,走入现代政治。一方面,阿克顿在政治国家范围内道出了这样一个真理:现代政治是原则政治与利益政治的统一,片面否定其中任何一方都是错误的;另一方面,他也看到了保守主义与自由主义的内在一致性,它们共同保障着自由沿着资本主义的经济、法律轨道运行。
2
在柏克政治观念的基础上,站在保守主义与自由主义、古典与现代自由主义的连接点上,阿克顿评判了美国革命与自由的关系以及对法国大革命的影响,展开了对法国大革命的自由主义批判。
通过对美国革命后政治发展的考察与研究,阿克顿得出了一些不同于托克维尔的判断。一方面,他称赞托克维尔为“我们自己世纪最出色的作家”,高度评价托克维尔的研究工作。另一方面,他不赞成托克维尔对美国革命与民主的判断,对美国革命也颇有微词。只有当自由是行为的直接目标时,自由才是安全的;作为人类首次政治革命的美国革命不是由于专制与压迫,而是由于微小的目的与抽象的理念;美利坚殖民地的人民比任何国家都更自由、繁荣、安全,赋税很轻微。
在谴责美国革命的同时,阿克顿也认为美国革命是可以宽容的,因为,美国革命进行得很温和,美国人建立了以宪法为核心的一些自由保护机制来防止民主制的危害。他说,早期鼓吹美国独立的人一般都很欣赏英国宪法,美国革命后建立的“纯粹的民主制”由于受到宪法等的制衡,自由“似乎”很安全,乃至于以英国为代表的古老欧洲敞开心扉准备接受它。但是,美国“纯粹民主制”的危险和对自由的威胁,终于在革命后美国政治的进程中不幸出现了。为此,阿克顿批评了托克维尔对民主的乐观估计,他说:“托克维尔对美国民主制的考察后得出的一个错误认识是:认为不可抗拒的民主进步在整个人类历史进程中一直占据绝对优势。”[5]但他没有注意到,托克维尔早看到了民主的危险,也在寻求以自由克制民主的危险,并保障民主的稳定发展。对托克维尔的这一批评,可以理解为阿克顿对19世纪下半叶以来的民主进程并不乐观,他倒是可以接受世界的进步从本质上讲是走向自由的。无独有偶,当代美国学者科恩也得出了和阿克顿相同的结论:“在政治社会内民主的前景不太妙。”[6]
阿克顿认为,美国民主误入歧途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指导美国革命与民主建设的18世纪法国抽象政治哲学。18世纪的抽象政治哲学不利于自由的事业,只是加强了权力。有两派政治哲学在指导美国革命与民主建设:一派是在华盛顿和保守主义者汉密尔顿领导下的联邦党,代表的是真正的自由,与英国的自由精神一致;另一派是在杰斐逊领导下的民主党,代表的是抽象的自由,与法国大革命前的抽象自由追求一致,故而在法国大革命时期迅速获得了支持,杰斐逊时期的民主化倾向构成了对自由的严重威胁。阿克顿把《独立宣言》看成是杰斐逊的个人作品、纯粹的革命理论,是卢梭和托利党人潘恩的思想,是一种抽象的自由理论。这种对《独立宣言》和杰斐逊的批判,类似于与他同一历史时期的英国自由主义者梅因对此稍显冷静的评价。梅因认为,在《独立宣言》中,杰斐逊“把独特的法国假设即‘人类生而平等'和英国最熟悉的假设‘人类生而自由'相结合在一起。”[7]
法国大革命时期,保守主义者柏克激烈地反对法国大革命;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现代自由主义者阿克顿站在南方蓄奴各州一方,以自由的名义批判联邦政府和北方各州。他认为,联邦制是对绝对民主真实而自然的限制,而美国联邦政府和北方各州违背了联邦各州自治原则和少数原则,是杰斐逊极端民主原则带来的恶果。他还把分权、少数权利与自由、民主紧密联系在一起,支持南方蓄奴各州。他所坚持的这种自由原则已变成了一种抽象原则,在对具体政治问题的判断上,和柏克一样,抽象政治原则已遮蔽了对自由问题的大是非判断。但他从分权、少数权利出发来考察自由与民主,也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
阿克顿认为,革命是自由事业进展的一部分,美国革命和法国大革命都对自由事业小有贡献。但他又通过美国革命对法国大革命影响的分析,进一步批判了法国大革命。因为,法国大革命受到了美国革命不适当的影响,法、美两国抽象的政治哲学又加剧了这种不良影响,导致了法国大革命对极端自由、平等与民主的追求,造成了对自由事业的严重危害。
进而,他认为法国大革命只接受了美国革命的破坏性一面的影响,没有接受其建设性一面的影响,接受了不适当的革命与自由的榜样。在法国大革命期间,美国的影响(除宪法外)超过了垂范已久的英国,美国政治思想对法国的影响仅次于法国启蒙政治哲学。但美国革命是比较成功的,美国很平和地取得了自身的独立。而法国大革命之初便抛弃了英国的主张,接受了美国的革命理论,而且政府早就宣称她的事业是正义的并为此而投入了战争。法国大革命的最大失误在于只接受了摧毁性原则,没有接受美国的宪法或英国的宪法,没有接受美国的“政府理论”,只是片面地接受了美国的“大砍刀而不是他们的针线活。”[8]所谓美国的“政府理论”与“针线活”是指美国的分权制衡原则、成文宪法和联邦制等政治理论与运行机制。而法国没有选择对克制单纯民主的威胁、对自由、对国家稳定与秩序有积极作用的这些政治理论与运行机制。
在阿克顿看来,自由形式有两种:共和制与君主立宪制,共和制与君主立宪制在政治社会实际上被分成原子型的、平等的民主制与有机型的、不平等的贵族制。依据英国的经验,他认为,君主立宪制优于共和制而更有利于自由;法国大革命的一个更加致命的错误,就是选择了最贫困的单一制共和国,因此导致了政治罪恶,后来的流血与战争则是在赎罪。
3
法国启蒙政治哲学与大革命的致命错误、政治罪恶密切相关,导致了大革命的极端自由主义追求,损害了自由事业的进展。阿克顿说,虽然孟德斯鸠、伏尔泰、杜尔阁、卢梭等法国启蒙思想家“都被称为自由主义者”,但是,“他们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没有自由。”[9]
除了这种对法国启蒙思想家的一般性的批判外,阿克顿还和许多大革命批判者一样,也把批判的矛头指向了卢梭的政治哲学。他认为,卢梭构成了民主思想发展的核心环节,其政治哲学中的平等观念是虚幻的,是早期基督教徒的远大抱负,是宗教改革最著名的先驱伊拉斯谟以及莫尔的远大抱负;卢梭想把只适合在一个小城镇实施的直接民主适用于全世界的政府,这种人民主权与民主理论极易在实践中走向专制集权、暴政、帝国主义和道德败坏。在大革命过程中,卢梭的民主理论被国民公会采纳。这样,使直接民主在缺乏代议制等的制约下不负责任地畅行无阻,直接损害了自由事业。还有,卢梭关于平等主体之间自愿签订契约的理论直接影响了法国革命者马拉,这种契约理论号召穷人消灭富人,与社会为敌。“这种主要传自法国革命的僵硬的平等学说”,与杜尔阁等的“不成熟经济科学一起”,唤起了“改造社会的观念”。[10]正是卢梭这种虚幻的、携带着风暴和破坏力信条的平等观念,造成了法国革命的巨大灾难,毁灭了自由;卢梭坚持的平等与民主理论是第一种“颠覆性理论”,向贵族发出攻击,但它并不是一种共产主义理论,卢梭也并没有“支持社会主义运动”。
阿克顿把法国大革命时期中产阶级与下层阶级的矛盾说成是自由与平等的矛盾,自由——中产阶级在平等——下层阶级的帮助下一步步推进革命,建立了共和国。因此,平等——下层阶级有权要求回报,但自由——中产阶级却不履行诺言,反而剥夺了他们的投票权,让他们挨饿。于是,平等——下层阶级在马拉的血腥理论鼓动下重归自然状态,自由——中产阶级毁灭了。在这里,阿克顿把对卢梭和法国大革命重要政治哲学原则——平等理论的批判,抽象地归结为这样一种政治逻辑:“法国革命给自由带来如此灾难的原因是其平等理论”,“由于这种平等的理论,自由熄灭于血泊之中,法国人愿意为拯救生命和命运牺牲其他任何东西。”[11]从中可见,阿克顿对法国大革命平等原则批判的自由——中产阶级本质。他对法国大革命过程中自由与平等矛盾的形而上学解释,直接影响了后来的哈耶克与阿巴拉斯特。哈耶克赞同阿克顿和托克维尔对法国大革命期间平等对自由造成灾难的解说,并赞赏他们对真个人主义做出了精彩的阐述。阿巴拉斯特也认为,阿克顿相信社会和经济平等与自由是矛盾的,法国大革命“恐怖行动的盛行”就是将二者结合起来的逻辑后果。阿巴拉斯特还进一步说,法国大革命促使自由主义传统内部分裂:中产阶级的实力不足以赢得自身自由主义改革的成功,他们需要争得大众的支持,但因此会超出自由主义改革的愿望与渴求,尤其是人民的政治活动与城市工人阶级的崛起,因此造成自由主义内部的分裂。[12]所谓自由主义内部分裂,不外是自由主义政治哲学内部对自由与平等之间的侧重点不同而已。
最令阿克顿不安的是,法国大革命民主理论的社会主义走向,给自由事业带来的严重威胁。大革命过程中,巴贝夫的共产主义理论作为第二种“颠覆性理论”,向中等阶级与主权发出了攻击,对自由事业是很危险的。而且在1848年法国革命后,“社会主义的诺言提供了民主最大的动力。民主与社会主义的联盟是法国政治中的主要事实。它产生了‘社会救星'与巴黎公社;它还缠绕着共和国的脚步。它是民主精神能进入德国的仅有形式。自由失去了其魅力;民主本身仍保持着是给人民群众的厚礼之允诺。”[13]
阿克顿的自由主义在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之后产生,他在作品中写道:“唯物的社会主义将改善穷人的历史。他们的经典作家恩格斯使世人都知道了我们的工厂制度的可怕。”[14]但他并未区分出空想社会主义与科学社会主义的本质不同,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社会主义和自由的关系上,他说:在19世纪“产生了自由所未曾遭遇过的最坏的敌人:社会主义。”[15]在他看来,社会主义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想方设法保证财富的增长将不会以牺牲财富的分配为代价去获得;社会主义之所以是自由的最坏的敌人,是因为社会主义恩人般的允诺:能给人类带来更多实惠,将使自由的旨趣显得苍白无力。而这在阿克顿看来是虚幻的,是共产主义的虚假宣传。按照他的逻辑,共产主义、社会主义与平等是必然关系,它需要最强大的行政权力干涉财产的分配来解决自由与平等的冲突,只会导致专制主义,以及对自由的限制与削弱,不会实现真正的自由。阿克顿把平等与社会主义作必然链接,无视共产主义与自由的必然关系,充满了虚幻的意识形态性,这是他在政治范围内解决自由与平等矛盾的必然结果。
阿克顿还把法国大革命催生的民族主义理论视为对自由事业的新威胁。他说,民族性理论具有两面性:一方面,“民族性最初是个真正的自由主义理念”,它在国家界限之内时是有益的,为民族自治权利和联邦自治奠定了基础;另一方面,民族性越出国家界限时则是有害的,“它是习俗、未经反思的习惯和零散观念的巨大载体,它毁灭人们的个性”。他进一步提出,现代自称为自由主义的运动基本上是民族主义的,其目标并非是自由,其榜样也并非是英格兰;它的目标是平等,榜样是1789年的法国。因此,“民族权利的最大的敌人是现代民族性理论。”[16]阿克顿既赞同柏克所说的道德和政治国家,也赞同民族国家。不同的民族结合在一个国家是文明的生活条件之必需,也是人结合于社会之必需。他批判马志尼的民族性理论是历史的退步,是革命的最先进的形式,必将随革命时代的终结而终结,并且,这种现代民族性理论荒谬而罪恶,不利于自由事业,但是它对于革命与专制集权来说是以毒攻毒,必将与革命、专制集权同归于尽。
从未有人把英国古典经济学家和道德学家斯密的自由理论与法国大革命连接起来加以批判,而阿克顿是进行这种尝试的第一人。他认为,斯密的《国富论》是自由的理论;斯密的国民经济学主张,为了能够最好地利用劳动,劳动者必须是自由的。但阿克顿接下去的推论,就具有了“真个人主义”自由的真正挑剔之嫌,对革命与社会主义草木皆兵般的警惕。他“试图解释亚当·斯密的劳动是所有财富之母学说以及国家实质上由财富生产者所构成的结论之间的联系,西耶士正用它颠覆了古老的法国。”[17]就是说,法国大革命也是斯密价值理论的一个结果。这种隐晦的批判终于道出了最后的原因与目的,即斯密的经济学使人们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结论:国家繁荣所依赖的那个阶级应当是统治阶级,而不是毫无作用的非生产性阶级,而且还把经济增长、财富增加的实惠让工人以工资增长的方式分享了,引发了法国大革命和社会主义运动,斯密带给阿克顿的逻辑压力太大了。
阿克顿对法国大革命的自由主义批判,也可以形式地理解为对法国式自由的批判。他与柏克一样认为,法国大革命代表自由主义的极端化,暴力是根本违反自由主义的本性的,这种自由主义无视历史与传统,是一种不妥协的、不现实的、无限理性的自由主义。实际上,柏克、贡斯当、托克维尔与阿克顿都是从法国大革命的激进自由向后退的自由主义。
[1][4][8][10][11][13][16][17]〔英〕阿克顿.自由史论[M].胡传胜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116,211,215,49,74-75,78,447,69.
[2][7]〔英〕梅因.古代法[M].沈景一译.商务印书馆,1959.97,54-55.
[3][5][9][14][15]〔英〕阿克顿.自由与权力[M].侯健,范亚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390-392,373,202,383,382.
[6]〔美〕科恩.论民主[M].聂崇信,朱秀贤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282.
[12]〔英〕阿巴拉斯特.西方自由主义的兴衰[M].曹海军等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4.374,298.
责任编辑 文嵘
10.14180/j.cnki.1004-0544.2015.01.009
B565.2
A
1004-0544(2015)01-0046-05
李福岩(1968—),男,辽宁辽阳人,哲学博士,沈阳师范大学哲学与政治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