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组诗）

王笃坤

这个行将落雪的灰蒙蒙的下午

面对仿佛隔绝的玻璃

一遍又一遍地敲打

得不到一丁点的回声

我仰望冬天

灰尘般的雪以及楼群

一遍又一遍地祈祷

我将心门的触须张开到极限

让灵魂的翅膀搜遍小城的每一个角落

依旧感应不到你的气息

这次，是否真的寻不回来了

我的小鱼儿

可恨的渔翁，是怎么骗走了你

我感到惶恐和窒息

每一座楼房都像荒凉的岛屿

我在漂浮中被碰撞挤压

手指不停地敲打冰冷的玻璃

昏花湿润的目光

在绝望中做最后的尝试

突然灵光一闪

颤栗电击般划遍身心

原来你去了梦里

安然无恙，谢天谢地

而我就在你的窗前

成了冬天的雕像

车   夫

不知是黎明还是黄昏

不知是前生还是今世

从此开始的守望

远远地，凝视着捍卫着你的帐篷

燃烧的血液，焦渴的目光

全部的因由融化在沉默里

尘世喧嚣，车来车往

狼豺虎豹络绎不绝

忠诚的车夫伫立如碑

白发染霜，坚守着内心的誓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古老的帐篷又升起了炊烟

我曾经来过这里

缓缓地合拢了双眼

从此将无法也无需再张开

安谧彻底前来覆盖

这是最后了，临行前如此清晰

干净赤裸地躺下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的境界

倾听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所有的疼痛和恐惧渐渐的消失

记忆的河流上漂浮着童年以来的故事

是的，我曾经来过这里

自以为漫漫长路，蜉蝣看着

却淡然一笑

夕阳散落到青苔的石阶

忽然明了，原来大都一样

只是我们赋予的太多，关于这段路程

看着这尊棺椁，我在那里安详

不久的将来，午夜、清晨、不确定的时辰

谁会来这里与我团聚

希望晨阳透过素洁的纱窗

照在我熟睡的脸上

干净的布衣，一身的清凉，看不出忧伤

不知道来时的第一声啼哭是何模样

有谁当初迎接了我，什么样的心情

此刻我悄然离去，请安静，无需哭泣

只要记得，我曾经来过这里

虽然留下的很少，这是唯一的诗集

这种孤独的方式

这种孤独的方式是否另类

这很重要吗

为什么如今还要质疑这个问题

青山依旧，夕阳依旧

四季依旧，日月依旧

我虽然来过这里，但并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我爱过的人们

那些美好的记忆和艰难的时光

行将化作青烟一缕

所以我用我的方式记录下这些

这些可以追忆和缅怀的往事

温暖着我们天上地下的灵魂

孤   旅

站在加格达奇的高山之巅

此刻星辉似水，月夜广大无边

向南望着甘河水，望着车站

望着迷离的林海码头

悲情凝望曾经缠绵厮守的故园

泔水淙淙，鸟鸣啁啾

我们相约在这里

月光里的加格达奇

曾经的泪水

曾经的欢畅曾经的难忘岁月

此刻还是当年的月夜

却已无处诉说

白云浮掠，日升月落，雨夜归人

我们的踪迹

遍布草原、森林、河畔、雪野

如今我不得不将这一切抛在身后

就让明月点亮你的夜空

放手，我将悄无声息地远去

而我的心镌刻了我们的往事

站台熙熙攘攘，离别的列车在静候

逡巡在伤感里步履如此沉重

依稀的路灯闪烁着曾经的微笑

我站在加格达奇的星空下

想到黎明时分我将被迫离去

一颗心开始飞升，渴望融入月亮

月亮照耀着难以割舍的故乡

驻足凝望，没有谁为我送行

站在加格达奇的高山之巅

在黎明的月色里挥手告别

怀念梵高

罂粟花在安静中疯狂地绽放

清新且忧郁的雏菊

衬托着你的思想

带着无限的不甘和眷恋

你走了

土豆花开遍田野的时候

想起你吃不起土豆的哀怨目光

甚至没有钱去买件合适的衣裳

我知道在你看来

画笔和颜料比生命还要珍贵

走在普罗旺斯阿尔的大街上

这个人人嫌弃的孤独的疯子啊

他别无抉择

只能走向他挚爱的

一望无际的金黄麦田

灿烂的向日葵或者忧伤的鸢尾花

麦田里燃烧着生命的激情

向日葵的火焰

在深不见底的蔚蓝的天空下

焚烧着那颗孤独的灵魂

苍凉忧郁的内心

挣扎压抑的爱

最后

扣动扳机的手指

静止在第三十七个年轮里

而倒向大地的头颅却向着太阳

那是向日葵旋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