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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造“粉戏”中的“淫词艳曲”

2015-03-03柴俊为

中外文摘 2015年20期
关键词:京戏旦角花旦

□ 柴俊为

改造“粉戏”中的“淫词艳曲”

□柴俊为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中共对传统戏曲的改造工作已经开始。1950年,中央政府成立“戏曲改进委员会”,确定戏曲节目的审定标准,其中“应加以修改,其少数最严重者得予以停演”的情形中就包括“宣扬淫毒奸杀者”,明令禁演的此类剧目有:《杀子报》《海慧寺》(又名《马思远》或《双铃记》)《双钉记》等。

这类戏,戏班俗称“粉戏”,历代官府文书则称为“淫戏艳曲”。当然是指含有性爱情节或色情表演的戏。

粉戏剧情

“粉戏”在京剧中远不止上述这几出,之所以被指名禁演,一来是这几出当时还算是常演剧目,影响较大;二来这些戏除了有情色表演外,还带有通奸、凶杀等情节。用现在的话来说,“口味太重”了点。

三出禁演的戏都是恋奸情热、淫妇杀亲的故事。《海慧寺》《双钉记》是谋杀亲夫,《杀子报》是谋杀亲子。《杀子报》有说是清同光年间的实事,近年有人考证发生在乾隆三十八年南通州,故此剧又名《通州奇案》。

《杀子报》前半部情节紧凑,描摹“和尚淫状,淫妇毒状,男童惨状,女童怯状(目睹分尸)”绘声绘色,动人心魄,后半部官袍上场结构松散,观众大都起堂。故经常是只演“杀子”,不演“报”,即只演“奸”、“杀”两折,不演破案,确实授人以“诲淫”之柄。

《双钉记》杀夫是淫妇趁着丈夫酒醉,用钉子钉入其后脑。现场,旦角会拿一把巨大的斧子与大钉子上场,貌似吓人倒怪,对现代观众来讲可能只会增加喜感。再加上京戏的特点,又往往不是一味地把观众带入情境,有时会用插科打诨来冲淡恐怖气氛,让观众回到欣赏表演技能上来。《海慧寺》的淫妇一番搏杀把亲夫杀死掩埋,奸夫看着似乎也吓坏了。旦角却若无其事对他说:“走!到后头睡觉去!”丑说:“哎呀!我的色全叫你吓回去了!”此言一出,观客必笑,恐怖气氛自然烟消云散。

据记载,清末沪上天仙茶园赵小廉、赵君玉等反串《割发代首》(又名《战宛城》)。海派老生赵如泉反串邹氏。赵无跷工,文场还能应付,至“刺婶”时实在对付不了,竟当场脱下木跷,赤脚走“乌龙绞柱”,台下哄堂大笑。赵置若罔闻,一本正经照演不误。同台演员李春利等实在抑制不住,纷纷笑场。此后均称赵为“赤脚大仙”。

粉戏台词

京戏是草根文艺,扮演男欢女爱往往缺点诗情画意,更不会通过男女情爱折射“高大上”的内涵,而是一味诉诸性刺激,插科打诨常开“荤口”,很像当下饭桌文化中的“黄段子”现象。因此,像《卖胭脂》《铁弓缘》《游龙戏凤》《打樱桃》(又名《文章会》),甚至连《小上坟》《打杠子》等戏,有清一代也常被列入“淫戏”榜单。

《铁弓缘》现在演出都经过了“净化”处理。以前“开茶馆”一折,上来母女就逗哏。陈母刚说:“自从你爹——”扮女儿陈秀英的旦角必答一声:“哎!”算来个伦理哏。陈母再接白:“——我那老头子下世甚早。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妈妈我正在这‘虎’字上头。白天母女开茶馆,倒还罢了;到晚来躺在冰凉的炕上,东摸一把空空的,西摸一把空空的……”后面的比武招亲,花旦与小生也免不了嬉闹调情。比武过程中花旦伸手到小生脸上“拔萝卜”。提亲后,陈母同女儿开玩笑,说人家(小生)不同意。陈秀英急了。

陈秀英:“早知道他不愿意,刚才比武之时,我把他的胳膊一撅两段,叫他一辈子娶不了媳妇!”

陈母:“傻孩子!娶媳妇可不用胳膊!”

陈秀英:“那用什么?”

陈母:“娶媳妇用什么呀——走,咱们后台说去……”

这些插科打诨,现在都被“净化”掉,所谓“粉戏”也就成了正戏,可能也会少些谐趣吧!

粉戏表演

粉戏之“粉”最关键的还在于表演。京戏毕竟是演员的艺术。《梨园旧话》说“《双钉记》《双铃记》《翠云庵》《十二红》《翠屏山》《乌龙院》等剧,非具大本领者不能出色。当时专精此技者,只松龄、长贵、杨贵(一作:桂)云,寥寥数人”,可见这路戏表演技能的重要。

粉戏的女主角,多为花旦、武旦,享盛名者无不技艺超群,擅于表情,前辈中,与伶界大王谭鑫培差不多同时代的田桂凤,不仅与老谭合演《乌龙院》《翠屏山》等戏,功力悉敌,就是在老谭戏后,演一出《送灰面》《关王庙》等小粉戏,照样压得住台。

梆子花旦侯俊山(即老十三旦)驰名南北,在内廷伺候戏,有时一次赏银就能得六十两,与谭鑫培一样!可见,京戏形成后,艺术格局虽以老生为主,京剧剧目俗称“唐三千、宋八百、数不尽的三列国”,多以袍带大戏,演军国大事为多,但是旦角仍有杰出人才,粉戏也依然有市场。

近世能得田桂凤、余玉琴、路三宝等前辈花旦衣钵真传的杰出艺人即是筱(小)翠花(即于连泉先生)。他的艺术风格世称“筱派”。筱翠花擅演各路花旦戏,尤擅演粉戏。当年也遭受过表演“过荡”的指责。但有剧评家则认为“余于翠花闺门(旦)之戏,惟见其剔透入微,风光妩媚,不知其荡;若夫凶悍泼辣正宜以淫荡见长,唯其能荡,小翠花之所以可贵也”。

正像当时的评论所说,小翠花表现泼妇的淫荡是从“精神上之模仿得来者”。一出场颦笑之间就将一种淫荡神态刻画入骨,“有胜于拥腰、接吻、系裤带也!”

小翠花在《战宛城》一剧饰张绣之婶娘邹氏,头场“思春”虽也是粉戏寻常关目,但他描摹守寡少妇的神态无微不至。仅仅出场几步走,伸个懒腰就把“春意”刻画得入木三分。1984年,“筱派”优秀传人陈永玲与名净景荣庆、名武生王金璐诸位先生复演此剧,尽管作了不少“净化”,删去了“入帐”等关目,但陈永玲的“思春”、“刺婶”等表演仍能传筱派神韵。城楼上见曹操神情不即不离,恰到好处。而曹操扮演者景荣庆则使出架子花脸“舍豁”、“攮掖”技术,大出曹丞相洋相,活活把曹操刻画成一个奸色鬼模样。

张绣降曹后,曹操进驻宛城,得意忘形,携子曹昂等城内闲游。在城楼下瞥见邹氏美貌,顿起色心,不顾身份,左顾右盼,丑态百出。曹昂等人观之不雅,硬要将他拉走。过去有句俗话骂色鬼“见了女人连腿都迈不开了”。景荣庆的几步下场简直就是这句话的注脚:他斜对台下,眼望城楼不住回头,几个横步,活现一副“迈不动步”的色样!几步下场即获得满堂的彩声。

筱派擅长的剧目,有不少属于上述各类粉戏,建国后大都不适宜上演,连他的拿手戏《活捉》一度也名列禁戏名单。演来演去几乎只有一出重新加工的《拾玉镯》。1957年,文化部剧目工作会议召开后,张伯驹鼓动小翠花复排了《马思远》等老戏。不久,“反右”斗争开始,张伯驹因此被打成右派,筱翠花自然也受牵连。以后,筱派的戏就越来越少,渐渐淡出舞台了。

(摘自《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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