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老矣，尚能饭否

韩紫婵

无论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马云是否情愿，他都将在事实层面继续扮演阿里巴巴公司的教父角色，他的下一个任务是带领阿里巴巴赴美上市。1901年，一位西西里岛男人唐·柯里昂拿着两只空皮箱来到美国纽约实现他的美国梦。100年后，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通过内部邮件向阿里巴巴员工宣布，阿里巴巴集团正式向美国证券监管委员会递交上市注册登记书，并提醒全体阿里巴巴人，感恩过去，敬畏未来。

在IPO前，这位教父正忙着以“流血拼杀”的方式对抗张小龙开发的微信对移动入口的把控。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习惯被动挨打的角色，这一性格上的攻击性可以追溯到他的青年，甚至更早些的时候，这个小个子男人甚至会向比大他体积数倍的男人发起攻击，他将这种攻击方法幻化成日后他在商战中的一套近乎神秘的武功秘籍，他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从这一点上说，50岁的互联网教父和十七八岁的叛逆少年没有多大分别。

15年来，他一直在塑造自己的“教父”形象，无论是在集团内部还是在外界，他都保持着一个令人崇敬的角色，他出身底层，父母是杭州的评弹演员，靠着白手打拼和非凡毅力成功。而这些白手起家和发家后才被媒体披露的诸多传奇故事，都让他成为众多年轻人崇拜的对象。他英文不错，有教师的履历，又习惯以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友善向外布道，教父形象就此奠定。

教父这个角色多数时候给人以一种信赖感。这也是马云和他掌管着的中国最大的电子商务公司阿里巴巴希望达到的目标，但并不意味着诚信和契约能够束缚这个小个子男人对公司的掌控。2011年，阿里巴巴私下把支付宝的所有权转移到了马云控制的一个外部公司，这一举动打击了雅虎的股价，拥有阿里巴巴24%的股权的雅虎声称不知道这一举动。为此，中国最危险的女记者胡舒立曾经敲打过这位电子商务的教父，她告诫马云，作为商人，不要打破规则，要遵守契约。最终，阿里巴巴和雅虎通过签署协议限制雅虎享受支付宝增值利益的方式解决了分歧，狡猾的马云也以国家规定，外资不得获得第三方支付牌照为借口度过了此次契约危机。

尽管在这位教父执掌阿里巴巴15年历程中，类似麻烦不断，但他目前最大的成就就是，他始终牢牢把握住他打造的阿里巴巴帝国的局面，并从未使它失控过。

现在的马云已经是中国互联网圈内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但他仍然希望做到最好。这个事实目前看来没有过多异议，连互联网圈中最狂妄大胆者都忌惮与他开战。

与马龙·白兰度饰演的那位永远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老教父相比，马云与教父这个形象有着诸多共性，他已经不需要使用外在的暴力和威胁了，他的每一个字都可以改变外面世界，都可以引起互联网圈内的纷乱。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他与教父一样，甚至不需要别人的回报，只要别人承认他是教父，接受他的友谊。这完全是一个强势者的心态，登峰造极的自我实现感。

他不在乎头衔的虚名，而更希望在那些需要他帮助的人的精神世界中占据道德制高点。去年5月份，中国电子商务巨头阿里巴巴集团4万名员工和客户聚首杭州的一个体育中心，在雨中见证了马云卸任阿里巴巴首席执行长一幕，当天，他一身潮流装扮，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身穿银色闪亮夹克。

在发表告别辞时，他说，接马云这个位置是非常难的。长达三个小时的盛典见证了马云过去在阿里巴巴扮演的核心角色，而未来马云仍将扮演这一角色。一些员工把个人魅力非凡的马云描述为阿里巴巴的精神领袖。

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拿着皮包跑进政府大门推销自己网站的年轻人，更不是15年前在杭州一栋公寓里带领18个人打天下的带头大哥，他是与13亿中国人关系最密切的互联网企业家之一，他拥有无限的权势和富可敌国的财富。他的阿里巴巴公司，去年拥有2.31亿活跃买家。而这些买家去年在阿里巴巴旗下三个购物网站共消费2480亿美元，规模与芬兰的经济体量基本相当。

这一庞大的财富体量连美国同行都相形见绌。知情人士透露，2013年该公司旗下的购物网站淘宝和天猫的总交易额相当于eBay Inc.的三倍、亚马逊公司的两倍多。阿里巴巴的在线支付平台支付宝去年的移动支付处理量是PayPal的三倍多。

手下的员工也对这位教父充满敬意。他拥有一套他创造的独特精神控制术，据说，取材于红色革命经典与毛泽东思想。他的搞怪表演和激励大众的能力帮助他在阿里巴巴员工中赢得近乎狂热的崇拜。每年，在公司杭州总部，马云在年会上向数百对身着礼服的新婚员工送上祝福。同事们说，马云的果断和他承担重大风险的意愿帮助公司经受住挑战。现如今，他一整套关于企业管理的理论和近乎精神控制的演讲被写成传记或者拍成电视纪录片，在机场书店里一遍遍地向人们播放。

与擅长如何笼络人心、勒索敬意的老教父唐·柯里昂一样，马云也知道如何选贤任能。马云推出阿里巴巴几个月后，他聘用了台湾出生、耶鲁毕业的律师蔡崇信。从1999年从高盛集团获得第一笔500万美元投资到广受期待的美国上市，蔡崇信在阿里巴巴的筹资和收购活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他的现任和前任同事说，马云凭直觉做决策。

2004年底，阿里巴巴决定推出支付宝，当时马云飞赴广州拜访了时任区域销售团队负责人的陆兆禧。陆兆禧现任阿里巴巴首席执行长。

陆兆禧回忆说，马云问他对支付宝或PayPal是否有所了解。陆兆禧回答说他不了解。马云答道：“好，就由你来负责支付宝。”

一位认识他多年的老友、驻北京的科技顾问克拉克也说，马云有这种能力，即使在一个有600人的房间里，他也能让在场的人认为他是在单独跟你一个人谈话。endprint

在IT记者刘韧笔下，这位教父需要的是追随者、执行者，不是合作者。一直作为马云合作者的何一兵参与了阿里巴巴创业，无法掩饰和马云的分歧，最终和马云分道扬镳。之后两人再见面，谁也不谈工作。

创业后不久，他制定了一整套严密的秩序保证权威不受资本和外人干扰。这套类似古罗马元老院议事规则的秩序被他称作“合伙人制度”。马云的这套“阿里合伙人”制度由28人组成，其中持有阿里8.9%及3.6% 股权的主席马云及副主席蔡崇信，是合伙人的“必然成员”。合伙人有独家权提名权，提名董事局内过半数董事，再交由股东投票，以大比数通过任命。复杂而行之有效的程序能够确保，马云以及阿里巴巴合伙人可以选择他们喜欢的人进入董事会。

马云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套管理机制，他随时准备反击一切窥视他权力的入侵者。这一点在他对上市地点的选择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一开始，他对监管苛刻的美国并不感冒，但当香港人对他的公司治理结构提出质疑时，他果断选择了前者。他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最终，美国人也向这位教父妥协。这意味着在上市之后，马云和其他“合作人”还是能够决定阿里这个超级帝国的走向。有投资银行人士表示，阿里坚决采用合伙人制度，主要是公司处于投资期；加上科技企业投资成本较多，故不希望受短期财务表现而影响长远投资策略，当中包括人事任命等。

随着这家电子商务公司进一步涉足金融服务业，马云和中国国内一些大银行打起了嘴仗。去年接受官方媒体《人民日报》采访时马云曾说，中国的银行不向国内的小企业贷款。他说：我看到的是80%没有被服务的企业。

在上个月举行的一次会议上，民生银行董事长董文标维护了目前的银行体系并对阿里巴巴的金融野心提出质疑。董文标对媒体说：我跟马云说，你不要都革命了，你也没那本事。

在阿里巴巴成立的15年后，这个中国男人携旗下的阿里巴巴公司和长达248页阿里巴巴集团首次公开募股（IPO）说明书，踏上美国土地。与其他迫不及待上市的中国企业相比，马云和阿里巴巴这段通往美国纽约的道路显得漫长和曲折，比阿里巴巴早一年成立的新浪公司的上市时间是 2000年。

马云在写给阿里巴巴员工信件时对上市作用的解释是，“上市不是目标，它只是一个加油站。”

一位观察家说，现在的马云需要大量的新资金来补充此前他对抗腾讯流的血。最近，这两家互联网巨头为争夺移动互联网入口展开了中国互联网史上最残酷的拼杀。

在今年的早些时候，腾讯正在通过微信将潜在消费者导向规模较小的中资电子商务公司京东的购物网站，京东也正准备在美国上市，腾讯持有该公司15%的股权。腾讯还计划将支付平台财付通与微信整合在一起。财付通是阿里巴巴旗下支付宝的竞争对手。2013年开始腾讯投资的对象还包括搜狗、大众点评等互联网网站。

马云的阿里巴巴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购买了从在线地图公司到社交网站等一系列公司的股权，最近一笔巨额投资是，马云以12.2亿美元入股了中国最大的视频网站优酷。

两个巨头且战且行，几乎将收购大战蔓延到人们生活的所有领域。

如今，那些有着不错想法但缺乏资本的移动互联网开发者甚至是中国城市的居民都享受到了教父马云带来的实质恩惠，并感激他带来的生活的便利。早些时候，中国居民在乘车时使用支付宝付费的打车软件最高减免13元。

截至去年年底，他旗下的中国公司持有79亿美元现金、现金等价物和短期投资，还有49亿美元的长期债务─这些都是教父马云维持自己对中国互联网世界巨大影响力的重要资本。

如今中国的教父与100年前的唐·柯里昂一样来到纽约，所有人关注的重点是─这位中国商人如何续写他在中国的传奇。在美国上市的阿里巴巴必须接受华尔街的游戏规则。美国给了马云继续控制阿里巴巴的空间，却也将这个中国互联网巨头置于透明的监管之下。

阿里巴巴是中国互联网最后一家仍处于神秘地带的巨头企业，今后将定期向外界公开自己的各项指标。资本市场与其要求的公开、透明、诚信，对于阿里巴巴这个起步于草根、活跃着几亿消费者、各式买卖形态兼具的交易平台而言，既意味着更广泛的融资空间，也同样意味着困难和挑战。

假货问题就是阿里巴巴在准备赴美进行IPO之际面临的一个亟待解决的严峻问题。阿里巴巴旗下的淘宝曾经被美国列入“假货市场黑名单”。

据一项2月份提交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的报告，阿里巴巴称其每年投入人民币一亿多元用于打击假货，重点就是淘宝网上的假货。

互联网观察者卞海峰分析，假货问题不解决则阿里即便上市了也会饱受诟病。他提醒阿里不要忘了美国还有专门猎杀中概股的浑水与香橼等做空机构，如果阿里巴巴上市成功的话，相信阿里的假货问题将会是这些机构或者是诉讼律师的下一个目标。

在众多未解之谜中，有一个问题答案是肯定的。即便是在进行规模预计高达数十亿美元的IPO后，阿里巴巴的公司结构仍将允许持有该公司大约7%股份的马云有权提名董事会逾半数的董事。此外马云也持有支付宝的母公司46%的股份。也就是说，马云，这位喜欢将自己打扮成教父模样的男人仍然是推动阿里巴巴从电子商务领域向外扩张的核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