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艺术美学
2015-03-14肖玉静山西师范大学山西临汾041000
⊙肖玉静[山西师范大学, 山西 临汾 041000]
论《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艺术美学
⊙肖玉静[山西师范大学, 山西 临汾 041000]
《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内容与形式结合得十分完美,具有极高的艺术美学价值,主要表现在注重画面的形式美、注重画面的色彩运用、注重声音的表现作用等方面,在审美的过程中让观众体会到封建社会的黑暗本质。
艺术美学 画面 色彩 声音
《大红灯笼高高挂》是第五代导演张艺谋的经典作品,改编自苏童的中篇小说《妻妾成群》。电影主要讲述了女大学生颂莲由于父亲的去世被继母胁迫嫁入陈家老宅,当上了四姨太,几房太太黄昏时分都要在各自的屋前等待意味着被老爷临幸的大红灯笼。颂莲凭着新太太的身份起初得到不少宠幸,但几房太太的争宠让她深感危机,便用假怀孕的方式博得老爷的宠幸,不料被丫环雁儿识破并告密,她的院落从此封灯。三太太与高医生偷情,被口蜜腹剑的二太太告发后在楼台小屋内被害而死,颂莲在无休止的宅斗中疯了,第二年陈家又娶了五姨太。
电影反映了“一夫多妻制”下勾心斗角、互相倾轧的封建家庭,反映了吃人的封建礼教迷茫了人心,深刻抨击了封建陋习给人们带来的戕害。影片曾斩获了第四十八届威尼斯电影节银狮奖等多项大奖,反映了本片的内容与形式结合之完美,主创们的电影艺术造诣之高,下面主要从艺术美学的角度论证影片的艺术价值。
一、注重画面的形式美
电影是以视觉画面和声音组成逼真镜头,运用蒙太奇等表现手段,创造特有的时空结构,去再现生活、表现思想的一门视听结合的综合艺术,通常称之为“第七艺术”。优秀的电影能滋养心灵,丰富生活阅历。《大红灯笼高高挂》非常注重画面的形式美,堪称20世纪90年代优秀影片的代表,这与张艺谋最初的身份——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毕业生不无关系。其画面的形式美具体表现在以下方面:
其一表现在影片结构的设置上。本片可分为四个段落:夏天、秋天、冬天和第二年的夏天。不难看出,这是以四季划分影片的,但却唯独没有春天,春天象征着希望,这一美好意象的“缺席”无疑给整部影片奠定了悲凉的基调。另一方面,夏秋冬三季的猛烈、明丽、清冷暗喻了颂莲在陈家的斗争状态,结尾的第二年夏天与开头的夏天形成明显的照应,起于夏天而又止于夏天,循环到原点的模式暗含着人物深沉的宿命感,从而升华了主题,即从批判封建社会上升到探讨封建时代人物的悲剧轮回宿命。
其二表现在拍摄角度与运动摄像上。颂莲初进陈家大院时,以她的主观视角,仰拍楼上的管家陈百顺,显得这个旧式家庭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当他知晓颂莲的新太太身份后,立刻谦恭地走下来迎接,这里有一个俯拍的镜头,颂莲在高墙大院中显得十分卑微与渺小,暗示了在这深宅内主人公的命运似让人践踏的小草般弱小,表面是风光的姨太太,实则是处于低等位置的旧社会女性。在此通过从仰拍到俯拍的拍摄角度的变化,强权与弱势的对比十分明了。在影片的后半部分,众人将犯了“乱族”之罪的梅珊拉入死人屋内害死,颂莲慢慢地靠近死人屋,在运动摄像方面摄像机采用的是摇镜头,摇晃的镜头本常用于地震的场景中,这里镜头的摇晃实际反映了颂莲内心的挣扎和恐惧。颂莲本无心加害梅珊,但因酒后失言传到人面兽心的卓云耳中,这剧烈的晃动亦是对吃人的封建家庭的血泪控诉。
二、注重画面的色彩运用
人类在识别色彩之时,色彩也向我们传达着某种情感元素,譬如暖色系与冷色系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马克思曾说:“色彩的感觉是一般美感中最大众化的形式。”①世界各民族虽然语言不同,但在色彩的鉴赏层面往往会产生一定的共鸣。张艺谋在色彩运用方面游刃有余,堪称“色彩大师”,在这部影片中他运用大量色彩将人物的状态巧妙外化,主要表现在场景的色调与人物服饰的变化等方面。
一方面从场景来看,在影片刚一开始,颂莲红润的脸色与灰暗的背景形成了鲜明对比,红彤彤的脸色代表着青春与活力,灰黑的背景象征着黑暗的封建势力如一团乌云般笼罩在颂莲头顶,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在这种阴冷压抑的气氛中等待她的将是一场暴风雨。当颂莲走进屋内,看到满屋挂着红灯笼不免心生疑问,雁儿解释说正是颂莲成为四太太的缘故。红色让人联想到血与火,它可以代表热烈、兴奋、喜庆、温暖、生命力等积极元素,但也可以代表血腥、暴力、杀戮等消极元素,因此这里有两种理解方式。若按积极元素理解,红色给人以旺盛的生命力,红色灯笼好比一颗颗跳动的心脏,当这跳动的生命高悬于灰黑的院墙时,一块块灰黑的砖瓦与一个个红色的灯笼形成强烈的比照,灯笼一点,火红的颜色更加刺眼,与灰黑色院墙的冲突愈加明显。后来颂莲的“假怀孕”计谋被戳穿,用黑色罩子把四院的灯笼尽数蒙上,黑色可理解为祭奠死者的颜色,颂莲的心死了,正是“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封了灯表明“心脏”已停止跳动,虽生犹死。片名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若不看影片光听片名,还以为讲述了一个喜庆的故事,但观影后,我们知道颂莲院里封了灯,灰黑色的遮灯布最终覆盖了喜庆的红色,颇具讽刺意味。若按消极元素理解,红色象征着血腥与屠杀,颂莲大婚当晚,院里和屋里都点亮了红灯笼,颂莲置于红色的背景中,但表情呆滞,脸上全无喜悦之情。这大婚之日对她来说是赤裸裸的杀戮,颂莲内心早已血流成河。不论是哪种理解,颂莲跌入的都是家族制度的怪圈。
另一方面,即从人物服饰的变化来看,陈家四位太太的衣服颜色也反映了四个人的不同性格。大太太和二太太时常穿着颜色复杂的丝质衣物,象征着她们老谋深算,城府颇深;三太太梅珊开始穿着全红色的丝质衣服,接着是偏暗的彩色衣服,后来换上了淡蓝色的衣服,最后是死时的白色衣服,叙述了梅珊由开始的恃宠而骄变得城府渐深,后来逐渐看淡一切直至最后凄惨被害的全过程;与此同时,颂莲的衣服颜色分别是起初的白色、彩色、淡蓝到最后的白色,道出了颂莲由单纯到争宠,再到看淡,最后变疯而回到原点的循环过程,痛斥了毁灭人希望之光的封建暴风雨。
三、注重声音的表现作用
声音同色彩一样,是物质的自然属性,而影视艺术声音,主要分为人声、音乐、音响三种类型。声音和画面共同构筑了影视艺术的两大因素,创造了一种新的审美形式。在本片中,声音有如下表现作用:
第一,点明主题,引发共鸣。属于人声的人物对话,具有动作性、个性化、口语化的特征。颂莲在楼上与梅珊对话时,颂莲的台词“人跟鬼就差一口气,人就是鬼,鬼就是人”和“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人”道出了影片主题,也引起了观众的共鸣。姨太太们像心怀鬼胎的狐狸,像表里不一的狡兔,勾心斗角只为立锥之地,最后不过是封建旧制度的殉葬品罢了。
第二,音乐的恰当使用。影视音乐能深化主题,抒发情感,推动剧情,展现环境。譬如颂莲大婚当晚配的是悲凉的音乐,给画面渲染了悲凉的色彩,深化了影片的悲剧主题。再如某天早晨梅珊在唱戏,颂莲知道了她是戏子并且不好对付。梅珊被害后,颂莲来到她的房间并放着她在留声机里录的音乐,唱腔在幽暗空荡的屋子里回荡,以至于佣人都吓跑了,这里起到推进剧情的作用。
第三,音响能还原逼真的环境,交代行为过程,推动剧情发展,展现人物心理,有时还会产生象征、隐喻等意蕴。譬如颂莲刚进陈府时,人物的脚步声与周围的鸟叫声相互交织,后来还有雁儿洗衣服的声音,还原了当时真实的环境效果,显得陈府大而幽深。接着曹二婶为颂莲锤脚,这属于器械音响,细碎的锤脚声密集地响起,一声声仿佛击打着颂莲的内心,主人公脸上写满了困惑,因此锤脚声刻画了颂莲跌宕起伏的心理。另外,锤脚声还象征着陈老爷的宠爱与临幸,借此亦推动了人物关系和剧情发展。
第四,声画对比加强了表达效果。本片第一个镜头最后几秒钟,画面展现的是颂莲流泪的面部,但却响起了一阵喜庆的敲锣打鼓声,这里快乐与悲伤的情绪产生了强烈的对比。紧接着颂莲去陈家的路上,导演使用了传统的喜庆婚乐,而画面上的颂莲却是一个人在冷色调的树林大全景中落寞地行走,二者形成了强烈的映衬,吹奏声渐渐地变小,颂莲的脚步声却愈加清晰,使得颂莲的婚姻在开始便披上了悲凉的外衣。
第五,“声画分立”的使用。画外音的使用是本片的一大特色,导演利用这种手法把颂莲继母和陈老爷两位封建掌权者塑造得栩栩如生。在第一个画面中,镜头只是对颂莲的特写,但真正掌握颂莲命运的继母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因为观众无法看到画外的继母,反而将继母的统治地位在无形中突显出来。而这个方法对陈老爷更胜一筹,他虽然是男主角,导演却一直将他置于画外或大全景中,观众根本看不见他的面孔,只能听见他主宰一切的声音。这比近景或特写的使用效果还要突出,他掌握着每个人的生死,黑暗的统治势力无所不在。
四、结语
笔者通过总结“三个注重”,从画面、色彩、声音三个大方面分析了《大红灯笼高高挂》的艺术美学价值,通过艺术美学元素丰富了电影艺术的审美张力与意蕴,烘托了人物性格,让审美者即观众深刻体会到封建社会的黑暗本质。影片包揽各项大奖可谓实至名归,虽然已时隔二十多年,但它如美酒般越酿越醇,如钻石般总是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如饕餮盛宴般给观众以视听享受。观影的过程即审美的过程,它给我们以心灵的洗礼。
① 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3年版,第86页。
[1] 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M].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3.
[2]黄少年.基于内容的电影视频结构化技术研究[D].中南大学,2006.
[3] 崔文斐.现代传媒对新时期文学的影响[D].山东师范大学,2009.
作 者:肖玉静,山西师范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戏剧与影视学。
编 辑: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