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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心未泯韩美林

2015-03-12汉文

北京纪事 2015年2期
关键词:韩美林文化

汉文

韩美林在北京的家总是门庭若市,老友叙旧的、慕名求字的、联系业务的,什么人都去,他也是什么人都接待。有位花了几乎所有积蓄买了韩美林画的80岁老人,辗转找到他鉴定,当得知是赝品时,老人伤心欲绝,他居然照着假画又画了一张,免费送给老人。

每年全国“两会”期间,政协文艺组委员下榻的宾馆,韩美林的房间最是热闹。冯骥才、黄宏、莫言、成龙、姜昆等常在会后聚到他的房间,用冯骥才的话说,在一起是“谈情说爱”:谈的是大家的友情,说的是共同的爱心。当然,临走时,这些大腕们会顺手将他的画作搜刮一空。

78岁的韩美林得意地说:“因为我的作品,个个土得掉渣。我爱交友,我喜欢新生事物。每天我都像人生在重新开始一样,觉得世界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刑场上,枪响了,我却活了下来

生于山东济南的韩美林,幼年丧父,家里一贫如洗的他,13岁即辍学参加革命,到济南烈士纪念塔委员会浮雕组当通讯员。19岁时,韩美林考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先后在工艺美术系、染织美术系学习,毕业后留校在装饰美术系当助教。

“文革”中,韩美林与外国同学喝了一次咖啡,于是成了“外国特务”;平时说话直言不讳的他,得罪了人,又成了单位里的“反革命”;邓拓与吴晗、廖沫沙合写杂文《三家村札记》被打成“反党集团”。他因给邓拓的诗配过画,就成了“反党集团”一分子。

“批斗再狠,毕竟还有结束的时候,还有自由。后来我‘罪大恶极到不待在监狱里不足以惩罚我的时候,就被关进牢里。”韩美林说,“刚进去的时候,我有点不想活了,就准备了安眠药,没想到同牢房的人检举了我,我被罚跪了一天一夜。就从这20多个小时的罚跪中,我清醒了。我说我不能死,我要看看谁更坚强。”

有了求生的欲望,也让韩美林后来屡次创造了起死回生的奇迹。

还在监狱的时候,一天半夜韩美林被点到了名,有人将他头上套上麻袋,拉去刑场枪决。

“我被带到了一个山上,后面的人一脚将我踹跪下。”韩美林说起自己被行刑的经历,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当时我在中间,旁边有两个人,我那时候脑子一片空白,感觉到好歹要脱离苦海了。一声枪响,旁边那人的血就喷了我一身。我听到第二声枪响,以为是冲我的,就昏了过去。”

子弹没有打到韩美林,其实他只是被拉去陪刑的。

回到监狱,韩美林开始在破布上画画,画笔就是筷子。他说,“我身上的破衣服一撕就是一块,还有同牢房人走的时候,被判了死刑的,留下很多破褂子、破裤子,够画上好一阵子的。”

生活中,有些苦难很容易毁掉你,但塑造一个顽强的你,也是那些让人恨之入骨的苦难。

关了4年零7个月后,韩美林被无罪释放。7年后,他在中国美术馆举行自己的画展,这是“文革”后,继画家黄永玉之后的第二个个人画展。

正是这次画展,让中国又产生了一位大师。

心直口快、童心未泯

命运多舛的韩美林经历了三次失败婚姻。

第一次离婚是因为政治。他的妻子为了生存,跟“问题严重”的他划清界线。

第二次离婚是因为观念。韩美林先后在20多个国家举办画展,许多人邀请他定居国外,他没有同意。然而,当时的妻子却执意留在国外,他的家庭因此无奈地解体。

第三次照韩美林的说法,算是拉郎配,是朋友介绍,他们相互了解不多,结婚后矛盾重重,结果维持了短暂时间。

有人说韩美林你怎么结了离,离了结,不烦吗?韩美林说:“谁想离婚,但遇到有些事,你不离行吗?”他举了一个例子,“我身边曾有过两个女人,一个女人没有看过我画过一张完整的画;另一个女人一上午就从头到尾看我画完了几十张画,后来她有事非得走,她说:‘你不准再画,等我回来才可以画。但我忍不住又画了8张,她回来埋怨我,‘你怎么搞的?我听完打心里高兴,我觉得她理解我。”

可是后来,就是这个女人,使韩美林一夜间成了一个彻底的无产者。

被一个个女人背叛、出卖,让韩美林看清了一些事,他说,“我觉得人在患难中有一个好处,比较容易识别真正的知己。我被打倒在地,再踩上一只脚的时代,来看我、关心我的人,是真正的朋友;见到我的顺利之时,反而远远躲开了,也许才是真正爱我的人。”

2001年,韩美林因劳累型心肌梗死入院。在几乎必死无疑的关头,他收获了至今仍甚为珍惜的爱情,与时任浙江电影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的周健萍,组建了一个令人羡慕的老少恋家庭,这又让他重新焕发生机。

十几年的磨合,两个人都对对方十分满意。韩美林的感觉最直接,他说:“爱情没法说,我爱我妻什么呢?答曰:全部。对我这个有一滴水就能活的人,我妻对我一笑就够了。”

周健萍这样评价自己眼中的韩美林:“他在许多方面非常弱智,看问题也有偏激的地方。他就是个孩子,一直在惹事,而且这些事很多平常人都可以避免的。现在我每时每刻都为他提心吊胆,怕他到大会小会上说些得罪人的话。所以有时我把他当作丈夫,有时又把他当成儿子。他这人没有一点心机,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他是个好男人,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我很幸福。”

幸福的家庭,反过来让韩美林更加心直口快,童心未泯。他说:“其实我没有读多少书,学校里给我的知识不多,所以我写起文章、画起画来野马一样撒欢尥蹄,没个规矩。”

文化是女孩子,国家应该养着

真正的文化在民间,韩美林始终这么认为。

开着大篷车到民间采风,是韩美林坚持至今已有30多年的一个法宝,他说,“我们这个大篷车,今年已经跑了1万多公里,而且已经采到了国外,将来还要去印度,去尼泊尔。”

采风时,韩美林走到哪儿都入乡随俗,和老乡们一起生活。“艺术家不能到外面只收集好听的,回来就歌功颂德,民间老百姓的苦难都要去看。作为一个政协委员,干一天我就要尽一天职责,为国家献计献策,绝不献媚。”年年的民间调查,让韩美林总有第一手资料在政协会上发言。

“有些城市在建设中不知保护古城的文化特点,房子盖得千篇一律,要么奇形怪状。城市雕塑更是丑陋不堪,毫无文化内涵可言;再有,我去广东、广西采风,看到那里许多餐馆的后院变成了‘野生动物园,什么穿山甲、猴子、老虎通通都敢吃。那么,什么人在吃?又有谁吃得起?还不是大款掏钱,当官的去吃。你说这些人是有文化还是没文化?这些人能不能领导先进文化?”

韩美林曾在北方遇到一个民间艺术家,穿着一件很旧的棉袍,里面都没衣服穿。“文艺是女孩子,应该养着。”韩美林说,“因为不被重视,好多民间艺人生活很困难,一些身怀绝技的民间艺术家去世后,他们的技艺从此失传,如果我们再不抓紧时间把拯救工作做起来,将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子孙后代。今后,我们的孩子将只知道芭比娃娃、流氓兔,到时候恐怕连布老虎都不知为何物了,如果这样就太可悲了。一个不知道保护自己文化,不知道继承自己传统的民族,你如何让人家发自内心地尊重你?”

韩美林说自己是个“杂牌军”,他的作品涉及陶、瓷、书、刻、雕、印、染、布、木、石等各个领域,而且件件从不重样。每年,他都会有许多令人惊奇的作品问世,多角度向世界展示中国。

他笑着说:“我这人就是个杂家。我画画,也研究中国古文字;我喜欢陶艺,也对雕塑充满热情;我演过话剧,唱过歌;我喜欢动漫,也经常设计各种标志,像国航的标志、凤凰卫视的标志都是我设计的。”

中国文联副主席冯骥才说:“一个国家的文化形象是需要众多的经典来构造的,一个国家的文化高度是由众多的大师、时代的精英标志的。韩美林是不可思议的,他的画里是找不到年龄的,他永远拥有磅礴的激情,有这样一种强烈的情感——爱。”

无处不在的爱

穷孩子出身的韩美林是个一听见奏国歌就会掉眼泪,一听到有人困难就会立刻掏钱包献爱心的人。在北京郊区考察时,他看见“傻子村”的孩子因为喝不上含碘的干净水,得了大脖子病,很多孩子因此成了傻子。他立刻自己掏钱,买了100多个能够制造放心水的含碘的水壶,带人开车送过去。

“我下乡采风,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为了艺术,不是,因为我还是个人,我有自己的生活,我也要知道别人的生活。当别人的生活不如我的时候,我知道我要做点什么。”

每次出发韩美林都要带一些钱,给那些生活困难的人,那些只需要一元两元钱买笔、买本子的孩子;那些只需要一点钱,买一身戏服,买几件道具的民间艺术团。

韩美林说:“一开始发的是纸币,风大的时候,就会被刮跑。后来我们就换成钢。那些孩子一只只小手来抓,把我手都抓破了,钱掉了一地。有些孩子没有衣服穿,从土里扒出钱就含在嘴里,谁看到这儿,谁不心酸。我做这些绝对不是慈善心,不是给他钱的关系,不是掉眼泪的关系,是我们的心一下粘在一起,找到了生命的共鸣。”

从悲苦中走出的韩美林却用一颗感恩的心,回报社会。

1997年他在延安捐赠建立第一所韩美林希望小学,不久他又在云南、甘肃建立起两个希望小学;1998年他为南方水灾捐款10万元;2003年他为抗击“非典”捐出纪念章10万枚;他长期赞助国家体操队、女子拳击队,赞助国家芭蕾舞团的训练和演出;他先后向汶川灾区捐款120万,玉树灾区捐款100万,舟曲灾区捐款20万……

他笑着说:“我这人一生不知什么是愁,所以我把临终场景都已经设计好了:给朋友讲几个笑话,让大家高兴地送我而去。然后,把我一生积攒的作品全捐给国家,一件不留。”

韩美林准备在自己80岁时,再次举办个人艺术大展,为祖国的民族文化大发展,拿出一大批带有风向标式的、能够传承的厚重作品。他说,最主要的,我还要为国家培养出几个栋梁级的艺术人才。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大家!

(编辑·麻雯)

mawen214@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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