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音译词“拜拜”的读音

□陈海生

谈音译词“拜拜”的读音

□陈海生

“拜拜”是外来词，由英语“bye-bye”的音译而来。《现代汉语词典》第32页标注为：

拜拜：bàibài<口> ①客套话，用于分手时，相当于“再见”。②指结束某种关系（含委婉或诙谐意）：自从得了气管炎，他就跟香烟～了。[英bye-bye]

《现代汉语规范词典》第29页标注为：

拜拜：bàibai，英语bye-bye的音译。再见；借指结束某种关系或停止某种行为：他俩感情不和，去年～了。我早就和烟卷儿～了。“拜拜”的借指义有时能收到某种委婉而诙谐的效果。

其实，“拜拜”既不读“bài b à i”，也不读“bàibai”。“拜拜”在实际生活中的读音有两种情况：第一“拜拜（báibai或bāibai）”（简称“拜拜1”）；第二，“拜拜（báibái）”（简称“拜拜2”）。

“拜拜”的读音之所以存在这两种情况，是因为它们各自表达不同的语义，有着不同的语用场合。也就是说，由于“拜拜”语义的分化渐渐获得了语音形式上的表征。“拜拜1”基本义为“再见”，但有多种特殊的语用意义。以往研究“拜拜”的文章，多从这方面入手，如曲卫国、陈流芳（2005）；曹翔（2005）等，我们在这些研究者的基础上把“拜拜1”与“再见”的语用差异归纳为如下7个方面：

1.老人多用“再见”，而年轻人偏向“拜拜1”。

2.年轻人中，保守的用“再见”，外向的易用“拜拜1”。

3.文化程度不高没有接触外语的用“再见”，文化程度较高经常接触外语的易用“拜拜1”。

4.通用语体（正式场合和非正式场合）都可用“再见”，“拜拜1”只用于口语语体，较为“随便”。

5.女性比男性更容易用“拜拜1”。

6.教婴儿的告别语一般都用“拜拜1”，少用“再见”。

7.用“拜拜1”亲切，用“再见”有陌生感与距离感。

诸多的语用差异是“拜拜1”产生的动因和赖以存在的基础。随着人们越来越多地使用“拜拜1”，“拜拜1”渐渐地获得了变异的动力，于是渐渐产生了“拜拜2”。

“拜拜2”不再表达“再见”之义，而是表达“远离某物、结束某种关系或停止某种行为”等的意思，“拜拜2”还只是一种语用意义，并不太稳固。“拜拜2”是不及物动词，多采用“（X）和（跟、向、与）Y（说）拜拜”的格式表达人与人、人与事件之间的关系。根据X是“主动”还是“被动”和Y的褒贬性，“拜拜2”的用法大致可以分为A、B两类。如：

（A）类：和蛀牙说拜拜︱和烦恼说拜拜︱好搭配跟粗腿说拜拜︱向儿童受虐说拜拜︱向性骚扰说拜拜︱向家庭暴力说拜拜︱从今天起，我们要跟这堆烂鞋讲拜拜︱陈立群决定同这种传统的路子“拜拜”，而实现创立名牌打进国际市场的规模经济︱彻底与农业户口“拜拜”︱有多年吸烟喝酒习惯的人也开窍了，纷纷与烟酒拜拜，和报纸结缘︱不管怎样，我从此要和上班族的紧张疲惫“拜拜”了︱每月薪水大都用在购买新款时装上，气得男友险些跟她“拜拜”了︱可人家一看该村通向外面的公路还有3公里不是柏油路，就“拜拜”走了︱如果他连家里的电话号码都没告诉你，那你昨天就应该跟他说拜拜了……

（B）类：英格兰负于荷兰与决赛“拜拜”︱很多资金是因技术不到位而宣告“拜拜”的︱老瓦说，自15岁走向球台，就永远和学校“拜拜”了︱反之，工作不到位，人家就会同这个企业挥手“拜拜”︱在于波看来，一切都已结束，没什么可说的了，恐怕只有“拜拜”，而且是永远的“拜拜”︱后来实在没钱了，只好跟签约公司拜拜︱表现好的可以留用，不好的则“拜拜”︱她说自从出国之后，几乎就和写作拜拜了︱最后两个人拜拜，离婚了……

A类的当事人主动发出“拜拜”动作，所远离、结束、停止的对象或事物一般都是贬义性的，或是当事人不喜欢、厌恶的，如“蛀牙、烦恼、粗腿、儿童受虐、性骚扰、传统的路子、家庭暴力”等等。B类的当事人不主动发出“拜拜”动作，而是带有被动意味，因此所“拜拜”的对象或事物往往是当事人想获得而未能获得的事物。A类和B类有形式上的区别，即A类多为第一人称视角，而B类多为第三人称视角。

要注意的是，“拜拜1”与“拜拜2”之间没有一条绝对的鸿沟，它们还处在动态变化之中。从认知语义来看，由“再见”到“远离某物、结束某种关系或停止某种行为”，这之间是相通的，属于自然地引申过程。“拜拜1”绝大多数情况下用于人们之间的告别，表示“再见”义。“拜拜1”偶尔兼有“拜拜2”的功能，但可以预见的是，“拜拜1”的这种用法正受到“拜拜2”强有力的竞争。另外，“拜拜2”还有委婉、诙谐等语用效果，而“拜拜1”则不具备。

如果说“拜拜1”是一种引进，那么“拜拜2”则是一种内部变异。不论如何，却都充分说明了汉语表达的精细化。只要人们有新的表达需要，汉语一般就会以最小的代价获取一种新的形式来适应这个需要。人们不得不叹服，汉语是一种非常精妙的语言，语义上细腻丰富，形式上的表达也往往显得非常经济。

我们不但要研究记录在册的书面语，更应该研究老百姓日常使用的鲜活口语。因为，对于书面语来说，口语永远是第一位的，通过观察“拜拜”的读音与意义的关系，我们就能明白这一点。我们不能简单地评判权威词典《现汉》和《规范》注音正确与否，因为词典往往有着体系上的考虑，何况这是牵扯到音译词注音规范化的大问题。不过，我们也绝不能因为词典的标注，就否认“拜拜”在实际生活中不读“拜拜（báibai或bāibai）”或者“拜拜（báibái）”。

[1]中国社科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Z].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32.

[2]李行健主编.现代汉语规范词典[Z].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语文出版社，2004：29.

[3]曲卫国，陈流芳.告别语“拜拜”与汉语口语语体的缺环现象[J].修辞学习，2005 ，（3）.

[4]曹翔.试论外来词“拜拜”的语用功能[J].语文学刊，2005，（6）

（陈海生 安徽芜湖 安徽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24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