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文学对“美国梦”的解构及其反思
2015-02-25富冬青
富冬青
(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长春 130000)
外国文学研究
美国文学对“美国梦”的解构及其反思
富冬青
(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长春 130000)
“美国梦”是美利坚民族一直秉承的价值观,该梦想认为在社会公正的前提下,只要通过自身的不懈努力,人人都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实现自身的价值。然而,在不同历史时期,美国作家对美国梦却做出了不同的诠释。作家笔下既有对成功者的描写,也有对美国梦破灭原因的探讨。美国作家对“美国梦”的诠释与解构使读者看到了一个更加真实的美国社会。美国文学对“美国梦”幻灭的探讨是美国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文学在社会批判方面的主要特征之一。美国文学中“美国梦”主题的创作突显了文学的警世作用。
美国文学;美国梦;价值观解构
自美国建国以来,美国人就对“美国梦”的价值观深信不疑,认为只要有勇气和创新精神,坚持个人的勤奋和不懈努力,在社会公正的前提下,人人都可以在其发展道路上取得成功。在美国两个多世纪的发展史上,不仅早期移民美洲的欧洲人持有这种价值观,而且也吸引着更多后来的移民加入到这种“梦想”中来,使之成为美国人一直秉承的核心价值观。然而,作为反映美国民众心理结构的文学却最终推翻了美国人的这一美好梦想,让梦境中的美好想象在文学的虚构世界中被击碎,使美国人重新回到现实中来。然而,梦想却又常常是人们奋斗与追求的动力,因而,对美国文学中“美国梦”的兴衰与破灭进行研究,有助于人们更好地了解美国人的价值观,促进美国文学研究。
一、“美国梦”与美国文学的关系
美国历史虽短,但其文学却在20世纪却取得了辉煌成就。如果将英籍诗人T.S.艾略特计算在内的话,美国已有11位作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美国作家对美国文学的贡献,可以用英国马克思主义文论家伊格尔顿的话来概括:“‘民族文学’的‘伟大传统’,是一种思维的产物,由某些特定的人在一定的时间因特定的原因而构成。”[1]27-2-8一个民族的文学,“价值判断可以明显地发生变化”,虽“时代改变”,但“价值不变”。在表现美利坚民族思维的美国文学中,“美国梦”始终是美国作家所致力于探讨的文学价值观,而表现美利坚民族精神的“美国梦”也就成为美国文学永恒的主题。政论性文本《五月花号公约》可以被看成是北美移民“美国梦”的源点。
“美国梦”与美国文学之间的关系可以从恩格斯的相关论断中得到启发:“根据唯物主义观点,历史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结蒂是直接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但是,生产本身又有两种。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产;另一方面是人类自身的生产,即种的蕃衍。”[2]3由于制约人际关系的核心点在于生产关系,所以也就构成了人在社会存在中的人际关系,而人类的自身繁衍则属于人的自然存在范畴。因而,美国体制下的人际关系就与“美国梦”和美国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
民族文学反映了民族的思维,是该民族集体意识的体现。由于美国是个移民国家,因而反映美利坚民族的文学也必定与美利坚民族的组成具有直接关系。斯大林认为“民族不是种族的共同体,也不是部落的共同体,而是历史上形成的人们的共同体”[3]61-64,该共同体必定具备“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四要素。斯大林还以美利坚民族何以不同于英吉利民族为例,论证了民族形成的地域因素。[3]62从大的层面来看,美国文学中的“美国梦”取决于美利坚民族形成时期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心理因素。英国人移民美洲的因素很多,但在这块新大陆上躲避政治迫害(尤其是宗教迫害)和寻求致富之路是其主要因素。早期的美洲大陆并非像今日这样繁荣,而是一块几乎未被开垦的蛮荒之地,然而,抱着到此发财致富的移民却将之视为“天堂与大地赐予人类最理想的居住场所”[4]9。在资产阶级民主政治体制下,美国人认为,因大家拥有平等权利和信仰自由,再加上社会提供的机会,只要依靠自己的才能和努力,取得成功是必然的事。这种精神在美国大萧条时期,历史学家詹姆斯·亚当斯在《美国史诗》中正式提出。“很快,作家就对诸如‘美国的生活方式”(the American way of life)和“美国梦”(the American dream)“产生了一种新的共鸣”,作家开始重温先辈的创业精神,将富兰克林和杰弗逊等人在自传中所描述的个人奋斗史推崇为“普通人的完美典范”,并将这些自传作为“美国国民的真实写照来加以阅读和研究”。但与此同时,也有些作家却把“过去的历史变成作家逃避现实的途径”[5]751-752。学术界对美国文学中诸如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和福克纳的《押沙龙,押沙龙!》等一类作品评价就集中体现了这一点。
如果说“美国梦”体现了美利坚民族形成时期人们的奋斗精神的话,那么这种精神的确激励了很多美国人在成功的道路上取得了辉煌的业绩,这是其进步的一面。然而,在美国大萧条时期出现的这种文学创作倾向却不免有画饼充饥之嫌,但无论如何评价,作为反映美国人心理结构的文学却始终与“美国梦”这一主题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释怀的情结。
“美国梦”以美国人个人主义(individualism)的价值观为基础,体现的是个人的价值,成功也是个人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发迹”的个案。不可否认,美国是现今世界上人均生活水平较高的国家。然而,取得如此成就的原因除美国人努力奋斗的因素之外,还在于早期殖民者对印第安人的杀戮、在两次世界大战中获利和对他国资源(包括人才资源)占有等其他因素。因而,作为反映“美国梦”主题的美国文学既有推动人们实现梦想的动力,亦有对美国梦的批判,同时也存在为“美国梦”涂脂摸粉的多重作用。因此,“美国梦”与美国文学之间关系可以概括为:在美国处于发展时期,美国文学体现了美国人的梦想追求;在美国资本主义高速发展并形成贫富两极分化的时候,作家笔下揭示的是美国平民百姓“美国梦”的幻灭;在经济大萧条的年代,“美国梦”过去成功的事实却又被作家当作逃避现实窘况的遮羞布。
美国文学伴随美国民族的形成与发展,仅有两个多世纪的发展史。时间虽短,但却与“美国梦”相伴,使“美国梦”成为美国文学的核心内容之一。美利坚民族的形成时期就含有“追求民主与自由”、“依靠个人的自身努力即可取得成功”的“美国梦”元素。从文学反映论的观点出发研究这一现象,文学常被看成是“镜”与“灯”,是文学虚拟世界对现实世界的反照与映射。因而,美国文学对“美国梦”的书写也就构成了美国文学家对美国社会中个人价值观的评价。早期的美国文学作品较多地体现了“美国梦”成功的主题,中期的作品则主要体现了“美国梦”的幻灭。随着美国文学的发展,学术界逐渐由反映论向工具论、从属论、本质论等多元化方向发展,美国文学在经历了不同流派的发展阶段之后,进入后现代主义阶段,作家从多方面、多角度对“美国梦”进行解析。但不论是处于哪个阶段,美国文学作为美利坚民族的集体意识,作为社会的镜像,对“美国梦”既有建构作用(如早期的美国传记文学),也有解构意义(如中期菲兹杰拉德和德莱塞的小说),进而使美国文学在公共空间内对美利坚民族文明的发展形成了建构、解构与重构的关系。
二、“美国梦”在美国文学中的表现
早期移民和兴国之初大开发运动的民族精神加速了“美国梦”的进程,也为美国文学中的“美国梦”奠定了民族基础和社会基础。虽然“美国梦”这个术语提出较晚,但其源头却可追溯到早期的殖民地时期。在殖民地时期北美大陆上并没有“美国文学”这个概念,但致富梦却是这一时期“美国梦”的雏形。面对处于原始状态的这块土地,新大陆的移民者形成一种拓荒创业精神。在改造自然并从中求生的欲望和苦行僧生活方式的拓荒精神要求他们严格按清教道德行事和充分发挥殖民地全部成员的智慧,通过辛勤的劳动在这块新大陆上创建一个崭新的理想世界,并实现人的自我价值。美国文学之父华盛顿·欧文亲身经历了美国的成立与早期发展,其作品《纽约外史》、《见闻札记》、《阿尔罕伯拉》和《大草原之旅》等见证了美国成立之初的社会生活以及文坛状况,开创了美国式乌托邦的写作范式,为身处困境中的美利坚民族能够心怀希望、敢于否定当下、超越自我、超越现实、追求理想的“美国梦”提供了榜样。此时期以展现拓荒者在新大陆的探险生活经历为主题,其表现手法较为常见,部分作家惯用游记等简短形式来记述探险经历,较有代表性的是库柏《边疆五部曲》中所描绘的拓荒者在这块“希望之乡”(The Hopeland)为实现拓荒梦以及自由梦与民主梦的艰辛,其笔下的“皮袜子”形象成为早期拓荒者形象的代表。地域作家微拉·凯瑟在《我的安东尼亚》中也表现了美国19世纪的拓荒梦,小说讲述安东尼亚在奋力拼搏之后拥有了土地,并详细历数拥有此份喜悦而付出的失败、挫折和代价,从中我们不难看出作者旨在讴歌劳动妇女的拓荒精神。而表现这一时期奋斗精神的最重要文学作品则是富兰克林的《自传》。富兰克林在这部自传中描述了他作为政治家和科学家那种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为后来的美国人树立起经个人不懈努力而取得“美国梦”成功的样板。
政治理想是早期“美国梦”的政治美学价值所在。1776年美利坚合众国在“人人生而平等”的天赋人权思想基础上宣告成立,为这个新兴的资产阶级国家实现美国梦打开了一扇大门,因为这个政府成立之初就宣称:“造物主赋予他们与生俱有的、不可剥夺的权利,这些权利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6]因而,《美国独立宣言》亦可被视为美利坚民族的集体意识。这篇政治性的纲领文件也因其文艺美学和政治美学的因素又被选进《诺顿美国文学文选》,成为学术界研究美国思想和美国文学的共同文献资源。
自由民主梦也是美国成立后美国人试图在这个“希望之乡”创建“人间的天堂”的梦想之一,而造就这种梦想的基础即美国独立战争中的艰苦抗争以及最终获胜。这种抗争及获胜在精神层面,奠定了自由与民主在美国思想历程中的至高地位。《草叶集》是现代美国诗歌之父惠特曼的代表性作品,惠特曼也因之被视为“是一位关心社会、主张自由平等、有高度政治觉悟的诗人”[7]406。惠特曼所歌颂的资产阶级民主和自由,通过歌颂劳动、歌颂自然的方式,进而辗转达到歌颂民主和自由的目的,惠特曼的诗歌创作将美国梦的内容进一步升华,不再停留在追求成功的个人奋斗精神,而是升华到国家意识形态的高度,这使得作品在创作高度上提升了一个层次。
个人欲望的合理性在浪漫主义作家霍桑的《红字》中得到了充分肯定。主人公海斯特以个性解放来反抗宗教束缚,用心灵上的法律来代替上帝的法律,这种独立思考精神的坚持,升华为个人能力,并彰显出个性解放与思想的张扬。现实主义作家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无疑是资产阶级自由和民主精神的集中体现,但最具典型性的却是阿尔杰的小说《穷小子狄克》。小说中,一个擦皮鞋的穷孩子虽生活在贫困线上,但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仍有一个信念:在美国这个“自由的”国家里,贫穷并非是阻碍人们发展与取得成功的障碍。他像富兰克林那样进行教育自救,勤奋苦读,恰巧机遇也眷顾这个穷小子,他救了一个落水的富家子弟并就此开始发迹。阿尔杰将类似的故事写成系列小说,其主人公的名字统称为阿尔杰。现今“阿尔杰”已成为美国家喻户晓的“攀登社会阶梯”的同义词。
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的美国作家开始关注这一社会发展的新动向,在文学公共空间内开始对这一现象进行反思。克莱恩的小说《街头女郎梅季》和《红色英勇勋章》、德莱塞的小说《嘉莉妹妹》和《美国的悲剧》等都是表现这一主题的文学作品。德莱塞的《美国的悲剧》是一个典型的美国梦幻灭的故事。克莱德这个原本纯洁、无辜的穷人的孩子,在穷富的巨大差异面前,感到自己是被甩出了正常生活圈子的人,难以体现“机会均等”,“也没有人告诉他应成为什么样的人,人们只告诉他应该占有什么”。一个涉世未深的穷人孩子,又得不到正确的教育和引导,于是在社会的诱惑下酿成了“美国的”悲剧。《嘉莉妹妹》则以嘉莉“成功的失败者”这一悖论再现了“美国梦”幻灭的社会悲剧。美国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作家通过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的塑造,着力于“描写美国资本主义上升的这个阶段中到处都充斥着倾轧、欺骗和陷阱,‘公平竞争,只要经过个人奋斗,人人都可富起来’的美国梦只不过是资产阶级欺骗大众的谎言而已”[8]。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是一个彻底抛弃了建国时期富兰克林等人所倡导的勤俭奋斗、依靠自身努力取得成功的道德标准的国度,与之形成鲜明对比,这一时期机会主义和拜金主义盛行,这种社会风貌以及民众的价值取向必然映射在文学作品中,故而此时期的美国文坛充斥着以描写战争给人们带来精神创伤为主题的作品,作品中也打着战后时期一代人迷惘、失落和空虚的烙印,并较为一致地表现出民众对“美国梦”的怀疑态度,因而这代人也被美国现代主义之母葛特鲁德·斯坦因形容为“迷惘的一代”。菲兹杰拉德及其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夜色温柔》和《末代大亨的情缘》等作品集中体现了这一特征。这些作品中的人物不是按照早期“美国梦”的伦理道德观来实现自身的价值,而是以非法手段实现理想,菲兹杰拉德笔下的盖茨比的“发财之路”,杰克·伦敦笔下的马丁·伊登“金钱写作”,都可以看作是为追求“梦想”之人所敲的警钟。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成为世界霸主之一,其综合国力进一步增强并进入了快速发展期。然而,随着美国政治经济生活的改变,出身于中上阶层的美国青年人认为美国社会的价值标准已经不再崇尚个人奋斗,而日趋变为社会成员对国家意志的服从,人被异化、灵魂被歪曲的趋势日趋明显。随着资本垄断日渐加剧、贫富分化日渐严重,以个人奋斗而成功的“美国梦”已荡然无存。这种价值观的演变无疑增强了悲观和反叛色彩,对“美好未来”表现出怀疑和悲观正是这一时期美国文学中最易产生的共鸣。先锋派犹太裔作家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是描写二战后美国青年内心苦闷和心理失落的杰作。“作为一个‘反英雄’和‘跨掉一代’的典型人物形象,主人公霍尔顿身上充满的叛逆精神反映了二战后美国青少年矛盾、混乱的人生观和道德观。”[9]对学校教育感到愤慨但又找不到救赎方式,于是霍尔顿就以玩世不恭的方式来表达对社会的抵触和叛逆,而霍尔顿的困苦又在于在流浪之时却无法真正融入堕落群体,这种价值认同上的矛盾是难以调和的,“麦田守望者”实质上是试图守护美国的传统价值。戏剧家密勒在《推销员之死》中描写了威利一直处于美国梦幻想中的一生:他年青时梦想自己将来能够成为最出色的大推销家,梦想着一鸣惊人成为一名人人羡慕的大富豪;人到老年时梦想也未变成现实,转而又寄希望于儿子将来能够出人头地,甚至在他临死前还在梦想着死后的尊严与光荣。威利的整个一生都被美国梦所扭曲,成为可怜而又可悲的传统价值观的牺牲品。鉴于此,“美国梦”为美国文学提供了素材,美国文学则既促进了这一民族集体思维的建构,并对其形成了解构的意义。
三、美国文学的“美国梦”思辨
“美国梦”的源起在于殖民者试图“开辟一块新天地,以使这片‘异教的黑暗’所笼罩的大地能够沐浴在福音的光辉中,新教的改革标志着‘天主教迫害的漫长黑夜’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黎明的到来”[5]33。“新英格兰”成为民族和宗教共为一体的标志,移民者寄希望于内心的精神历程来得到拯救,并通过现世的共同道路到达千福年。[5]40抱有来此发财致富和政治投机的移民则更加关注个人理想的实现,他们认为不需要特殊的社会阶级或他人的帮助,仅靠自己的勤奋和坚毅的意志就可以取得成功。而美国这个新兴资产阶级国家诞生以来,使“巨大的希望和极其可悲的结局依然这样不可名状地交织在一起”,虽然美国与欧洲,尤其是与英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在这块新大陆上,美国人的“探索将主要是带有美国色彩的探索。它产生的文学硕果也将越来越具有美国本土想象的特点”[5]23。在这个蓄势待发的年轻国度里,美国人在内心里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幻想。美国人受个人主义价值观的影响,看重自身的能力和天赋,相信通过自身的努力就会在这块新大陆上获得成功。然而,当美国进入资本主义快速发展阶段,社会弊端就显露出来。美国文学在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思潮影响下,将社会批判的矛头指向了美国的社会制度和资产阶级民主,作家以虚构的文学世界来映射现实中的社会,“美国梦”的幻灭便成了这一主题的关注点。在反映美国人心理结构的美国文学中,“美国梦”也就构成了“兴起——肯定——否定”这样一个发展历程。
美国文学与“美国梦”之间是既相互反照又相互影响的关系,两者又均与美利坚民族的心理直接相关,因为美国文学中的“美国梦”主题受美国的民族、政治、经济和文化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既有来自外部的因素,也有来自内部的因素。内外因素合力,催生了反映美国个人主义价值观,并成为该民族梦想的民族文学思考。
美国文学对“美国梦”幻灭的探讨是美国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文学在社会批判方面的主要特征之一。“美国梦”中一个突出的特点是人们在欲望的驱使下,不仅追求资本主义体制下的精神文明,而且更追求由此所带来的物质文明。进入20世纪,随着美国社会生产力的快速提升,资产阶级大企业家层出不穷,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坐拥丰厚财产、占据社会高位,并以此掌握进一步攫取更大财富的先机,通过这样的循环,使得自由竞争时期所形成的美德逐渐丧失,取而代之的是私欲膨胀、大肆铺张、道德沦丧,这种精神文明中的丧失,源于物质文明快速发展时期人们精神文明发展的相对滞后。在金钱欲的驱使下,人们开始恣意妄为。美国人的斯文传统被打破,技术革命和工业发展将人们带进了大众消费时代,而消费欲望又进一步诱发了人们的其他欲望。于是,美国文学又增添了许多新的变数,新的价值观不再关注如何做好工作和怎样才能通过正当渠道取得成功,代之以人们如何花钱、怎样纵欲和追求物质享受。
“美国梦”在美国的形成与发展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其发展历程与美国的建立与发展是一脉相承的,其价值观产生的前提是美国“大觉醒”运动中形成的美国式资产阶级民主理想,而这种理想基于欧洲启蒙主义思想和人文主义思潮。欧洲人文主义思想家鞭笞蒙昧主义而宣扬人道主义,在否定神性的同时肯定个人权力。这一点在欧文的文学创作中得到充分印证。美国是脱胎英国而成立的资产阶级民主国家,因而在其独立的过程中就孕育出一种美国式的资产阶级民主精神,在民众的内心形成了一种独具魅力的精神,这是一种积极进取精神,并以反对压迫和盲从为主要内容,这种颇具独立意识的精神又铸就了美利坚崇尚个体意识的民族气质。“美国梦”之所以能够对美国人有如此巨大的推动力,还在于这种精神包孕着一种锐意进取的创业意识和人人均可发财致富的幻想。这种锐意进取的精神是当人由自然存在走向社会存在之后就一直存在着的,只不过这种精神在美国民族那里表现得更加突出,因为美国民族自形成之日起就被赋予了这种冒险精神和创新精神。因而,美国人在这块新大陆上为寻找生存机会、与恶劣的自然环境进行殊死搏斗的过程中形成的创业意识最终成为一种新的品格,这种品格作为美国梦的构成元素之一,彰显的是美利坚独特的民族精神和气质。因而,美国文学对“美国梦”的建构与解构,既见证了美国的发展,同时也对美国这种普遍公认的价值观中存在的弊端进行了批判。
“美国梦”作为一种价值观,一直是美国人在各个历史发展阶段中遵循的传统价值观。然而,经过一番循环之后,美国作家将文学中的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进行映照,使美国文学经历了富于传奇色彩的发端和浪漫主义阶段的高峰,最终还是回归了理性,得出“美国梦”幻灭的结论。正如美国马克思主义文论家杰姆逊所认为的,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文学思潮是资本主义三个发展阶段中人们的心理结构[10]6,157,“美国梦”的主题也是美国文学对这个民族所做的心理结构分析。美国作家“美国梦”主题的创作突显了文学的警世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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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曹金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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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8284(2015)05-0189-05
2015-03-01
富冬青(1981-),女,吉林长春人,讲师,博士,从事英美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