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用语的特征及文化内涵

○王　娟



惯用语的特征及文化内涵

○王娟

摘要：作为熟语的一部分，惯用语在汉语词汇系统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学术界对惯用语的句法功能、语音形式、包含的文化因素以及发展演变等问题关注比较少，特别是对惯用语文化内涵的研究目前比较薄弱。文章对惯用语的特征及文化内涵做了一定的探讨，这种探讨对中学语文教学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惯用语特征文化内涵

一、研究概况

作为熟语的一部分，惯用语在汉语词汇系统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惯用语，即常常在口语中，作为完整的意义单位来运用的固定词组。[1]长期以来，学术界在惯用语的特点、性质、范围和语法结构等方面一直存在着较大的分歧。一般认为，“惯用语”有较为明确的含义始自20世纪七八十年代。马国凡在《谚语·歇后语·惯用语》一书中指出了惯用语与一般词组的不同。胡裕树主编的《现代汉语》则把惯用语作为“熟语”的一种，和成语、歇后语、谚语、格言并列。从此，“惯用语”的名称便流传开来。

在惯用语研究的著作方面，20世纪八十年代马国凡和高歌东合著的《惯用语》以及高歌东的《惯用语再探》值得一提。《惯用语》较早地对惯用语的性质、范围、特色、来源、发展和运用等方面作了比较详细的阐释，是惯用语研究的重要学术著作。[2]此外，一些重要的论文对惯用语研究的发展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论文有马国凡的《惯用语的性质》、杨知文的《谈惯用语》、王勤的《论惯用语》，吕冀平、戴昭铭、张家骅合著的《惯用语的划界和释义问题》、周荐的《惯用语新论》等。[3]总的看来，学术界对惯用语的句法功能、语音形式、包含的文化因素以及发展演变等问题关注比较少，特别是对惯用语的文化内涵方面的研究目前比较薄弱。本文主要讨论惯用语的特征及文化内涵。

二、惯用语的特征

（一）语义特征

惯用语最显著的语义特征就是语义双层性，它除了字面意义外，还有比喻引申的意义。[4]即词语意义并不是字面意义，而是根据字面意义引申而来的，具有一定的抽象性。如“泡蘑菇”比喻故意纠缠或拖延时间。

（二）语法特征

惯用语在语法方面具有固定性和灵活性。固定性是说惯用语相当于词。惯用语作为一种固定词组，从意义到结构都是完整的、统一的。灵活性则是说惯用语在使用时具有一定的离合性，即可以在其内部进行扩展。如“上贼船”比喻上了坏人的圈套。刘绍棠《瓜棚柳巷》五节：“姑娘，你姓什么，叫什么，哪个村的人？怎么被人贩子拐卖，上了他的贼船？”

（三）语用特征

惯用语的的语用特征是具有鲜明的口语色彩和浓厚的感情色彩。惯用语大多数来自群众的口头语言，反映了中国的内在文化，因此通俗易懂且带有鲜明的褒贬色彩。如“老狐狸”比喻老奸巨猾的人，“老黄牛”比喻勤恳踏实的人。

三、惯用语的文化内涵

语言是最重要的文化信息载体，它包容和反映了民族生活中丰富多彩的文化现象。人们一般将文化分为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心理文化三个层次。为了更好地揭示惯用语背后所隐含的文化内涵，本文将文化分为物质文化、制度文化、行为文化和观念文化四个层面。

（一）惯用语与物质文化

1.与动植物相关的惯用语

惯用语大多来自日常生活，而动植物又与人类生活密切相关，因此关于动植物的惯用语数量非常多。无论是包含动物词的惯用语还是包含植物词的惯用语，都是人们通过对动植物进行观察、了解，将动植物本身的形体特征及生活习性特征赋予一定的象征意义，用来比喻一些人或说明一定道理，从而反映出一定的民族心理和特点。

鸡是人类最早、最普遍饲养的家禽之一，汉语中有关“鸡”的惯用语十分常见。在人类的印象中，鸡体小、守时、好斗。因此，有关鸡的惯用语，多沿袭了这一形象特征。如：“铁公鸡”常指花钱很小气、很吝啬的人。“小肚鸡肠”指一个人气量和心胸狭窄，不够宽容，爱计较。“鸡啄米”形容连连点头、磕头或打瞌睡的样子。

古代中国是传统的农耕社会，牛对当时的生产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无论是南方水牛还是北方黄牛，都象征着勤劳、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如：“老黄牛”喻指努力工作、不抱怨的人。在家畜中，牛的体型较大，所以人们常常以牛喻大或多。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指办一件事情需要花费很大力气和心思。

植物主要是常见的农作物。古代中国是农耕社会，农业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惯用语中也有一部分是关于植物的。如：“吃了五谷思六谷”形容人贪心，不知足。“倒栽葱”指人头朝下摔在地上。“捞稻草”比喻处在绝境中，做徒劳无益的挣扎。“稂不稂，莠不莠”原指经过精耕细作，庄稼长得好，既没稂，又没莠，后指既不像稂又不像莠，形容人不成材，没什么出息。“软柿子”指老实、好欺负的人。“墙头草”指没有主见、顺风倒的人。“连理木”“并蒂莲”指恩爱的夫妻。

2.与人类衣食相关的惯用语

自古以来，穿衣吃饭可谓人类生活至关重要的两方面。因此，与吃穿有关的惯用语也存在不少。在中国古代，帽子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如：“乌纱帽”本义是黑纱的帽子，借指官位。现代多用“戴乌纱帽”和“丢乌纱帽”指当了官或丢了官。“戴绿帽子”通常指妻子红杏出墙，有了外遇。“白衣”或“布衣”表示无官职的平民百姓。“红衣”指具有一定激进思想的革命分子。“穿湿布衫”形容人惹了麻烦，难以摆脱。“穿一条裤子”指两个人关系好或彼此勾结。“穿连裆裤”指两人串通一气。“穿小鞋”比喻暗中刁难或打击报复。

惯用语中与食物有关的词语也蕴含着中国独特的饮食文化和社会文化。如：油条是一种中国特有的油炸食品，油条炸得过久就会变得难以咀嚼，因此人们用“老油条”来形容社会经验丰富、很油滑的人。粥是中国人早饭常吃的一种食物，通常由水和米熬制而成。熬好的粥一般呈糊状，水和米分不清。因此人们常用“乱成一锅粥”指事情一片混乱，没有头绪。饺子和面条都是中国人喜欢吃的食物。以前社会生活水平较低的时候，饺子和面条只有在比较重要的场合，如逢年过节才会吃。“出门的饺子，回家的面”便是指给人送行和接风。姜是中国人炒菜时经常用到的佐料，味道辛辣，而且放的时间越长，辣味越重。因此人们用“姜还是老的辣”形容有经验的人处理事情老练成熟。

3.与非生命物体相关的惯用语

这里的非生命物体主要指与人类生活相关的器物。

在古代，皇宫、官府的大门一般都关着，而且门上都装有“门钉”。门钉不仅有装饰、加固的作用，而且代表着等级。普通老百姓地位低下，不受重视，就算到官府办事，敲门也常常被拒之门外。于是，人们便用“碰钉子”来指被拒绝。中国古代官员开会、议事的地方叫“堂”，离开办公的地方就叫“退堂”，通常退堂的时候，旁边都会有人敲鼓，表示工作结束了，而“打退堂鼓”便比喻做事中途退缩，不想继续下去了。算盘可以说是中国文化的精粹，在很早以前，中国人就发明了算盘来计算。“打如意算盘”是指人们希望事情向自己预想的好方向发展。“饭碗”本义为吃饭的碗，而有了工作才能有饭吃，因此，现在人们常常用“饭碗”来指工作职位，从而引申出“金饭碗”“铁饭碗”等词。

（二）惯用语与制度文化

1.与经济制度相关的惯用语

经济的发展与社会的进步程度、国家的综合实力有着非常重要的关系，经济与社会生活息息相关，影响着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在日常生活中，有不少与经济相关的惯用语出现。如形容获得大量钱财而暴富的惯用语有“发横财”“发洋财”“暴发户”等。反映经济萧条、欠债的惯用语有“拉饥荒”“拉亏空”“补窟窿”等。指获得某种好处或收入的惯用语有“捞外快”“捞一把”“捞油水”等。形容找工作的惯用语有“找饭碗”“寻饭碗”。“摇钱树”原本指传说中的一棵神树，只要一晃这棵树，就会有铜钱哗哗掉下来，后用以比喻可以利用来发财的人或事情。

2.与政治制度相关的惯用语

古代中国，政治制度多与封建等级制度相挂钩。有关封建等级制度的惯用语充分体现了中国的封建政治制度。如：“戴乌纱帽”“抓印把子”可形容一个人担任一定官职，有一定权力。在古代，当官之人都有象征权力的官印，而官印上都有“钮”，又称“把子”，所以，“抓印把子”也就成了权力于与官职的象征。在中国古代汉族的神话传说中，黄河鲤鱼跳过龙门就会变化成龙。因此古代人用“跃龙门”来指科考成功，而现代人多用“跃龙门”比喻事业成功或地位高升。“万户侯”（食邑万户以上）是汉代侯爵最高的一级，后用来泛指高官贵爵，现在用来比喻社会地位很高，拥有大量金钱、人脉等资源的人。与此相反，形容没有权势、身份卑微的惯用语则有“穷光蛋”“绿豆官”等。

3.与文化制度相关的惯用语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其中京剧是最具代表性的中国戏曲文化。在惯用语中也有不少关于戏曲文化的词语。如：“唱白脸”指充当严厉或令人讨厌的角色；“唱红脸”指充当友善或令人喜爱的角色；“唱黑脸”指充当惩奸除恶、铁面无私的角色；“唱反调”指故意提出相反意见，采取相反行动；“唱独角戏”指一个人单独做某事。除了戏曲，文学作品中也有许多惯用语。如：《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足智多谋，是智慧的化身，“事后诸葛亮”则指没有任何实际作用的人。《红楼梦》里的刘姥姥是个典型的农村老太太，没见过什么世面，“刘姥姥进大观园”指没有见识的人来到高级场所，看什么都觉得很新鲜。中国古人十分喜欢下棋，无论是围棋还是象棋都代表着中国的传统文化。“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一惯用语就来自棋类。人们把下棋的人叫做“当局者”，把看下棋的人叫做“旁观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比喻事情的当事人由于处在事情之中，认识事物常常不全面，有时与事情无关的旁观者看问题反而会更清楚些。“马后炮”是象棋对弈中可以制胜的一步棋，具体指马跳到与对方将同一直线且距离为两格的位置，后面放上炮，就可以将死对方。“放马后炮”则比喻事后采取不起作用的行动，或提出于事无补的意见。

（三）惯用语与行为文化

行为文化是指人在长期社会交往中约定俗成的习惯和风俗，它是一种社会的、集体的行为，不是个人随心所欲的行为，行为文化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惯用语中也有不少体现行为文化的词语。

1.与婚俗文化相关的惯用语

反映婚俗文化的惯用语十分丰富，涉及内容十分广泛。在中国古代，嫁娶之前男女双方一般没有机会见面，婚事多需媒人说亲，因此“牵红线”“月下老人”“牵情线”都指为男女双方做媒。唐代形成了用茶作为聘礼陪伴女子出嫁的风俗，惯用语中有“吃两家茶”这一说法，指一个女子接受两家的聘礼，嫁给两家人。在男尊女卑、要求女子三从四德的封建社会，“吃两家茶”往往被视为失去贞洁的象征。封建社会，女子地位十分低下，惯用语中的“回头人”“守活寡”“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等词语都是针对女子的。也有形容婚姻美满、夫妻恩爱的惯用语，如“比翼鸟”“连理枝”等。

2.与社会交往相关的惯用语

人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但同时又是与他人交往相处的社会群体。人际交往之中，有不同的交往方式，而不同的惯用语则体现了这些社会交往之间的种种现象。如：“打圆场”指善意地缓解紧张气氛，帮助化解矛盾，调解人际关系的一种行为，意义类似的还有“和稀泥”。“结对子”指彼此互相帮助，结成良好关系，意义类似的还有“搭梯子”“合脚步”。“套近乎”指为了得到某种好处、达到一定目的，和不熟悉的人拉近关系，也说“拉近乎”。“穿小鞋”“告阴状”“放暗箭”等都指用不良手段背后打击报复别人。“嚼舌根”“搬口舌”“上眼药”则指搬弄是非，中伤他人。

（四）惯用语与观念文化

1.与宗教信仰相关的惯用语

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是世界三大宗教。汉语中带有宗教色彩的惯用语主要与佛教有关。当然，也有一些与其他宗教有关的惯用语。

从东汉佛教传入中国开始，汉语从佛教中吸收了大量的词汇，不少词语是来自佛教的。如：“借花献佛”本义指用别人的花进献佛祖，现在人们用来比喻拿别人的东西作为礼物送给其他人。“临时抱佛脚”原指一些人平时对佛祖不虔诚信仰，遇到事情需要佛祖帮忙时，才去寺庙拜佛。现在常用来比喻平时不努力，事情将要发生才进行准备。“不看僧面看佛面”比喻即使你与对方不熟悉，但是看在他与第三方的情面上，也会帮助他。“小庙放大菩萨”比喻大人物到了小的地方。三宝殿是佛教进行宗教活动的重要场所，一般人不能随便进入，“无事不登三宝殿”则指需要别人帮助时才拜访，没事情就不会上门。

道教虽然不是三大宗教之一，但作为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对中国人的观念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道教文化在惯用语中也有一定体现。如“替死鬼”“催命鬼”“活见鬼”都来自道教文化。道教以“道”为最高信仰，宣扬神文化，鬼神之说就最早起源于道教。因此，在惯用语中有很多关于鬼的词语，如“鬼把戏”指暗中捉弄人的手段。“鬼画符”指字迹潦草难认。“鬼门关”指凶险而难以通过的地方。

2.与民族心理相关的惯用语

毋庸置疑，中国人很讲求面子的。无论是“爱面子”“见面子”还是“顾面子”，都体现了中国人对脸面的重视。为了显得体面，人们需要“捞面子”“撑门面”“摆场面”。而一旦“丢面子”“损面子”“扫面子”，便会失望至极。

中国人也是很重人情的。“欠人情”便要“还人情”，免得有了“人情账”。为了显得“懂人情”，时常还要“卖人情”“做情面”“送人情”。

综上所述，本文从文化语言学的视角对惯用语所反映的物质文化、制度文化、行为文化和观念文化四个层面进行了分析，可以看得出惯用语的文化内涵是十分丰富的。

在语文教学中，要充分重视汉语惯用语的特征及文化内涵，使学生感受到惯用语所蕴含的丰富的中华文化。

注释：

[1]马国凡：《谚语·歇后语·惯用语》，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61年版。

[2]马国凡，高歌东：《惯用语》，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3]鲍宗豪：《婚俗与中国传统文化》，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4]谭宏：《汉语惯用语特征分析与对外汉语教学》，齐齐哈尔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9年，第1期，第68-69页。

（王娟江苏省南通市海晏中学226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