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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断,灵感不乱

2015-02-26黄夏

博客天下 2014年13期
关键词:弗里德曼里尔克诗人

黄夏

1936年,在纪念里尔克逝世10周年的演讲中,斯蒂芬·茨威格动情地说:“在我们的时代,纯粹的诗人是罕见的,但也许更为罕见的是纯粹的诗人存在,一种完整的生活方式。”但在美国学者弗里德曼看来,这样的评价屏蔽掉了里尔克作为“纯粹诗人”之外的“存在”,何况一个诗人根本不可能生活在精神的真空之中。

在他为里尔克所作的传记《里尔克:一个诗人》中,不乏诗意的评价,但奠定整本书基调的、也是最让人难忘的,则是传记结尾—里尔克走向艺术和人生终点时,作者感慨:“若不能完成(一生的志业),里尔克的人生也将完全不同。多少次,他彷徨踟蹰,在天堂和尘世之间,在空缺和充实之间。对于那些曾爱过他的人,他的彷徨踟蹰是那样的残忍,可最后,那一切证明并非虚耗,他心灵与生活的流转反复最终在诗歌中结出最绚烂多彩的奇葩,那不仅是他个人借以傲然屹立的高台,也是整个世纪的一座丰碑。”

还好,里尔克完成了他的诗歌,要不,后人会干脆利索地贴上一个人渣的标签。而弗里德曼写里尔克的人生,尤其是“那些曾爱过他”、又被他残忍背叛的女人时,充分调动起当事者海量的日记、书信和回忆录,从中拣选出对他的诗歌产生影响的材料,说明这些女人并非唐璜单纯渔猎的造像,而是引领诗人走向创作巅峰的女神,以致入诗、入画、入精神,而没有沦为一部八卦大集锦。

里尔克出身中产阶级,父亲是小职员,母亲则活脱脱像是莫泊桑小说《项链》中的马蒂尔德,夫妇两人一心一意向往更高贵的阶层。除了母亲爱读诗和爱祈祷日后对里尔克的诗艺产生影响外,父母留给他更多的是对攀龙附凤的痴心妄想。而里尔克从小体弱多病,气质抑郁、消沉,运动无能,打架更不行,在同龄男孩眼中,他显得有点“娘”,这就使他容易产生对他人尤其是女性的依赖。整本《里尔克》展现的就是里尔克与这些女性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而从深层意义上来说,与女性的关系也恰恰折射出里尔克在创作自由与人情需要之间难以弥合的罅隙。”

他一生吸引了那么多女人,其中不乏名媛、淑女、贵妇,来充当他的情人、母亲、金主、向导、打字员和老妈子,甚至还有女儿!但他临终时,却拒绝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陪在身边。这不免使笔者产生一个恶毒的想法,里尔克从女性身上汲取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一俟创作完毕,就寻找下一个,如此循环往复,乐此不疲。里尔克实实在在是一个女性吸血鬼啊!

当然,弗里德曼写得比较客气,也比较圆滑。他说里尔克追求的是只知给予不知索取的理想爱人,里尔克为了报答她们,将她们在诗歌中塑造成英雄、女神和永恒的精神。但暗地里又向读者挤眼示意里尔克的姿态是多么伪善。更厉害的是,他用了很多篇幅来证明里尔克是如何用诗歌来回报那些被他汲取完了就扔在一边的女性,就如一滴假装无辜的松脂包裹住某只不幸被其窒息而死又注定流芳百世的甲壳虫。

我们从里尔克对女性的态度上,可以预见这是一个对爱情、对家庭不忠的男人,相较诗歌,前者只能算是可有可无的小三。但里尔克并不自始就是巨匠,他缺乏像荷尔德林、托马斯·曼等德语大家的学养,他少时的诗歌也多是无病呻吟的练笔,那么,是什么让他达到“蝶蛹之变”的境界?与女性的关系、尘世的苦炼,特别是一战期间对生死的考量,固然充实了其诗歌思想的层次和深度,但同样还有承载思想的容器问题。在这个问题上,《里尔克》作了很好的解答。里尔克就如早年游走四方求艺的工厂学徒,努力吸收其中的养分: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和绘画使他将视觉语言转化为诗歌语言,俄国和北欧之行启发他对融合空间、图像、神话思想的思考,北非和西班牙艺术让他在基督教和伊斯兰教想象之间游刃有余,而在巴黎与雕塑大师罗丹亦师亦友的过从,更是让他体悟到凝聚动与静、生与死、艺术激情与感官需求、固定有形的自我与倏忽易逝的生活的辩证魅力。

可以讲,欧洲就是一个流动的大学堂,里尔克从三流诗人到一代宗师的“蝶蛹之变”,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种开放性。而考虑当时欧洲泛起并进而影响里尔克的现代派思潮,其本身就与古典艺术一脉相承,有这样的传统,才有现代艺术鼓动不绝的脉息。

《里尔克》不仅是对里尔克,也是对战前那个生机勃勃、海纳百川的欧洲的致敬。当然,还有作者无法释怀的纠结心情:这个欧洲成就了里尔克,又把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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