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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俐侎人

2015-03-15程新皓编辑吴冠宇

中国三峡 2015年10期
关键词:太久工地普通话

文、图/程新皓 编辑/吴冠宇

北京俐侎人

文、图/程新皓 编辑/吴冠宇

俐侎姑娘李秀珍。她是老朵希的儿媳妇,刚和丈夫张小红从北京打工回来。

2013年11月,我到北京参加国际摄影双年展。而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采访在北京打工的俐侎人。

半个月前,我和朋友还在南方大地上的俐侎人村寨采访。两三天的行程,我们把乌木龙乡附近的俐侎人村子几乎走了个遍。采访最终收获很多,但却总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细想才突然反应过来,我们在这些村子里没有遇见任何一条狗,同时,也很少遇见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问过当地向导张叔后,才得知前不久附近的村子里出了两起狂犬病,结果政府派人下来把村寨里所有的狗都给捉了去。而那些年轻人则是出去打工了,要到过年才回来。这是情理之中的答案,少数民族的年轻人去沿海打工在今天已是非常普遍的事情。但即便如此,我仍然惊异于这个离省会昆明需要两天车程的,看似闭塞的小山村的开放程度,惊异于近年来全球化在云南这块儿缓慢大地上的高歌猛进。

于是,我的兴趣点开始集中在了解这些年轻人的去向上。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他们在大都市的生活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他们怎么看待自己俐侎人的身份?他们是否还会回来?他们是否还会像一个曾经的俐侎人一样,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生存?

碰巧的是,我在老朵希家中碰到了一位年轻的俐侎姑娘,她叫李秀珍,是老朵希的儿媳妇,刚和自己的丈夫从北京打工归来。几句话聊熟后,她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她告诉我们,自己从十多岁时就开始出省打工了,在北京、唐山、沧州、深圳的工地上都干过活。一般来说,他们都是去有老乡的地方,因为老乡会透露工钱多少、活计是否多、包工头好不好等信息,在去之前就能知根知底。而有些时候没有合适的去处,她就会和丈夫分别去不同的地方碰运气,再在两人去的地方中挑选比较好的。听着她说话,我突然发现她在使用的是熟练的普通话,而非方言——在外省打工时,她只能用普通话和其他省的工友交流,而在家乡自然是使用俐侎话的机会更多,久而久之,方言反而生疏了。她告诉我,她们这些常在外打工的俐侎人,实际上已经更习惯了外面的生活方式,当回到家乡穿起传统服饰时,反而会特别不习惯,走路都走不快。谈话的最后,她说她还有个哥哥叫李太久,正在北京打工,我去北京的时候可以去采访他。

在北京的酒店里,我忐忑地拨通了李太久的电话。铃响了四五声后,电话接通了。我自报家门,告诉他,我是杂志的编辑,之前采访了他的妹妹,现在希望能去他所在的工地上聊聊天。对方似乎有些困惑,也有些警惕,操着云南口音的普通话告诉我,他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等有时间的时候会和我联系。然后就挂断了电话。我感到一丝沮丧——对方说稍后联系,一般来说就是婉拒采访的意思。类似的情况,在之前的采访中也常常碰到,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然而第二天发生了奇迹。我的电话响起,接通后发现正是李太久打过来的。他很客气地向我道歉,说之前以为我是坏人,是要来骗他钱的,他刚到北京时就这样被人骗过。他说在城市里,大家看他是外地人,常常会欺负他,有次在车站丢了个烟头,就被不知什么身份的人罚了几十块钱。他说,他跟家里打了电话,家里说真是有记者要来采访,于是赶快给我打电话过来。他下午没活计,我可以去找他。这突然而来的好消息让我惊喜,也让我深感对方的真诚和朴实,一种属于山民的朴实。

如约来到工地时,李太久已经在大门口等着我了。他是个个子不高的年轻人,眉清目秀的,说话略带羞涩。他将我让进他住的平房里——他和妻子就住在这不到十平方米的屋子里。我们边喝茶边聊起天来。他告诉我,他的家在乌木龙乡菖蒲塘村,从2007年就开始来北京打工了,只有节日才回去,他们4岁的儿子就由老人带着留在老家。他和妻子打工,努力挣到能在老家盖房子的钱,然后再干个十年,等没力气打工了就回老家守地去。他说,像他们这样出来打工的俐侎人,一般都不会太多的技术,所以最普遍的就是当浇灌水泥的工人。这样的工作一年下来,还是能攒下上万块钱来。我问他,既然这里有很多俐侎人,那他们在北京是否还会庆祝自己的节日,他说其实也就只是过过火把节这个最大的节日,其他的都无所谓了。而且即使是火把节,一般也只是俐侎老乡们在一起找个馆子喝喝酒,吃顿好饭就结束了。他感叹道,在这样的大城市,什么都在搞先进,什么都是快的,吃饭要快,走路要快,快习惯了,就慢不下来了。在城市里习惯了,实际自己本民族的习俗就不习惯了。再说,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小时候也没仔细听老人说的故事,不知道那些仪式和符号有什么具体的意思,只是老人让拜就拜了。出来打工之后,更是没什么印象了。

在工地上,李太久带着我看到了更多的俐侎人。如果不事先得知他们的身份,我完全不可能知道这些戴着安全帽的年轻人们的身份。他们和其他省份前来打工的年轻人都一样,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怀着对现代化的敬畏和想象。我不知道,在一百年后俐侎人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会留下自己的传统么?他们会形成新的传统么?抑或许,他们将和我们走向同一个未来。

在北京的打工的李太久,他是李秀珍的哥哥。

俐侎人李八姐。

俐侎人罗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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