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平静

刘兴华

张伟群是城西派出所的一名民警，这天下午上班不久，他就接到了表哥李民山打来的电话，表哥要张伟群下班后，去他家一趟，晚上替他抓个贼。张伟群一听，奇怪地问：“什么，替你抓个贼？哥，你的意思是说，今天晚上会有贼去你们家？”表哥在电话那头说没错，他要张伟群晚上一定要过去一趟。张伟群笑问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知道贼今晚会来，难道说贼提前给他通知了？表哥正要给他解释，这时所长进来叫张伟群办事，张伟群赶紧挂了表哥的电话，跟所长外出办事去了。表哥的电话张伟群也没当回事，以为表哥跟他开玩笑呢。下班之后，他和几个同事在外面的大排档吃饭，谁知刚坐下，手机就响了。电话里传出表哥气咻咻的声音：“你小子死哪儿去了，让你过来你怎么还没过来，我不管你在哪儿，半小时之内，你务必赶过来，听到没有！今晚家里一准来贼，我让你过来，是让你替我抓贼的！”见表哥着急，张伟群一吐舌头，乖乖，下午还以为表哥和他开玩笑呢，他也没往心里去，看表哥如此郑重其事，他不走一趟是不行了。表哥家住在城郊西部的一个村庄里。半个小时后，张伟群终于赶到表哥家，表哥正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呢。

见张伟群来了，表哥一把拉住他的手，急赤白脸地说：“我正着急呢，你小子可来了！”张伟群见表哥面色凝重，感觉表哥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他满腹狐疑地问表哥是怎么知道今晚必有贼来的。表哥正想说话，这时表嫂王琴出来了。表哥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张伟群进屋之后，见桌上摆着几个菜，看样子，万事俱备，只等他了。落座之后，表哥给他倒了一杯酒，两人边吃边聊。张伟群又问表哥怎么知道贼今晚会来他们家，可他问了几次，每次一张嘴，都被表哥打着哈哈绕开了话题。见表哥不说，张伟群也不再问了。很快，一杯酒喝干了，表哥给他又倒了一杯。表哥说今晚他俩一人两杯，谁也不能多喝，还有正事呢，说着朝着张伟群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好像说：喝多了不行，今晚还要抓贼呢。张伟群心中更疑惑了，表哥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戏呢？

酒足饭饱后，天也不早了，表哥让张伟群在西屋先休息一下，他自己在院子里悄悄等待。等一会儿贼来了，他会来叫张伟群的。张伟群感到十分好笑，但看到表哥一脸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他满腹狐疑地一把抓住表哥的手，再次问表哥怎么知道今晚会有贼来。表哥把手指搭在嘴上，“嘘”了一声说：“别问了，现在天太晚了，我估计贼快来了，我先到院子里放哨去！”见表哥不说，张伟群决定先养精蓄锐，真要半夜来贼的话，还要打起精神抓贼呢。想到这里，他躺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伟群被表哥摇醒了。表哥悄声说：“兄弟，赶紧起来准备一下吧，贼来了！”张伟群惊得马上蹦下床……两人来到院中，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这时张伟群听到一阵摩托车的引擎声在胡同口响起，不一会儿，引擎声停了下来。张伟群和表哥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两人静观其变。

可又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动静。张伟群有些沉不住气了，正想站起来，这时他猛地听到东面墙角处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他赶紧重新又蹲下来。张伟群紧盯着墙头，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只见东面的墙头上很快出现了两个人影。两个人影爬上墙头之后，又不动了，可能是在观察院子里是否有什么异常。张伟群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他心里想，看样子这来的两个人还是惯偷呢，经验挺丰富呀！那两人足足观察了十几分钟，这才悄悄地从墙头上下来，来到院子里。张伟群睁大眼睛，见那两个人从墙头上下来之后，朝墙角旁边的狗窝走去。张伟群不禁心中起疑，这两个贼去墙角的狗窝干什么，难道那里有什么宝贝不成？就是有宝贝表哥也不会傻到将它放到狗窝里呀！狗窝里是一条病狗，张伟群知道，这条黄狗已经病了快两年了，身上的毛都打了卷。最近，这条狗还失了声，不会叫唤了。可由于这条狗救过表哥儿子的命，因此表哥一直没舍得卖掉它。

表哥的儿子李涛五岁那年，李涛被他奶奶也就是张伟群的姑姑抱着在池塘边乘凉。奶奶一个没注意，李涛掉进了池塘里。李涛的奶奶慌了神。这时，就见跟着她的那条大黄狗猛地扑进水中，叼着李涛的衣服将他拉上岸来，算是有惊无险。

从那以后，表哥对这条黄狗另眼相看，感情很深。黄狗病了之后，一直就这样养着，也不舍得卖掉它。张伟群心想，难道这两个贼深更半夜前来只是为了偷表哥家的这条病狗？

这时，只见那两人来到狗窝前，其中一人从狗窝里拽出黄狗，另一个人从身上拿出一个口袋。黄狗虽然已经不会叫了，但依然拼命挣扎，两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黄狗装到口袋里。得手之后，两人就打算撤离。张伟群心想，是人赃并获的时候了！黑暗中，张伟群大喊一声：“站住！”然后从墙角处猛地冲了出去，扑向那两个贼。

两个贼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躲在暗处伏击他们，当即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差点没尿裤子。张伟群和表哥很快便将两个贼制服了。表哥见抓住了贼，赶紧放出口袋里面的黄狗。黄狗被吓得不轻，赶紧窜回狗窝里。

表哥拉开院子里的灯，张伟群则开始审问这两个贼。说实话，张伟群对今晚发生的事一直很惊讶，两个贼夜入民宅只为偷一条病狗，太不可思议了！

这时表哥指着其中一个长头发的中年人对张伟群说：“这人今天来过我家两趟呢，不信你问问他！”张伟群一问那个中年人，果然，中年人说他来过。中年人说他是专业买狗的。今天他来过这里两次，只为收购那条黄狗。据表哥说，这个长头发的中年人来到他家，见到他家的黄狗之后，两眼直放光，还出价五百元要收购他家这条黄狗。这条狗对表哥的孩子有救命之恩，别说还没死，就是死了也不能卖呀！因此，表哥一口回绝，并推开了中年人递过来的钱。

表哥以为这事就算完了，谁知那中年人竟然又加价五百元，给到一千块。表哥觉得很奇怪，一只土狗怎么这么值钱呢，但他依旧摇头。这个中年人竟然一路加价，最后一直给到了五千元。这下惊到表哥了，是不是这个中年人精神有问题呀。他仔细观察，发现这个中年人精神状态很好，一副急迫地想买他的狗的神情。他又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不然的话，这个中年人不会出这么大的价钱买这条土狗。他这时愈发下定决心——不卖了。交涉了半天，见表哥不肯卖，那个中年人只得悻悻地走了。后来，他又折返回来恳求了一番，表哥依旧不卖。

听表哥说完，张伟群禁不住狐疑地问道：“可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今天晚上必定会来你们家偷你的黄狗呢？”

表哥狡黠地一笑说：“这个中年人走后不久，我就发现家里的大门上面被人用粉笔画了几个不起眼的菱形图案，我发现这菱形图案很蹊跷，就上网查了查，发现这竟然是小偷怕记错地方而留下的记号。因此，我断定他们今天晚上必定会来。他们高价买不走的东西，一定会趁着晚上悄悄偷走！”表哥笑了笑接着又说：“我怕贼来得多，我一个人对付不了，所以我才打电话把你叫来！”张伟群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表哥这时不解地问那个中年人：“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价钱买我家的这条土狗呢？”那个中年人垂着头，一言不发。这个问题也是张伟群困惑的，见中年人不说，张伟群跨前一步，厉声质问那中年人道：“快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是民警！”说完，拿出证件在两人的眼前晃了晃。

这下，那个中年人傻眼了，吞吞吐吐地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个收购土狗的中年人竟然有一手绝活，可以一眼看出哪条狗身上有狗宝。狗宝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狗的结石。这个中年人来到表哥家之后，一眼就看出，他家这条黄狗身上有个大狗宝，因此他这才一路加价，迫切地想买下那条土狗。可表哥却说啥也不卖。中年人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张伟群感到十分惊讶。他苦笑道：“你没听这儿的人说过嘛，庄稼佬儿就是怪，越便宜越不买，越贵越不卖！”

张伟群又问表哥，为什么一直对此事遮遮掩掩，不肯向他透露实情呢？表哥一脸委屈地说：“你给我机会让我说了吗？刚开始时，也就是今天下午，我正想给你说，你却挂了电话。你来到家里之后，就更不方便说了。”“为什么不方便说呢？”张伟群不解地问。表哥朝着屋子里一努嘴：“我怕屋子里他娘俩知道了担心害怕，睡不好觉呀！”

张伟群一听，不禁感慨万千。他一直以为表哥粗枝大叶的，没想到，表哥竟然心细如发，尤其在爱人和孩子身上。张伟群感动之余，不禁激动地打了表哥一拳：“表哥，还真有你的，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感情细腻的纯爷们儿呢！”

表哥腼腆地一笑，却毫不谦虚：“必须的！”

见审问清楚了，张伟群对那两个偷狗贼说：“你俩身强体壮的，干点什么不好呀，发财的路这么多，为啥偏偏走歪门邪道呢！走，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吧！”

（发稿编辑/苏 朝 插图/卢仲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