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研究——以“自然物”类名词为例

刘 珂

(中央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北京 100081)

现代汉语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研究
——以“自然物”类名词为例

刘 珂

(中央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北京 100081)

以“自然物”类名词的提取过程为例，从如何确定提取标准、如何确定准基层词、基层词内部是否存在差异、如何确定调查问卷的发放对象四个方面，讨论现代汉语基本层次范畴词(简称基层词)的提取问题。通过讨论及语料调查、对比与整理，共确定“自然物”类基层词132个，其中典型基层词73个，非典型基层词59个。

现代汉语；基层词；“自然物”类名词

一、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研究现状

对于基本层次范畴的认识，学术界已基本达成共识。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看，“范畴”的基本含义大致相当于事物、现象在人的认知中的归类，最先形成范畴的是那些与人的生活密切相关且容易识别和概括的事物，这些事物聚集在一起就形成了基本层次范畴。

具体来说，认知范畴可以分为三部分，即基本层次范畴、上位范畴、下位范畴。其中，基本层次范畴在认知习得上具有优先性[1]，因为基本层次范畴是与人类生活关系最密切、最直接的事物现象，处于其中的成员具有相似的、较为完整的、可感知的外形特征[2]，所以这类事物现象会首先被认识，并用语言命名。而用来命名该范畴的词汇就是基本层次范畴词汇(以下简称基层词汇)。

基层词的特点如下：①形式简单。基层词大多都是单音节词。②构词能力强。大部分单音节基层词的构词能力都很强，即使是双音节词，其潜在的构词能力也不容否认[2-4]。但有少部分基层词的构词能力不强，比如表示身体器官的“眼睛”“嘴巴”“耳朵”等。③使用频率高。基层词的使用频率高，因而经常被选作训释词出现在词典中[3]。该特点是前两个特点的必然产物。④搭配自由。基层词与其他词语组合时的位置相对于非基本范畴词较为自由[3]。⑤从语言习得方面来说，由于基层词汇所表示的是日常生活中最常用、最简单的事物，所以具有习得优先性[4]。基于此，已有学者提出对外汉语教学应以常用基层词汇为中心：“应该从认知的角度来分析人类习得词汇的先后顺序，找出基层词汇，结合基层词汇出现的频率以及用原型理论研制除基本层次以外的上层和下层等不同层次的基层词汇教学大纲，供对外汉语教学使用。”[5]

基层词汇在对外汉语教学中的重要实践意义，以及目前学术界对“一般词汇”所提出的种种质疑[6]，使基层词的提取工作显得十分重要。

二、基层词的提取过程

(一)确定提取标准

由范畴化基本层次的七个特点可知，经验感觉上的完整性是提取基层词最重要的标准，该标准可称为完形性[3]。结合理论性与可行性，我们认为，基层词的提取标准有如下两点。

1.完形标准

达到以下两点中的任何一点，都可以认为符合完形标准：①具有可被感知的形状、质地、颜色等特征，形象特征清晰，该特征由直接知识经验获得。比如苹果、玫瑰。②具有可被感知的形状、质地、颜色等特征，形象特征清晰，该特征由间接知识经验获得。比如宇宙飞船。

2.层级标准

基层词的限定性义素比上位词多，比下位词少。词义比上位词具体，比下位词抽象。

(二)确立准基层词

从“现代汉语语义分类库”中二级名为“自然物”的2 712个词中，以完形性、层级性为提取标准，辅以《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新华成语词典》的释义，提取准基层词。

首先，在提取准基层词之前需要排除一部分词语：①排除不成词语素。如“麓”“崖”“壑”“滨”“浜”。②排除同称词，保留常见词形。如“星星”“星辰”“星斗”意义均为“‘星’的总称”，保留常见的词形“星星”；“豪雨”“大雨”意义相同，保留常见词形“大雨”。③排除古语词。如“汀”“渚”“沚”。④排除成语。如“悬崖勒马”“一马平川”“暴风骤雨”“凄风苦雨”。⑤排除生造词，即排除《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及《新华成语词典》未收录的词。如“人籁”“丘墟”“坑洞”“导坑”“膏雨”“雨风”“雨丝风片”“疾风迅雨”。⑥排除方言词。如“海子”“锄头雨”。⑦排除代表化学元素的名词。如“氢”“氦”“氧”“疝”“氩”“钨”，这些词均代表具体的化学元素，没有下位词。⑧排除专业性强的词。如“硝酸”“氯酸”“苛性钠”“信风”“贸易风”“花信”“坍缩星”。⑨排除专有名词。如“伏尔加河”“亚马逊河”“波罗的海”“孟加拉湾”“仙女座”“本初子午线”。

其次，根据完形性、层级性标准确定准基层词共计132个：火山、山谷、山坡、平原、高原、草原、沙漠、岛屿、岸、大洋、大海、内海、海湾、海峡、礁石、内陆河、运河、小溪、河沟、池塘、泥坑、便池、喷泉、温泉、瀑布、宇宙、大自然、星星、星座、太阳、日食、月亮、月食、地球、半球、经纬线、陆地、洼地、荒地、山地、微风、寒风、气体、空气、油田、矿山、氧化物、碳水化合物、季风、白云、霞、彩虹、雨、雪、冰雹、冰块、霜、露、雾、雷电、潮汐、洪水、深渊、积水、开水、热水、泔水、冷水、雨水、海水、水滴、水汽、波浪、漩涡、涟漪、野火、烟火、烽火、炭火、烈火、星火、灯火、火苗、火焰、烟雾、炊烟、烟幕、日光、曙光、夜光、星光、灯光、光点、影子、树荫、人影、倒影、土堆、土块、灰尘、灰烬、风沙、污垢、纹路、皱纹、指纹、痕迹、字迹、斑、伤痕、疤痕、刻花、深色、浅色、彩色、黑色、褐色、灰色、白色、红色、黄色、蓝色、绿色、紫色、天色、气息、香味、怪味、声音、乐音、噪音、和声。

(三)问卷调查

调查问卷分三部分：①调查对象信息；②基层词提取标准说明；③被调查词表。

调查对象信息包括年龄、专业、学历、方言区、幼年语言环境五个因素。同时满足以下三个因素的为合格的被调查者：本科及其以上学历；来自于北方方言区；从小学习普通话。

本次的调查对象主要来自于华北方言区、东北方言区和西北方言区，少数来自于江淮方言区、西南方言区。

从调查对象的专业来区分：一部分为具有系统语言学知识背景的人员，年龄介于20～26岁，专业领域为英语、俄语、汉语；一部分为没有语言学知识背景的人员，年龄介于24～31岁，专业领域为物理学、医学、工程学。两部分人员的问卷以1.5∶1的比例发放，发放问卷共计50份。

在基层词提取标准说明的部分，笔者列出了两项提取标准，即完形性和层级性。由于认知经验的主观干预性很强，一个词有无完形性、有无上下位词，不同的被调查者有不同的看法，所以我们采取如下处理办法：两项标准中，完形性是主要的、基本的标准，分为直接经验获取形象特征和间接经验获取形象特征；层级性用来验证具有完形性的基层词是否典型。认知范畴的三个层次，即基本层次范畴、上位范畴、下位范畴，具体到问卷中就是基层词、上位词、下位词，如果132个准基层词在符合完形性的基础上同时具备上下位词，就是典型的基层词。如果一个词具有较高的完形性特征，但不同时具备上下位词，这个词就不是典型的基层词，即非典型基层词。

(四)统计数据，确定基层词

本次调查共发放问卷50份，收回有效问卷47份。两部分问卷的最终比例为1.8∶1，语言类专业的有效问卷为30份，非语言类专业的有效问卷为17份。

首先进行完形性的调查统计。被调查词共计132个。根据被调查人的选择可以统计出这132个词完形性认知度的百分比。据调查统计，132个词中完形性百分比达到100%的词共有108个，其余的词完形性百分比均在90%以上。可见132个被调查词均具有高度完形性，均为基层词。

其次，对132个基层词是否具有上下位词进行数据统计。计算过程与完形性计算相同。笔者以60%为界，如果在47份有效问卷中有超过60%的人认为该词有上下位词，即确定该词有上下位词，反之则认为该词无上下位词。根据统计数据显示，在132个词中同时具有上下位词的共有73个，它们是典型基层词；其余59个词，上位词或下位词的百分比低于60%，为不典型基层词。

基于以上数据分析，“自然物”类名词中共有基层词132个，其中典型基层词73个，非典型基层词59个。

三、关于基层词提取过程的四点说明

(一)如何确定提取标准

本文拟定的提取标准是完形性、层级性。完形性标准是否为提取基层词的完全充分条件？我们认为，应对不同语义类的词采取不同的解决办法。本文所讨论的是“自然物”类名词，这类词多和人类生活息息相关，完形度很高，所以在完形性的基础上附加了层级性这一标准，以排除非基层词。

针对不同语义类词汇确定不同的标准不会造成提取标准的混乱，而是在完形性的基础上附加条件。首先所有的基层词都具有完形性，这是基本条件；其次针对不同语义类的待确定词附加其他提取标准，可以更加精准地提取准基层词，为下一步的问卷调查打基础。

基于以上原因，我们在确定“自然物”类基层词的提取标准时，在完形性的基础上附加了层级性这一标准，基本精神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二)如何确定准基层词

本文所讨论的词是“现代汉语语义分类词库”二级名为“自然物”的2 721个词。在这2 721个词中包含了若干不成词语素，这些不成词语素首先被排除。其次笔者又依次排除了上文所提到的同称词、古语词、成语、生造词、方言词、化学元素名称、专业词、专有名词等八类词。如果这几类词混在准基层词中，一是会增加准基层词的数量，在问卷调查过程中会增加被调查者的厌烦感，二是会让非基层词进入基层词的范畴，影响研究结论。因此要针对不同的研究对象制定相应的标准，哪些词应该在第一步排除，哪些词待定，都要根据研究对象本身的特点来考虑，而不应该一刀切。

(三)基层词的内部差异

本文从132个准基层词中根据上下位词的有无，确立了73个典型基层词，59个非典型基层词，在此说明这样分类的原因：首先，这132个准基层词的完形性都在93%以上，但并不是每个词都同时具有上下位词。其次，就上下位词来说，以60%为界，有的词没有上位词，有的词没有下位词；同时，没有任何一个词的上下位词的比例为0%。也就是说，数据标准的制定会影响对一个词是否是基层词的判断。再次，目前对于基层词的提取标准尚在讨论阶段，以某一百分比来确定基层词是否合理也在讨论之列。本文暂将60%定为界限，依据上文提到的完形性和层级性标准，共计73个词属于基层词，另有59个词在调查问卷的统计数据中显示满足第一标准完形性，不满足第二标准层级性，因为在确定准基层词时已删掉非基层词共计2 580个，所以这59个满足第一标准完形性但不同时具备层级性的准基层词，相对于非基层词来说典型性更强，而相对于另73个同时满足完形性和层级性的准基层词来说典型性较弱，所以对于这59个词不予删除，而是相对于73个典型基层词作为非典型基层词放入基层词汇。

完形性是基层词的本质特征，但不是所有具备完形性的词都是基层词，所以完形性是必要不充分条件。对于满足完形性的这部分词，应该加上其他附加标准加以甄别。本文提取的59个非典型基层词是否应该进入基层词汇还可继续讨论。

(四)如何确定被调查人

首先，本文所讨论的词是“自然物”类名词，总的来说这类词专业性不强，其中有一部分是和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山川草木类名词，还有一部分是在日常生活中出现频率高的自然科学类名词，比如“碳水化合物”“氧化物”等。由于知识背景不同的人会对相同的词产生不同的理解，所以笔者选择了30位具有语言学知识背景的人员作为被调查人(以下称A组)，另选具有系统自然科学知识背景的人员20人(以下称B组)，以1.5∶1的比例发放问卷，旨在比较两部分人员对自然科学类名词在完形性、层级性两方面的认知差异。

就完形性这一标准来说，A组和B组认知水平总体持平，A组略低于B组；就层级性这一标准来说，A组和B组差异较大，尤其是在涉及“火山”“内海”“内陆河”这类和自然科学紧密相关的词时，两组数据相差很大。我们在132个准基层词中选择了10个词：火山、半球、经纬线、气体、空气、碳水化合物、白云、雾、洪水、深渊，图1和图2显示了A，B两组在层级性方面的认知差异。

图1 A，B两组人员对自然科学类名词是否具有上位词的认知差异对比图

图2 A，B两组人员对自然科学类名词是否具有下位词的认知差异对比图

如图1，2所示，B组比例明显高于A组，这说明专业知识背景对基层词的提取有影响，所以有必要根据被调查词的特点确定不同的问卷发放对象。简言之，应该适当排除一些具有较强专业知识背景的人员，以防非基层词入选。

其次，就被调查者的主体部分来说，应该同时具备以下三个条件：本科及以上学历；接受过系统的语言知识训练；幼年语言环境为北方方言，或是生活在北方方言区并在学龄前学习了普通话。以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员为调查主体，在此基础上根据准基层词的特点，再确定是否调查另一组人员并确定两组人员的人数比例。本文对A，B两组采用了1.5∶1的比例，其中A组问卷有效率为100%，B组问卷有效率为88.89%，有效问卷的最终比例为1.8∶1。合理比例应该如何确定有待继续讨论，但是在确定被调查者时有必要以专业知识背景来区分、对比数据。

提取基层词一是因为目前学术界对“一般词汇”的认同度下降，二是为了改善对外汉语教学中的词汇教学现状。除了本文提出的四点问题外，还有必要考虑语言习得者对基层词汇的学习、使用情况等。总之，提取基层词的工作还在探索阶段，本文提到的几点问题还有待继续深入思考。

[1] 房国铮，徐晓飞.外语教学中加强基本范畴词汇的重要性[J].科技信息，2008(15)：250.

[2] 郭聿凯.范畴结构和基本范畴词汇[J].中国俄语教学，2005(1)：2-5.

[3] 高兵，杨同用.从现代汉语词汇看基本范畴词汇的特点[J].甘肃社会科学，2010(6)：101-104.

[4] 卢彩虹.基本层次范畴的习得优先性[J].齐齐哈尔大学学报，2004(9)：96-98.

[5] 杨吉春.对外汉语词汇教学应以常用基本层次范畴词汇为中心[J].民族教育研究，2011(3)：33-44.

[6] 杨同用.基本词汇问题的重新思考[J].语文研究，2003(3)：23-26.

(责任编校：白丽娟)

A Study on the Basic Vocabulary of Modern Chinese：a Case Study of Nouns Denoting “Natural Objects”

LIU Ke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081，China)

This thesis studies the selection of the nouns of natural objects in modern Chinese. Four questions are discussed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 nouns of natural objects：1. how to set the standards of selecting the basic vocabulary； 2. how to identify the near basic vocabulary； 3. whether there is any difference among basic words； 4. how to determine the distribution of the questionnaire. Through discussion，corpus investigation，comparison and sorting，132 basic terms of natural objects have been identified，of which 73 are perfect basic terms and 59 are near basic words.

modern Chinese； basic vocabulary；noun of natural objects

2015-05-11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1BYY046)

刘珂(1988-)，女，陕西三原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现代汉语研究。

H031

A

1672-349X(2015)04-0062-03

10.16160/j.cnki.tsxyxb.2015.04.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