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苗的哲学
2015-02-25姜仲华
姜仲华
星期天到乡下的岳父家,他正在房前的菜园里干活,左手端着脸盆,右手搅和盆里的土,土里藏着不少菜籽儿。我好生纳闷,他说:“我这是种油菜呢!油菜籽儿太小,不能点种,就混在土里搅匀,然后撒到地里,这样菜籽才分布均匀。”
“哦,这办法真巧!”我忽然想起自己的小院里也有一小片空地,便说:“给我一点儿油菜籽儿,我也回去种!”
岳父给了我一小包油菜种子,一些化肥,教给我整地、施肥、撒种、浇灌的技巧。我感到很新鲜刺激,因为我还没有种过菜。
回到家立即行动,按照岳父教给我的办法,用铁锨把那块地深深地翻了一遍,清理出不少石子、玻璃片,平整好后撒上化肥,然后把油菜籽儿混在土里拌匀,撒在上面并浇上水。忙活完,太阳已经落山了,出了一身汗,第一次尝到了躬耕南亩的“田园之乐”。
从此天天有了期盼,早晨都要浇水,每天要看四五次。
三四天后的一个早晨,我们全家去看,哇,潮湿的地里有了些许绿色,针尖大小,星星一样,真是“草色遥看近却无”!女儿喜得直拍手,我在电话里向岳父报告。他嘱咐:“它们太嫩了!中午得用纸箱子挡一挡太阳,午后拿开。”我和女儿赶紧去准备纸箱。
又三四天后,地面上布满了绿芽,细细的,弯弯的,绿意盈盈,煞是可爱。
半月后,油菜苗有两寸多高了,密密的绿芽挤挤挨挨,万头攒动,把地面全盖住了,如同一块碧玉。用手掀开幼苗看,像火柴杆那么粗。女儿问:“爸爸,我们的菜,什么时候能吃呀?”
我笑着说:“快了,等着吧!”有苗不愁长,看着自己第一次亲手种的菜,心中满是欣喜与期盼。
这天中午,妻子回娘家带回一些青菜,说:“咱爸种的油菜都这么大了,今天中午就吃了一些——你的油菜呢?怎么还没长大?”
我吃了一惊,岳父种的油菜有一多高,叶子又绿又宽,菜根有食指那么粗。
我们是同一天种的呀,怎么我的菜这么小?于是打电话问岳父。他问我浇水了吗?我说浇了;是否被太阳晒坏了?我说按时遮挡太阳……岳父在电话里想不出为什么。
最后他问:“你间苗了吗?”
我一愣:“什么间苗?”
岳父说:“你一开始撒的种子多,最后需要留的苗少,应该拔去一些苗。这样每棵苗才能得到足够的养分,也利于空气流通……”
“哦……都挺好的,拔掉哪一棵呢?”
“别舍不得拔啊!”
我心里一动,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放下电话,来到菜地边蹲下,看着一片可爱的绿色,很有些踌躇不决。突然心中一激灵,“别舍不得拔苗”这句话,也适合人生这块土地啊!
在我们拥挤的人生中,有各种各样的苗,如果任由其疯长,有的会使我们一事无成,有的会使我们滑向深渊。
不禁想起了很多“拔苗”的故事。
三国时代的周处,年轻时任意妄为,人们以他为祸患。他听邻人说:“南山有白额虎,长桥下有蛟龙,加上你就是三害了。”周处说:“像这样的祸患,我能除掉它们。”他便进山射死了白额虎,又跳到水中杀死了蛟龙,人们认为周处也死了,彼此庆贺。周处杀死蛟龙回来,听说乡亲们互相庆贺,非常痛苦,从此洗心革面,从一个无行浪子成为名留青史的人物。
周处是一个舍得“拔苗”的人,他拔掉了长在生命中的毒草。
还有一种应该拔掉的“苗”,是分食营养的杂草。
我想起了帕瓦罗蒂和聂卫平的故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聂卫平崭露头角,后来更有了“棋圣”的美誉。下围棋之余,他爱上了桥牌。围棋大师吴清源提醒他“勿搏二兔”,聂卫平并不在意,继续和桥牌高手切磋技艺。他最大的梦想是拿一个世界冠军,这在他并非难事,然而分心却让他屡次与世界冠军失之交臂,几次屈居世界亚军,成为终生之憾。
帕瓦罗蒂则相反。他小时候兴趣广泛,父亲告诫他:如果你同时坐两把椅子,就会掉在两把椅子的缝隙之间,在成才的路上应该选定一把椅子。他听了父亲的话,选定歌唱这把椅子,最终成为世界最杰出的男高音歌唱家之一。
人生就像一块地,地里收获什么果实,取决于你如何料理。舍不舍得拔苗,极为重要,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无为才能有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