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空气的人”

林萍在日本

大年三十晚6点，与日本朋友渡边在新宿的一家中国餐厅吃饭。看完春晚、吃完饺子后，按照日本人的习惯，我们换餐厅继续“二次会”、“三次会”。

换第三家店时，已经是深夜3点多了，我们在歌舞伎町二丁目随便找了家半餐厅半酒吧式的小店。

店很小，大概只能坐22个客人，厨房里两个男的，服务员也两个，一大叔一女孩，接待我们的那个女孩满脸纯真可爱的笑容。朋友立刻精神抖擞，让那个女孩子按她自己的推荐给我们上披萨，然后一直用中文对我说：“她笑得好好看啊，我想与她交往。”

“是啊，在混杂的歌舞伎町，能遇到有如此笑容的女孩子，很不可思议。”我边看那个女孩倒酒边回答朋友，“我突然想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关于日本老龄少子化的。孙正义在去年7月的软银世界大会上提出大力发展机器人以重振日本经济，我觉得他这个想法很好，但作为外国人，我有点儿不同的看法，有些东西终究是智能机器人无法替代的。你觉得日本最精髓的地方在哪？”

“在哪？”朋友的兴趣终于被我吸引过来了。

“人。比如上次我带几个从中国来的朋友去一家店吃饭。刚进店，门口穿和服的大妈立刻90度鞠躬，满面微笑地说‘欢迎光临’。我们脱了鞋子后，她认真摆好，鞋尖朝外，方便我们出店时穿。出店时她一路送到门口，一直鞠躬，直到看不见我们为止。‘职人’，只有人才能做到，只有日本，才做得如此极致。一旦失去了，日本就不再是日本了。”

禁不住朋友的再三请求，我只好把那女孩叫过来：“我想冒昧地问下，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我想如果是我的话，深更半夜又困又累，恐怕笑不出来。”

“啊。”那个女孩子似乎第一次被人问这样的问题，显得有点意外，“我也不知道，你看啊，店里的大家都在笑，我为什么不笑呢？”她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不，我觉得是因为她笑了，大家才在笑。”朋友一脸花痴，用中文对我说。

日本有句话叫“空気を読む”，意思是看场合，感受氛围，根据周围的气氛说合适的话、做合适的事。这也是许多日本人的职场、人生哲学。

“他们不仅仅是读空气的人，更是创造空气的人。”朋友兴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