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只“不死鸟”

最近联想宣布收购摩托罗拉移动。这让我回想起2010年8月对柳传志先生的访谈。当时我正参与编写一本有关领导力的专著，这本名为No Fear of Failure（《勇者无惧》）的专著采访了全球十二位杰出领导人，包括多位世界500强企业CEO、美国的将军、橄榄球队教练、墨西哥前总统等。柳传志作为亚洲的代表成为受访人之一。

这次访谈给我们留下最深的印象是，他勇担责任、遇到困难挺身而出、不放弃的韧劲。

1984年联想创业伊始，在当时中国的计划经济体制下，民营企业的发展处处受到限制。从获取批文，到软件产品定价，再到争取外汇，无不举步维艰。“一开始，我们一无所有。也许刚开始，没人敢相信我们的公司能撑那么久。”作为知识分子，违心地去打通这些环节让柳传志“非常难过”。同时期创业的清华、北大同行都没有成功。而对于来自中科院的柳传志来说，抛弃中科院这样的铁饭碗去下海创业，这在当时的中国社会中是不被认可的，这给逆境中的联想人带来更大的压力。创业初期，柳传志是二把手、常务副总，而当时的一把手总经理最终选择了放弃。很多人问柳传志是否也考虑放弃，柳传志说：“我千真万确地从来没有想过动摇，因为一方面我会替员工负责，另一方面对于既定的目标我也不会动摇。”或许曾有人怀疑、踌躇，但那人一定不是柳传志。

领导力的实质在于激励追随者共同超越自我，达成更高的目标。一方面，以超越为目标的领导力之路本身就不容易，充满挑战。挫折和压力是领导者面对的常态。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另一方面，作为引路人的领导者，唯有充满自信，不折不挠地勇往直前，跟随者才能视之为领路人而亦步亦趋。

美国前国务卿鲍威尔将军说过：作为领导者，如果你在挑战面前胆怯、犹豫了，那你的跟随者就会更加胆怯、犹豫。美国领导力大师吉姆·柯林斯将最优秀的领导力称为第五级领导力，其组成正是谦逊（Humility）与坚韧决心（Fierce Resolve）的阴阳组合。他认为，一个品行无私、尊重下属，且具有顽强意志的领导者，必能带领追随者勇往直前，实现从优秀到卓越的组织绩效。

所谓坚韧不拔（Resilience），就是指在压力下迅速恢复，反弹到正常状态，同时面对挫折，坚持既定方向不放弃。这里面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领导者要有抗压能力，能够在压力下迅速恢复；二是领导者要有面对逆境和挫折的意志。换句话说，领导者要做一只“不死鸟”。

面对压力的反弹和复原能力

最近二三十年，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绝大多数企业都强调持续性的高速增长，许许多多优秀的职场人才因此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近期猝死于工作岗位上的，既有外企中高层管理者，也有民企董事长。

同样，我们近年来在领导力咨询中接触过的高管，没有一个不是经常要面对巨大的工作压力的。领导者就好像船长、舵手，决定着企业这艘航船将抵达一个什么样的港口。领导者的角色意味着责任，意味着对跟随者负责。面对复杂多变的环境，等待领导者的是许多没有答案又需要快速拍板的决策。职位越高、责任越重、压力越大是一种必然。长期工作重压之下导致身心俱疲、能量耗竭，这种源自心理的疲乏很容易使经理人失去对工作的热情，不愿意去面对新的挑战。

光辉国际近期调查发现，被迫离职的高管中，90%是因为身心压力太大。美国创新领导力中心的研究也发现，目前世界各地高管的最大两项挑战是压力和职业倦怠。

面对挫折不放弃的坚定意志

挫折和逆境是人生不可避免的组成部分，如工作上遇到的挫折和阻力、财务上的损失、伤病的折磨、自然灾害、家庭破裂、至亲离世等，人生起起伏伏、高高低低，总有不尽如人意之处。有些人面对这些逆境保持冷静，以勇气面对；另外一些人却在逆境中倒下。

美国盲聋作家、教育家、慈善家、社会活动家海伦·凯勒87年的人生都是在无声、无光的世界中度过，却最终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二十世纪美国十大英雄偶像之一。她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一书激励了世界上无数人。正如她说的：幸福的人生不是由缺乏不幸的逆境组成的，而是因为你能够驾驭逆境达成的。

类似海伦这样的历史名人有许多：失聪的贝多芬、失明的雷·查尔斯（布鲁斯音乐之父，被列为史上“100个最伟大的艺人”之一）、瘫痪的罗斯福总统、心智障碍的梵高、神经系统严重障碍的现代物理学家霍金……

坚韧不拔来自真我

坚韧不拔的动力来自对自我的深刻认知，相信自己，坚持宏大的信念。唐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却始终坚信目标毫不动摇，最终取得了真经。坚韧不拔的人不为逆境所左右，因为他们胸怀远大的目标，将逆境带来的悲伤和痛苦看成暂时的磨炼。他们具有一种心智能力，能够在逆境中以风轻云淡的心态应对，如翠竹一样，狂风下会弯曲，但是难以被折断，永远挺拔向上。

《变革大师》作者、哈佛商学院首席管理教授罗莎贝斯·莫斯·坎特在近期的博客中写道：坚韧不拔的复原力源自品格的优势，源自核心价值观体系，这个体系激发了克服困难的努力，并从挫折中复原走向成功。它包括了自我控制，以及在失败中承担责任的意愿。复原力也来自团队的归属感——对于他人的责任感，以及来自具有共同目标的伙伴的支持。

坚韧不拔者往往能够冷静、客观地了解所处的真实状况。他们坦然地理解逆境是人生的一部分，相信自己能够把控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消极地怨天尤人。他们还善于迂回地绕过障碍解决难题，并且获取外部资源的帮助。

压力和挫折是领导力提升的点金石

我在《情感磨难提升领导力》（参见本刊2013年9月号）一文中谈到，挫折等负面经历是领导力提升的绝好机会。

毕生研究坚韧不拔人性特点的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心理学家马丁·塞利格曼博士发现，面对极端的灾难，人类的反应特点呈正态分布，小部分人在灾难面前精神抑郁、崩溃，甚至自杀。大部分人开始也出现抑郁，但一两个月后即能恢复到灾难前的状态，这种反应即称为人类的自我复原力。还有一部分特别优秀的人在经历灾难后，不仅迅速复原，而且从灾难中学习、成长。

逆境与压力如大浪淘沙般淘汰掉许多管理者的同时，其实也促成了另外一些领导者的成长。优秀的领导者把挑战看作成长的机会，并从逆境和失败中学习，而不是把自己当作逆境的牺牲品。正如南非前总统纳尔逊·曼德拉说的：人生最伟大的荣耀不在于你从未失败，而是来自于每次你都能够从跌倒中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