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恩如海我如船
2015-03-10陈中奎
☉陈中奎
·怀念·
师恩如海我如船
☉陈中奎
按语:王真教授,退休前系海军大连舰艇学院政治系教授、博士生导师,长期从事中国共产党党史党建问题研究。2014年7月,不幸突发心脏病离世。《人民海军》报刊文称赞王真教授:他的一生,是真挚信仰、真诚研究、真情传播党的创新理论的一生,是勤勤恳恳、敬业精业、桃李遍海疆的一生,是朴实无华、至真至纯、令人敬佩的一生。此文系王真教授指导的一名博士研究生所作。王真教授去世前一天,刚刚指导完成作者的毕业论文答辩。作者怀着对恩师的感激,记录了求学路上师恩的点点滴滴。
一个人遇到好老师是人生的幸运,我就是这样一个幸运的人,在读硕、读博时遇到了一位好导师。
导师的生活节奏特别快,时间利用率特别高,每天的安排都紧张有序。没退休的时候,学生每次去他办公室,都是来去匆匆,他从没多余的一句话,在你还没迈出门槛时,他已经转身伏案继续工作了。就这样,若是没有一定要面谈的事,一般我也很少去打扰他。但每年的教师节,我都会很高兴,因为导师会腾出一小段时间,和我们轻松地坐在一起谈谈学业和生活。可是今年,包括以后,也只有在回忆里才能出现这样的场景。
想念导师,想念他曾经说过的很多话,想念他讲述知青经历的场景,想念他讲课时挥舞的手势,想念他思考时皱眉的习惯,想念他指导论文时字斟句酌的态度……不知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去留住对他的记忆,想起师兄毕业论文里致谢的一句话——师恩如海。海的胸怀是宽广的,海的风浪是澎湃的,海的热情是不止的,海的包容也是无边的。想起这些年导师对我的关心和指导,若说师恩如海,我即为船,一艘经由大海的严格训练、关心爱护、熏陶感染,慢慢成长的航船。
一艘航船要能够安全航行必须经受风浪的考验——导师对我的严格要求好比大海的风浪对航船的考验
陶行知先生说,教师是“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学生是“千学万学,学做真人”。与导师相处的几年,深切地感受到了真人与真理的气场。导师姓王,单名一个真。他的为人跟他的名字十分吻合,较真、求真。关于他的严格要求,我最新的记忆,是有关毕业论文“答辩介绍”的事。当时临近毕业,我在等待工作调动的消息,心情焦躁不安,认为答辩的主体工作都准备差不多了,答辩介绍就简单写写吧。电话里我告知导师答辩的时间,导师对答辩准备工作提了一些要求,最后特别提到了答辩介绍。我把博士期间承担的大项任务和获奖情况简单汇总后,拿给导师,他习惯性地用食指推了推镜框,用铅笔从第一行开始改起。改到一半,皱着眉头说路子不对,不简练,该重点写的轻描淡写,该略写的拖沓啰嗦,提了几点要求,让我回去好好修改。我有点诧异,诧异于特别忙的时候,这么一份不太重要的东西,还这么较真;更诧异于都博士毕业了,这么简单的东西在导师那都没通过。想起硕士毕业时,也是等待毕业分配的命令,也是答辩介绍,导师看了后很生气,结果是重写。五年了,画面的情景还这么相似,导师还是这么较真。改好后,第二天导师专门到我宿舍审查,看了后觉得问题不大,但还是用铅笔勾出了一些地方,走时说,再修改一遍,答辩前打印一份给他。
装满记忆的匣子一打开,便很难合拢。导师对学生的严格要求,根本在于他自身治学严谨和学识渊博。我记得当年硕士毕业论文里引用了毛主席的一句话,当中有一个词我写成了“尖锐武器”,导师看后说,这句话你好像写错了,应该是“锐利武器”,你去图书馆好好核对。我跑去图书馆一看,果然错了。我总是犯着重复的错误,而导师对于真理的追求却从未降低过一丝一毫的标准。博士期间参与课题研究,初稿交了上去,导师对引文的出处一一核对,又发现我引用邓小平关于制度重要性的一段论述,页码标注错了。这些“小事”在我与导师的交往中经常出现,他的严谨治学态度不光影响着我和师兄弟们,对我们毕业论文七八稿的细致修改,也让一些中青年教授钦佩和效践。“你要去机关工作也行,要做学问,基础也可以了,但是治学还不够严谨,要扎扎实实。”这是导师生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一艘航船要能够远航必须经由灯塔的指引——导师对我潜移默化的影响好比大海上的灯塔对航船的引航
老师对学生的影响,离不开老师的学识和能力,更离不开老师的为人处事、于国于民、于公于私所持的价值观。导师的学问对我来说,难以企及,赞叹不已;导师的为人对我而言,高山仰止,风清气正。这些年受导师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在对人对事的态度上,在一些问题的抉择上,在人生目标的努力方向上,甚至于在日常作息时间的安排上,都带有导师的影子。导师离开后,有一次看望师母,说起导师的为人,师母说:“他那个人从不说别人是非,从不给人添麻烦。”对此,我深有体会。导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捕风捉影的事从不参与讨论,就是真要对人对事评说,也是坚持从客观角度出发。记得导师讲过,评价一个人,不是看这个人对你好不好,那样是不客观的。导师很忙,我们师兄弟平时总想帮他干点杂活,打扫办公室卫生什么的,但这么多年我们的企图一次也没有实现,导师从不让我们干这些事,坚决不让。经常看到一些研究生同学东跑西颠帮各自导师处理一些琐事,我总是诧异导师的那些活都是怎么干的,什么时候干的?在他的眼里,我们的时间很宝贵,学业第一位,论文第一位,其他任何事都不是我们的事。也正是因为他的正确导向,师兄弟们的毕业论文从来都是优秀,别的教授和领导提到他的学生也都要高看一眼。在他那,他的事不是我们该干的事,而我们的事却是他该管的事。临近毕业,我想到院校工作,导师一直记着,每次出去开会都带上我的简历,将我推荐给上级机关和院校。在完成毕业论文之后,推荐我去了北京。近一年的时间里,导师多次指点我实习期间的工作。从基层一线到北京机关,每一段经历的综合,最终让我改变了原有的选择,选择去了院校,导师没有反对,继续做幕后支持工作。
一艘航船的无际漂泊必须经由大海的无私包容和承载——导师对我的关心好比大海的港湾对航船的呵护
导师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感情很少外露。他对学生的关心,不浓烈、不明显,却很细微、很暖心。硕士毕业两年后,我跟导师说想回去读博,他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提供任何方便,只是说要考就要认真准备。因为种种原因,临近考试我的报考审批手续还没办完,我很着急,他也很急,联系学校问能不能一边考试一边补办手续,在得知问题最终解决后,简单说了句“好好考”。几门考试结束后,我一出考场,就收到导师发来的信息,问我考得怎样。导师关心的方式从来就是一旁默默看着,以个人努力为主,在关键时候再推一把。导师不仅关心我们的学业、工作,还很关心我们的生活。我家距离学校较远,一年只回一趟家,很多个假期都留在学校,赶做课题,撰写论文。只要导师在大连,我都能在节假日前一天晚上收到他第二天说一起吃饭的信息,特别喜欢吃饭时跟他聊天,讲一些平时不常有的轻松话题。在大连的那些年,导师的关心给了我很大动力,让一直处于漂泊状态的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去年最后一个寒假,因为要赶回北京继续完成实习任务,又要修改完善毕业论文,我提前一周回了学校,导师电话里说,到学校后先去他家一趟。我下了飞机赶去导师家里,导师只是说抓紧时间,赶时间也要保证质量,然后指着茶几上的几包吃的说,学校还没开伙,这个是你师母给你准备的,带回宿舍吧。我急匆匆回了学校,又急匆匆去了北京,再然后,又急匆匆毕业,导师的关心一直伴随着急匆匆赶路的我。听师母说,去世的那天早上,导师出门前还跟师母说,这几天有两件事要做,一件就是为我毕业送行。
师恩如海,海对于航船来说,他的力量是无穷的,他的精神是无私的,他的胸怀是无边的。如今,大海已为航船挂起了一道风帆,无论这艘船航行到哪里,走得有多远,都将永远记得大海的馈赠和给予。
【作者系海军陆战学院政治工作系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