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的政治与政治的想象
——“诗性政治”的几个重要问题
2015-03-17张秀宁
张秀宁
(南京邮电大学期刊社,江苏南京210042)
想象的政治与政治的想象
——“诗性政治”的几个重要问题
张秀宁
(南京邮电大学期刊社,江苏南京210042)
“诗性政治”意味着排除物理层面的暴力斗争,以想象的方式尤其是诗思、哲思的方式,在话语中表达政治立场、践行政治理想,其中涉及艺术与政治、艺术哲学(美学)与政治错综复杂的关系。诗性政治普遍地存在于人类的话语系统之中,是人类的一种存在方式。其特征为政治上的想象性和艺术、艺术哲学上的公共性;其表现则是以艺术、美学批判的方式干涉、影响现实政治,以艺术想象、美学思辨的方式营造、构建理想政治。
诗性政治;意识形态;公共性
艺术之存在首先是一种实践,并在复杂的社会关系中被赋予意义,这意味着艺术以及相关的审美活动不可能被孤立出来、并按单纯的技艺标准加以考量。相应地,关于艺术和审美的话语,自然也就或隐或显地传达出政治轨迹和权力意志。由此,通过艺术与政治的两相观照,不难看出二者之间的关联,以政治之眼观艺术,艺术之中渗透了权力关系,不妨谓之曰想象的政治;以艺术之眼观政治,政治之中渗透了技艺问题,不妨谓之曰实践的艺术。
由此,所谓“诗性政治”即意味着排除物理层面的暴力斗争,以想象的方式尤其是以诗思、哲思的方式,在话语中表达政治立场、践行政治理想,其中涉及艺术与政治、艺术哲学(美学)与政治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它既是艺术行动、美学行动、政治行动彼此互动的结果,也是艺术话语、美学话语、政治话语彼此互动的结果,其特征一般表现为政治上的想象性和艺术、艺术哲学上的公共性。诗性政治的表现则是以艺术、美学批判的方式,干涉、影响现实政治;以艺术想象、美学思辨的方式,营造、构建理想政治。
一、审美作为一种想象的政治
诗性政治普遍存在于话语系统之中,是人的一种存在方式,或者说人就是在政治性实践中的艺术性想象和艺术性想象中的政治性实践中生存的。在审美活动中,与审美主体所发生的关联并非直接显现的权力关系,正如席勒所说“人们拥有这种主宰权,也仅限于假象的世界,仅限于想象力的无实体的王国,仅限于这样的情况,他在理论上认真地抑制自己不去肯定想象就是实际存在,在实践中也不借助想象来施舍实际存在。”[1]现实世界中的权力配额,无疑限制了审美活动中的政治可行性,艺术创作者更多是借助于艺术品的想象性、符号性、隐喻性投射其政治理想。由此导致原本在现实世界中集中的权力意志遭艺术世界耗散的可能,即原本纯粹的权力诉求被拆解、重塑并因此而具有了释义上的复杂性。这种意义的耗散和畸变,赋予了艺术作品多重而含混的价值,而对艺术介质与符号的杰出运用,则成就了其艺术性。
但是,正如福柯所言——“我们不应该再从消极方面来描述权力的影响,如把它说成是‘排斥’、‘压制’、‘审查’、‘分离’、‘掩饰’、‘隐瞒’的。实际上,权力能够生产。它生产现实,生产对象的领域和真理的仪式。”[2]权力诉求在艺术作品中的存在形式是复杂多样的,它潜伏在隐喻中、隐没在修辞里、藏匿于叙事内,而所谓审美,其对象也往往是上述三者。
各种各样的话语、符号系统和意指实践,从电影与电视到小说和自然科学语言,都产生种种效果,并塑造各种形式的意识和无意识,而这些则与我们种种现存权力系统的维持或改造紧密相联。他们因此也与作为一个人的意义是什么这一问题紧密相联。[3]212
一般来看,伴随着艺术水平的提高,其政治诉求隐匿的深度也会相应提高,艺术作品呈现出复调倾向。由此相伴而来的是一整套阐释的话语和阐释的技艺。这一阐释系统的建立,意味着艺术品内部的多重意义呈现出众声喧哗的姿态,而不再存在同一甚至共鸣的可能。这样一来,就须仰赖于艺术作品之外的话语,才能使其内在意义得到凸显,而其政治表达与权力诉求也往往通过审美和阐释得以呈现,甚至于审美和阐释合二为一。但是,这套起支撑作用的话语与艺术品之间的关系却不是永远和谐的,相反,在大多数情况下两者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张力。所谓“误读”,从来都与艺术伴生。因此,很难说艺术作品中的政治诉求,经过“审美—阐释”过程会得到完整的彰显,相反,随着审美和阐释行为的叠加,所产生的后果却往往是意义的不断增殖。一如有论者在文学研究领域中指出的——
文学是一个暧昧不清的话语场域:一方面,它可能意味着某种意识形态总体性规范的载体,另一方面,作为能指的文学叙事,在其美学形式的离心作用下,又蕴含着颠覆意识形态独白体系的可能性。这样,当政治权力入侵到文学这一符号象征体系的时候,就呈现出一种异常复杂的图景。[4]105-106
在整个审美和阐释过程中,“想象”发挥了非同一般的作用,想象就是艺术品及其衍生话语之间的黏合剂,它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审美对象与审美主体、艺术作品与艺术阐释之间的空白地带,同时也促成了话语与意义的不断增殖。艺术何以同政治接壤?想象的作用功不可没。只有当想象作为一种推动性力量灌注于话语、符号和形象之中时,艺术和审美才有了存在的可能。
审美的后果也并非仅仅是阐释,正如话语的后果决不限于话语。无数卓有影响的作品和它们所处的时代捆绑在一起,被看成是时代的号角、传声筒、炸弹、匕首、投枪,甚至某些拥有巨大影响的历史事件也被看作是艺术品的直接后果,正如德意志的青年们穿着维特的服装举枪自杀、就像有人认为狄尔泰和卢梭摧毁了路易十六的法国。不难发现,上述行为本身并非逻辑的、理性的,而实际上是浪漫的、诗性的,在艺术建构与现实行动之间所存在的其实是一种隐喻关系——某些时候,艺术是现实的喻体;某些时候,现实是艺术的喻体,而无论这种关系是顺序还是逆序,想象的存在以及所起到的作用都是不可或缺的。“政治权力需要文学的声音来灌输符合自己利益的、与宗教启示的真理、哲学思辨的真理、历史训示的真理甚至自然科学真理不同的另一种真理,即使用语言形象来叙事的真理。”[4]112值得注意的是,审美与政治的关联显然不能仅仅用一种线性的因果逻辑来概括,政治并非审美的直接后果,就像艺术品不是政治的直接后果一样。在审美与政治、艺术与权力之间,交织着实践与实践、话语同话语、实践与话语之间的相互激荡、摹仿、博弈、利用,正如人无法凭借其有限的头脑去彻底理解世界、他人和社会一样,在更宽泛的意义上,“政治”、“审美”不过是辅助人类理解世界的一个标签,它们同实践的距离就如“能指”与“所指”之间的距离一样远。而标签与标签之间的差别,其实并没有人们通常所理解和想象的那样大,就像审美与政治之间的差别一样。
二、审美与公共性
审美先天就是一种交往行为,借助审美活动进入诗性政治——现实政治之间的缓冲区域,进而导致其先锋性。文学艺术作品作为一种符码与媒介,从社会范围内信息流动的角度看,不仅仅拥有传播和宣扬意识形态信息的功能,同时也作为信息流动过程中的一环,接受整个话语场的信息反馈。从更为宏阔的角度考察,艺术作品中蕴含了复杂的话语博弈与权力关系,“在建立交往理性的过程中,文学话语作为一种独立的话语体系,始终处于在场状态”[5]114。
众所周知,一切审美活动必然涉及审美主体、审美客体以及随之而来的审美判断与审美阐释,与审美主体隔离的审美客体是不存在的。如果没有审美主体的话语阐释、激荡,审美活动就无从谈起。而另一方面,作为审美主体的人本身是一种社会性存在,虽然审美判断、审美阐释等话语貌似出自单独个体之口,但实际上都是社会的造物,是人类历史的延续,是诸多话语彼此激荡的后果。因此,审美活动往往具有一种公共性,而艺术品也往往具有一种公共品格。
“公共”一词本身就意味着向社会大众的充分敞开,在古代希腊城邦,公民面对面地对公共事务发表意见,展开辩论就是所谓“公共性”的最初萌芽。《荷马史诗》中对“野蛮的库克洛普斯们”的形容是“他们没有议事的集会,也没有法律。他们居住在挺拔险峻的山峰之巅,或者阴森幽暗的山洞,各人管束自己的妻子儿女,不关心他人的事情”[6],从中可以看到一种鲜明的价值判断——没有公共生活,离群索居,本身就是野蛮。而在亚里士多德看来,人在本质上是隶属于城邦的,只有动物和神在城邦的公共生活之外。当时的戏剧表演、公民大会、体育竞技活动以及宗教节日,共同构成了城邦政治的基本面目。反过来说,这种公共领域的存在和繁荣,也是民主政治出现和兴盛的重要标志,无公共领域的民主政治是不可想象的。“公共领域是城邦的第二特征,而且我们甚至可以说,只有当一个公共领域出现时,城邦才能存在。”[7]到了18世纪,这一公共领域伴随着资产阶级的兴起而重获兴盛,尤其表现在自由城市中的“文学公共领域”:
在与“宫廷”的文化政治对立之中,城市里最突出的是一种文学公共领域,其体制体现为咖啡馆、沙龙以及宴会等。在与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相遇过程中,那种充满人文色彩的贵族社交遗产通过很快就会发展成为公开批评的愉快交谈而成为没落的宫廷公共领域向新兴的资产阶级公共领域过渡的桥梁。[8]
论及公共性,必然涉及权力问题。实际上,所谓公共性的存在,势必以权力的分散为前提——这即意味着个人权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障。因此,“公共性”的产生本身就存在多重意义,一方面,它意味着一种权力碎片化的社会图景,专制权力不存在或者说遭到了较为严重的挑战;另一方面,意味着话语呈现出一种多元博弈的关系,不同价值取向、不同权力诉求的话语,都在同一个时空坐标系中得到呈现。此外,公共性还暗示着言说主体在经济、政治等方面了获得一定的自主性,这样,其言说的权利才能生成。在哈贝马斯看来——
所谓“公共领域”,我们首先意指我们的社会生活的一个领域,在这个领域中,像公共意见这样的事物能够形成。公共领域原则上对所有公民开放。公共领域的一部分由各种对话构成,在这些对话中,作为私人的人们来到一起,形成了公众。那时,他们既不是作为商业或专业人士来处理私人行为,也不是作为合法团体接受国家官僚机构的法律规章的规约。当他们在非强制的情况下处理普遍利益问题时,公民们作为一个群体来行动;因此,这种行动具有这样的保障,即他们可以自由地集合和组合,可以自由地表达和公开他们的意见。当这个公众达到较大规模时,这种交往需要一定的传播和影响的手段;今天,报纸和期刊、广播和电视就是这种公共领域的媒介。[9]125
可见,所谓“公共性”、“公共领域”、“公共空间”,都是不能脱离碎片化的权力图景、富含主体性的群体结构、充分的话语媒介这三者而单独成立的。
只有当符号寻找到合适的空间时,“诗性”与“政治”的结合才能变得天衣无缝;只有在公共领域产生影响时,诗性政治才能发挥最大的效力。在漫长的时间里,封建的、世俗的、职业的权力,逐渐内部化、私人化,这些摆脱了强制的主体们重新构建了公共领域,即公共领域本身就意味着权力的重新分布与结构。
剧院、博物馆、音乐厅,以及咖啡馆、茶室、沙龙等等对娱乐和对话提供了一种公共空间。这些早期的公共领域逐渐沿着社会的维度延伸,并且在话题方面也越来越无所不包:聚焦点由艺术和文艺转到了政治。这种联系和交往网络最终成了处于市场经济和行政国家“之间”或“之外”、但与两者“相关”的某种市民社会的基本要素。[10]
而公共领域形成之后,唯一的强权就只剩下了国家权力,此时权力斗争的主要对象也只能是国家权力。
富含主体性的群体结构(也即“公众”)的出现,与人们政治、经济、心灵世界的重构有着紧密关联,简单地讲,“公众”的形成过程是一个人类逐渐“脱缚”的过程:欧洲的城市居民持续不断地向贵族赎买政治权利,商品的自由交换逐渐由可能变为共识,人逐渐能以自己的方式信仰自己的神——这实际上都是人逐渐摆脱外在束缚,建立政治、经济、信仰的自主性过程。反过来,政治、经济、信仰上的自主性,又保障和塑造了与其先辈完全不同的人。
充分的话语媒介可以说是现代社会的基本特征,哈贝马斯认为“创办政治报刊是争取自由和公共意见的努力,因而也是为公共性(公共领域)原则而进行的斗争。只是随着资产阶级宪法国家的建立,知识分子报刊才从意识形态观点的压力下解放出来,从事理性的公共运用。”[9]130话语媒介的逐渐丰富以及功能重心的转移自有其历史过程,但总的趋势是媒介日渐丰富、发达和重要,甚至于在形式上逐渐与审美对象融合为一,话语、被广泛传播的话语、精雕细琢而艺术化的话语——成为建构现代景观、现代想象乃至现实的重要因素。
回到审美领域来看,公共性意味着审美行为可以依托于一个公共空间,使平行于现实世界的另一个审美世界得到舒展。文学公共领域“是公开批判的练习场所,这种公开批判基本上还集中在自己的内部——这是一个私人对新的私人性的天生经验的自我启蒙过程”[11]34。艺术作品本身具有制造平行世界的能力,通过审美之途,个体在欣赏艺术品的同时得以超越现世的种种偏狭、局促、痛苦,进入艺术的世界。当然,这种审美感受及其结果的个体意味较强,公共性尚不十分明确。其另辟空间虽然也内在地具有权力诉求或一定的政治性,但与社会性、公共性的诉求仍不可同日而语。审美行为本身就是人类主体性的表征、隐喻和组成部分。
审美为人类开辟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具有想象性的审美图景是人类自我拯救的重要通道。但是这种个体化的审美显然缺乏外在权力诉求的可能性,相对于个体对艺术作品的接受而言,具有公共意味的审美接受更为激进地扩大了审美行为先天的政治诉求,并且更加直接地将审美世界中的政治想象与现实世界中的政治争取联结了起来,而且由于更多个体糅合而成的社会性、广泛性参与,使得艺术接受这一过程充分地公共化,进而导致一切审美后果、一切审美阐释均无法逃离地进入公共话语、成为权力博弈的镜像甚至是权力博弈本身的宿命。正因为如此,“政治公共领域是从文学公共领域中产生出来的”[11]35,而诗性政治亦由此而生发。
三、审美与政治的博弈
当审美问题与政治权力问题被纳入同一视域时,审美问题往往与政治问题呈现出重合与叠加的状态,话语的权力与权力的话语彼此交织,形成复杂的博弈景观。
一方面,满腔热情的读者重温文学作品中表现出来的私人关系;他们根据实际经验来充实虚构的私人空间,并且用虚构的私人空间来检验实际经验。另一方面,最初靠文学传达的私人空间,亦即具有文学表现能力的主体性事实上已经变成了拥有广泛读者的文学;同时,组成公众的私人就所读内容一同展开讨论,把它带进共同推动向前的启蒙过程当中。[9]157
基于不同经济、政治、伦理、文化的诉求,不同的话语在公共领域内彼此争胜,同时,在公共性日益得到彰显的情形之下,审美领域由于遭遇了日渐丰富和强大的传播媒介,导致其博弈的密度与烈度益加提高,审美博弈也逐渐成为更加重要的问题。
审美取向在某些情况下与现实生活中的权力斗争存在着几乎是直接的对应关系,对某种审美观念的赞许,往往同时意味着对某种现实政治诉求的认同。这样,审美取向与权力斗争呈现出镜像式的对应关系,而权力在其间则往往起着主导作用。正如生活在权力秩序之中的人一样,“生物的存在第一次在历史上反映于政治的存在中,生存的事实不再是一个只是间或出现的不可接近的实体,被死亡的随意性和致命性所包围,它的一部分已受知识的控制和权力的干预。”[11]于是,审美取向与审美阐释之间的差异和斗争,就平行于政治权力之间的差异和斗争,审美与政治之间的关系几乎是同构的。“人们也许可以得出一个有效的普遍规律:文学生产者们总是倾向于服从外部权力的约束(无论是国家、政党、经济权力,还是今天的新闻业),并运用从外部获得的资源来调节内部的冲突”[4]129,由此可以看出艺术活动与现实行为之间的对应性,在此,审美符号又深切地楔入现实生活——
文化文本实际上被作为整个社会的寓言模式,包括社会的表征和组成因素,如文学“人物”,在其他层面上被解作组成因素的“典型化”,尤其是作为形形色色的社会阶级和阶级团体的比喻。但是,在其他种类的分析中——如对哲学立场或法律措施的正统“意识形态分析”,或从阶级的角度对国家的结构加以非神秘化——也发生了寓言的解码运动,其中,阶级利益的观念为上层建筑症候或范畴与它在基础的“终极决定”的现实之间提供了一种功能性联系。[13]
审美博弈不仅同现实世界的权力斗争存在直接的对应关系,在其塑造的平行世界中,不同的审美取向也内在地存在激烈的争斗。其斗争的根源往往更加复杂,既不乏艺术场域内不同主体敛聚符号资本的话语之争,也不乏追求话语权力的媒介之争。借用布迪厄“文学场”的说法,审美领域也可以视为一个“艺术场”,在这一场域之中,审美被具象化为符号、话语、意识形态,而在符号与符号、话语同话语、意识形态和意识形态之间的博弈更为复杂隐秘。宽泛的、整体性的人类艺术被分疆裂土,划定为不同的艺术疆域。同时利用一系列的标志性话语如“雅—俗”、“宫廷—市民”、“精英—大众”等来确立艺术场域内的界标,进而塑造艺术场域中的区隔与联结、聚合与离散,这实际上是符号权力的表征,而其内部的合纵连横则是审美博弈的具体显现。围绕着定义权、阐释权等话语权力,在“艺术场”内部也存在着森严的等级制度和激烈的竞争。话语权力本身是建构符号帝国的权力,艺术家、批评家、史家对这一权力的追求从来都乐此不疲。
已经获得经典地位的保守派作家通常忘记了他们成名之前曾经持有的激进立场,他们倾向于冻结时间的运动,把一切现在锁定在历史的伟大倒影之中,并以传统的神圣性的名义谴责那些胆大妄为、浮躁冒进、浅薄无知的文学越轨者;另一方面,新生代作家则以尖锐的嘲笑声宣布了新的区隔规则,他们以追溯文学本原的名义,借助于无数的标签以制造差异、通常是最有刺激性的定义,并把自己和经典作家区隔开来。[4]141-142
审美博弈的重要后果是使艺术塑造出来的平行世界充满了激荡与变迁,艺术的历史与审美的历史同样是权力斗争的历史。正如伊格尔顿所说“并非简单地指人们所特有的那些非常牢固的、经常是不自觉的信念;我指的主要是那些感觉、评价、认识和信仰模式,它们与社会权力的维持和再生产有某种关系”[3]14,“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把文学和艺术当作现代社会变迁的一种工具,而应当把它们看作是现代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看作是现代思想的有机组成部分”[5]114。艺术世界内部充满矛盾与张力,几乎所有的偶像、理论、体系、法则都是由此建构起来的,这就预设了其不得不面临的解构之未来。一切符号秩序与话语权力都必须面对一次次后来者的挑战、并很少幸免于坍塌崩溃的命运,这也构成了审美世界运动的基本法则。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不承认艺术与政治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也很少有人不承认审美与权力之间错综复杂的纠缠。审美作为一种意识形态而非孤立的存在,与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方方面面交织在一起,从而获得了更加丰富和全面的阐发。从政治角度来看,审美行为本身就可以作为一种想象的政治。就艺术审美而言,它在很大程度上是政治实践的符号性、想象性表达。大凡艺术实践,很难剥离其权力指向与政治表达,但艺术实践通常也仅限于权力指向和政治表达,往往止步于艺术所指,罕有完全涉入政治博弈。诗性政治的存在、艺术与政治之间的复杂扭结,也正是通过其符号性、想象性、公共性而得以达成的。
[1]席勒.审美教育书简[M].冯至,范大灿,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52.
[2]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M].刘北城,译.上海:三联书店,1999年:218.
[3]伊格尔顿.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理论[M].伍晓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4]朱国华.文学与权力[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5]曹卫东.交往理性与诗学话语[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1.
[6]荷马.奥德赛[M].王焕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174.
[7]韦尔南.希腊思想的起源[M].秦海鹰,译.上海:三联书店,1996:38.
[8]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M].曹卫东.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
[9]哈贝马斯.公共领域[M]∥汪晖,译.汪晖,陈燕谷.文化与公共性.上海:三联书店,1997.
[10]哈贝马斯.关于公共领域问题的答问[J].梁光严,译.社会学研究,1999(3):35-36.
[11]福科.性史[M].张廷琛,译.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9:137.
[12]王逢振.詹姆逊文集:第2卷[M].陈永国,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158.
[责任编辑:郑小枚]
Politics of Imagination and Political imagination: On Several Important Issues of“Poetic Politics”
ZHANG Xiu-ning
(The Periodical Office,Nanjing University of Posts and Telecommunications,Nanjing 210042,China)
While excluding the violent struggle at the physical level,“poetic politics”means to express the political standpoints and practice the political ideals in the discourse by means of imagination,particularly poetic and philosophical thought,which involves the complicated relationships between art and politics as well as art philosophy(aesthetics)and politics.Poetic politics generally exists in the discourse system of human being,which is a way of being for the mankind.Featuring the imagination of politics and the publicity of art and aesthetics,poetic politics,in its performance,interferes in and affects the politics of reality by means of artistic and aesthetic criticism,as well as creates and builds the politics of ideal by means of artistic imagination and aesthetic speculation.
poetic politics;ideology;publicity
I 022
A
1004-1710(2015)04-0064-06
2015-03-25
南京邮电大学人才引进项目(AK8722011)
张秀宁(1978-),女,山东莱州人,南京邮电大学期刊社编辑,博士,主要从事西方美学与文学批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