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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危机根源:“欲望”唯物化的三个向度

2015-02-25任瑞敏

学术交流 2015年5期
关键词:欲望理性消费

任瑞敏

(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上海 200433)

经济学研究

生态危机根源:“欲望”唯物化的三个向度

任瑞敏

(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上海 200433)

生态危机表征了人与自然关系的危机,是“欲望支配世界”的现代性后果之一。从深层探究,生态危机的产生源于人性中“欲望”的释放和张扬,追求财富的欲望是造成生态危机的根源。它促成了以追求利润为目的的经济理性;促进了知识的实用化,引发了“向大自然宣战”的科学理性;促进了流通环节中欲望消费的产生,新旧产品更迭速率的加快,加剧了对生态的盘剥与破坏。在财富欲望的驱使下,利润、技术和消费使自然成为欲望满足的来源,最终宣告了生态“被宰制”“被规训”时代的到来。

生态危机;财富欲望;经济理性;工业主义;欲望消费

生态危机是“欲望支配世界”的现代性后果之一,追求财富的欲望的张扬是近代以来人与自然关系恶化的核心程式。主要表现在:从制度上来看,它促进了近代以追求利润为宗旨的资本主义制度的诞生,使经济理性成为主导社会发展的物质力量;从技术上来看,它促进了科学知识的实用化以及向“自然界宣战”的科学理性的发展,理性取代“自然法”昭示了人要将自然的偶然性和不确定性转化为必然性和确定性的意志;从社会流通环节来看,使欲望消费成为社会运转的驱动力,新旧产品更迭的速率加快,加剧了对生态的索取与破坏。

人类追求财富的欲望在历史上经历了“德性范畴下的控制”、“神性社会下的松绑”和“世俗生活中的推动”三个阶段。在古希腊的理想政制中,良好的个人德性是构建政治制度的基础,而“它(欲望)占每个人灵魂的最大部分,并且本性是最贪得财富的”[1],因而他主张用理智去“监视它(欲望)”。因此,追求财富的欲望在古希腊的文化中是被德性所控制的。注重精神生活纯洁性的中世纪神学家,认为商人赚取差价的行为是不正义的,需要用信仰去克制这一动机。然而随着货币经济的发展,货币的可通兑性从精神上冲破了神性信仰对财富欲望的约束,这表现在神学家不断修正神学的正义原则以适应货币经济的世俗生活。托马斯·阿奎那在《神学大全》中就包含了对正义价格的论述,说明当时的商业已经影响到了神学家的观点,教会已经默许了人们对财富的追求。财富在商品交换中累积,作为财富符号的货币成为一种神奇的力量,“锻造出人对世界的理解趋向物欲化和价值通约化的心理坐标。”[2]对财富的欲望促进了神性社会向世俗社会的转换,近代的启蒙思想家休谟为欲望正名,认为“人们的欲望是劳动的唯一动机”[3]。而现代经济学的创始人亚当·斯密则将人们的财富欲望引入到利益衡量的经济领域,将欲望看成人类经济活动的动力所在,由此构建了他的“经济人”。从对财富欲望的规制到开发,伴随的是人与自然的关系由“混沌”到“探索”,最后走向了“对立”。本文的创新点就在于将生态危机的产生追溯到人性的“欲望”根源,指出正是人们过度追逐财富的欲望,引发了追逐剩余价值的经济理性,工业主义的技术理性和欲望消费的不可满足性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对自然界展开了压榨和盘剥,最终导致了生态危机的产生。

一、经济理性:生态危机的物质力量

从现代性发育的历程来看,追求财富的欲望在人类从神性社会步入到俗性社会的近代以来,上升为一种值得提倡的理性精神,被社会所认可。这源于人们获取利润的欲望以及对金钱的追求依赖于市场中的自由交换,它在形式上是一种和平的、互利互惠的经济行为,而不是传统社会中由于对财富的贪欲而产生的抢夺和劫掠行为。因而,由对财富的欲望所引发的资本主义制度的核心是经济理性,也即商业活动的开展要以货币的形式进行会计核算,收益要大于成本是经济行为可以延续的铁律。马克斯·韦伯曾经对资本主义进行了描述,“资本主义必须如此:在一个完全资本主义式的社会秩序中,任何一个个别的资本主义企业若不利用各种机会去获取利润,那就注定要完蛋。”[4]资本主义提供了一种合理交换的市场秩序,每个在市场中参与交换的人都有自己的特定位置,斯密的“经济人”概念以及对“利己”与“利他”的分析,是对这一问题的完整阐述。最大化追求利润的理性思维,把一切资源都纳入到收入核算中进行成本与收益的比较,作为公共产品的自然资源必然会在会计账簿上体现为成本为零(或是尽可能小),因而索取自然资源为自己所用或是将污染直接排放到自然界中,就成为理性思维下的首选行为。

经济理性导致生态危机的原因主要表现在生产方式的“唯效率”倾向上。在传统社会里,生产主要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有了剩余才拿去交换。虽然市场上也有专门为了交换而进行的生产,但并不占据主导地位,人对自然界的索取和破坏是有限的。然而到了以经济理性为主导的资本主义社会,生产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消费,而是供别人使用。尤其是在社会分工的背景下,每个人专门生产自己所擅长的产品,使得人们完全生活在一种计算和核算当中,冰冷的数据遮蔽了人对自然的价值判断和对自身行为的反思。计算原材料、劳动力、机器、厂房的生产成本,计算资源投入该种用途而放弃在其他用途所产生的最高收入(机会成本),一切行为都要纳入到会计等式中经过精算来决定。货币和资本,这种可以将物质数量化的神奇标志,把世界变成一个可量化、可兑换、可通约的存在,它消解了不同事物之间的差异性,将不同的实物形态抽象为可比较的数量关系,使效率有了衡量的标准,从而让经济的理性核算成为凌驾一切的手段。效率至上,把人的思维数学化而编入机械的生产程序,理性的经济目标只关注从“手段”到“目的”的最优决策。西方生态马克思主义者高兹曾经说过:“量化的方法确立了一种确信无疑的标准和等级森严的尺度,这种标准和尺度现在已用不到由任何权威、任何规范、任何价值观念来确认。效率就是标准,并且通过这一标准来衡量一个人的水平和效能:更多要比更少好,钱挣得更多的人要比钱挣得少的人好。”[5]

效率的目的理性使企业的目标单一化。效率标准的考量使企业只关心利益最大化的经济目标,而不去考虑生态环境等社会责任。市场上企业竞争的压力使得每一个企业都最大限度地控制或利用自然资源,企业管理首要考虑的不是生产是否与生态相协调,而是如何以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产出。企业单一的目标和机械化的思维方式,从两个方面对生态带来严重影响:一方面,在生产过程中,大量开采廉价的自然资源,将有害气体和工业废水不经处理直接排放到自然界中。当人类对自然的无度索取和破坏超出了自然界自我更新、自我复原的能力时,生态危机就产生了。另一方面,企业为了在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拼命通过提高产量壮大自己的实力。这不可避免地过度消费自然资源,尤其是对不可再生资源更是一种难以逆转的破坏。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来看,生态保护对企业来讲都是一种成本,这是与企业追求利润最大化的目标相违背的。

经济理性不仅从生产上带来人与自然关系的紧张,而且从伦理的行为规范了改变了人与自然的正统观念。资本的逐利禀性形成了控制社会的权力系统,并拥有着对追逐利润的合法性地位予以辩护的话语权,它从意识形态上改变了传统社会以来“善”的判断标准。在古希腊时期,理性是最高的“善”;在中世纪,通过信仰归属于上帝,与上帝同在是一种“善”;而到了近代,追求越来越多的财富成为一种“善”。因此,被经济理性所统摄的社会,不仅从物质生产方式上对自然展开了掠夺,而且从价值规范上树立了一种功利主义的伦理关系——能带来经济效益的就是“善”的。为了利润和产值扩大的经济目标,对环境的污染成为一个被忽略的命题。被经济理性的单一目标所遮蔽了的人的欲望,使得资本主义的制度性犹如“奥卡姆剃刀”,把一切阻碍追逐利润的制度和思想都舍掉了。理性化、程序化的工业生产专注于“是什么”,而不再关心“应该是什么”,“休谟的铡刀”是这一精神伦理的明证。在强大的机器面前,自然是生产所需要的物料,既然是物料就只重视事实判断而没有价值判断,这是现代人观念中的自然。从而使得人们在意识中将破坏自然的行为看成是一种正当的行为,没有了道德和伦理的掣肘,必然使得人类在自然面前肆无忌惮。

二、工业主义:生态危机的技术力量

科学在近代是伴随着知识的实用化而展开的,资本追逐利润的动机则是促成科学转化为技术的主导力量。科学,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概念或美丽的图景,而是代表了改造世界的生产力水平,是提高利润率的方法。这是自培根以来的近代社会对科学的重新认定。科学广泛应用在生产方式上,使人类从手工劳动过渡到机器大工业的文明时代,但生产工具的改进在提高劳动生产效率的同时,也加大了对自然资源的吸纳能力。工业主义在对自然资源加工的高效性方面,迈出了对自然进行控制的关键一步,并进而形成了人与自然关系的技术权力。此外,资本追求利润的“无边界性”导致了民族主义的产生,将科学应用于战争,促进了战争的工业化。导弹、核武器等先进军事装备不仅仅是对人类的宣战,更意味着对自然的摧残。

在马克斯·韦伯看来,工业主义的产生导源于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竞争压力,降低生产成本,增加财富的欲望促进了技术创新与经济行动中对利润追求的合流,导致以机器大生产为特征的工业主义的诞生。关于工业主义的定义,安东尼·吉登斯认为,工业主义的特征是生产过程中机器的中心作用相结合,在商品生产中利用无生命的物质力量资源[6]413。工业主义建构了一个人对物的依赖的社会,感性的劳作创造出一个对象化的世界,配合以资本增值的冲动,在技术上加大了人与自然的对立,是现代性语境下人作用于自然的核心力量。工业主义的具体表现是生产的工业化,工业化是一种工具理性,其运作机制是将自然资源商品化并进而吸纳到社会经济运行系统中进行消耗。以机器使用为特征的工业主义具有集聚性、高效性、先进性的特点,在生产过程中必然产生人与自然之间大量的物质与能量交换。它主要从生产过程和生产后果两个方面引发生态危机:

1.机器的高效提高了生产能力,扩大了探索自然空间的范围

机器的智能化、程序化和自动化作业扩大了生产规模,但也大幅度提升了自然资源的需求量。不仅加快了对自然资源的损耗,而且也同样会产生等量的生产排泄物。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机器生产吸收进的原料与释放出的能量在数量上是相等的,但在质量上已经发生了变化,也即机器生产出来的是产品,但释放出来的是废物。机器的规模化运作需要将大量的原料转化为生产,能量的转换意味着产品的生产伴随着大量废气、废渣、废水的产生。由于科学技术的先进,人类扩大了探索自然空间的范围。凭借先进的装备,人类将自己的足迹留在了太空,同时也留下了很多太空垃圾。借助于技术手段,即使在深海中的资源也能为人类所用,因此,在高额利润的驱使下,无数海洋生物死于现代化的机器设备之下。机器加工能力的提高,增加了对自然资源的需求量,使能源和资源濒临枯竭,生物多样性减少。垃圾和废物的大量增加,使自然界净化环境的能力下降,造成气候变暖、“酸雨”蔓延。此外,工业主义生产体系下的生产使污染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定界,常规的计量标准已无法准确计算其污染的真实程度,污染的制造者和承担者甚至不在一个时空坐标内,权利和义务的不对等造成了自然环境的“公地悲剧”。

2.工业主义的直接后果——城市化进程

现代化的生产方式产生了一种新的社会关系。工业化生产是建立在雇佣劳动关系基础之上的专业化生产,资本和劳动的分离颠覆了传统社会自给自足的生活模式。机器的程序化、规模化的流水线生产客观上需要人口和空间的集聚,这就产生了城市化。城市人口数量的增多以及所产生的引致需求,诸如居住休闲、文化娱乐和医疗教育等都增加了能源的消耗和生产、生活废物的增加。此外,人口的迁移和集中也导致了生态破坏程度的转移和升级。在乡村,土地使用的便利性使得农村的基本生活需求可以实现自给自足,所产生的废物垃圾比较少,程度也较轻,且初级产品很容易被自然的新陈代谢系统所分解。然而,城市化所导致的大量人口从农村流向城市,实际上是将生态破坏迁移到城市。由于城市的工业化水平较高,其生活用品大多是加工产品,所产生的污染较之初级产品要高很多,例如生活中大量使用塑料袋、一次性用品等化工产品,这些垃圾难以被自然界的循环系统所分解,对生态会造成难以挽回的破坏。人口数量激增使城市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面临新的调整。城市为解决交通拥堵问题,不断建设新的道路,增扩原有的道路,甚至还要另辟新的空间,满足人们的吃、穿、住、行等需要,各个城市雨后春笋般的新区建设就是例证。城市空间的扩张,改变了自然的格局,森林锐减、湿地减少。农村自然的田园风光逐渐被一栋栋的钢筋混凝土打造出来的景观社会所代替,为满足人类对自然环境的需要而设计出的第二自然,都在破坏着原生态的自然。

从世界范围的宏观架构看,资本主义是一个以自由商品生产和市场交换为核心的制度,通过对交换价值的量化计算,把世界范围内的市场编目为一个模型化的同一性存在,让资本和货币客观标准化的价值尺度对异质性的世界进行整合,并成为沟通不同国家和不同地区的桥梁;工业主义的技术逻辑要求在全球进行社会分工和生产合作,通过工业化的机械程序,把世界范围内的资源吸纳到工业化的流水线作业中去。

资本的“无疆界性”和工业的“合作”精神,打破了各个国家特有的生产格局,“它(资本)……不可遏制地引发并激化了不同文化观、价值观的民族或国家之间的矛盾、对抗和战争。”[7]资本和工业的普遍性与各个国家的特殊性之间的矛盾促使了民族主义情绪的产生。经济上的民族主义导致了政治上的民族主义,其表现就是军事装备和战争。克劳塞维茨认为战争是通过别的手段进行的外交:它是当国家关系中普通谈判或其他劝说或强迫方式失败时采用的手段[6]415。工业资本主义背景下的战争对生态的影响是巨大的,其原因在于现代战争的工业化。不同于传统社会以人力为核心的冷兵器时代,现代社会的战争主要是科学和技术的较量,核能、化学制品、生物基因等先进科学技术主导的军事武器,可以在瞬间将包括人类在内的整个世界毁灭掉。由经济发展不平衡所引发的两次世界大战对生态带来了难以挽回的损失,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凡尔登绞肉机”让无数生灵涂炭,第二次世界大战两颗原子弹的投放处至今依然荒芜。战争不仅是人对人的征服,更是人对自然的摧残。工业化的武器从研发、试验到投入生产的每一个阶段都意味着人对自然的宣战,即使在将这些军用武器转为民用的过程中依然存在较大的风险。如俄罗斯的切尔贝利核电站核泄漏和日本福岛核电站核泄漏,都对自然生态造成了难以逆转的影响。

三、欲望消费:生态危机的“加速器”

消费甚或奢侈消费,在现代性的发育以及经济社会发展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马克思曾经对生产与消费的关系进行过因果关系式的解释,“没有生产,就没有消费;但是,没有消费,也就没有生产,因为如果这样,生产就没有目的。”[8]在现代性的发育中,桑巴特从生产循环的角度,将消费主义的产生看作是现代社会的开端,他认为奢侈诞生了资本主义。“奢侈,它本身是非法情爱的一个嫡出的孩子,是它生出了资本主义。”[9]79对于奢侈的定义,桑巴特是这样认为的,“奢侈是超出任何必要开支的花费。”[9]79鲍德里亚的“消费社会”则向人们展示了丰裕社会中的符号逻辑。物品的极大丰富使商品与其使用用途失去了联系,而变得幻象化。这是因为,现代社会的消费不仅仅是一种需要,还肩负有更多的经济使命,它连接着生产。追求财富的欲望和经济理性的核算,使得产品是否完成了消费成为生产再循环至关重要的一环,这引发了“欲望消费”的消费模式。对于“欲望消费”的定义,国内学者万俊人教授认为是“为欲望而欲望”的消费,也即基于“欲望”的消费[10]。他认为消费可以分为基于生活“需要”的消费和基于“欲望”的消费。需要消费是人们为满足基本生活需要而进行的必要消费,是一种社会行为;而超出正常生活需要的消费是一种奢侈行为,属于欲望消费,它只具有个人的主观性尺度,没有或者缺少社会的价值尺度。

欲望消费已经不是一种对商品的正当需求,是欲望的随意性和非理性的表达。从本质探究,欲望消费是在生产者追求财富欲望的驱使下,对消费者的欲望进行开发和设计的一种产物。这种建立在欲望基础之上的非理性消费具有幻象化和短暂性的特点,新旧产品更迭速率加快,一方面需要大量的自然资源来进行生产,另一方面大量的废品投入到自然界中污染环境。因此,欲望消费是生态危机的“加速器”。主要表现在:

1.对商品消费欲望的产生受到广告媒体等大众传播手段的刺激,并非真实的需要

而现代社会中的广告等大众传媒已不仅仅是传播产品信息这么一个单一功能,广告所展现的还有技术的力量。也就是说广告所宣传的产品并非全是真实的,是在研究消费者心理的基础上,投消费者所好,以激起消费者的好奇心和购买欲望,“广告既不让人去理解,也不让人去学习,而是让人去希望,在此意义上,它是一种语言性话语。它所说的并不代表先天的真相(物品使用价值的真相),由它表明的语言性符号所代表的现实推动人们在日后加以证实。这才是其效率模式。”[11]广告的神奇力量在于,它来源于真实商品,但用一种技术手段超越了商品的真实性能。在资本(广告产业)的推动下开发欲望,使得现代人的消费成为意识经济时代下的精神现象,消费呈现出幻象化的特点,即消费者所追求的不是一个真实的商品,而是一种理想或基于某种特殊需求的联想。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消费者所消费的不是商品,而是其自身的心理幻想。而这样一种在广告的诱导下所产生的需求是即时的、冲动的、不稳定的,这种消费激情很可能在拿到商品以后就消失了,最后只能是积累越来越多的废物。广告等大众传媒的商业设计和技术手段,调动了人们的“物欲”。用购买商品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与此同时,又有更多的欲望被开发出来,从而使人们在获取满足感的道路上狂奔,追求着永远不可能满足的满足感。

2.商品消费的短暂性

欲望具有不可满足性,理论界和商界的智慧头脑都在研究如何开发人的欲望,并美其名曰“时尚”,这决定了对产品的更新换代是频繁的,消费具有短暂性的特点。人的“物欲”在社会所掀起的时尚潮流中勃发,经济上的利益追求抛开了人们对自身行为的反思,并将这种对资源的浪费看成是理所应当的行为,误认为这才是人类进入现代社会的标志。以iPhone为例,虽然体现了技术文明的进步,但也是开发欲望的典型案例。从营销学的角度来看,保持消费者的好奇心和购买欲望的增长,在于产品的自我否定,在市场的肯定中否定自己,才能走向创新。

因此,iPhone每一代新产品的上市都伴随着上一代产品的灭绝,这种“自杀”性的产品消费在满足官能性和形式化需求的条件下,是以旧生产线的废弃和新生产线的引进为代价的,这必然是对资源的一种浪费。欲望的不断变换和开发,使得生产的东西并不是根据其使用价值或其可能的使用时间而存在,而是以商品在市场上的灭绝为安排的。这种被理性所设计,打着技术进步的旗号而进行的有意破坏或是以时尚的幌子而蓄意使其陈旧,似乎成为当下经济发展的动力所在。人们永远在追求欲望的满足,对商品的追求不过是这一欲望的实现载体。资本借助于人类的这一本性,不断地刺激、开发新的欲望,并使其成为经济增长的不灭动力。无限制的欲望和消费促进了大量脱离使用价值目的的商品生产,最后只能是累积越来越多的垃圾并形成满目疮痍的环境。

从本质探析,这种建立在欲望满足的基础上而进行的奢侈消费,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方面,从主观上来讲,追求物质产品的欲望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只要条件许可就可以激发出来。在传统社会,节俭被认为是一种美德,铺张浪费会受到社会道德和伦理的谴责。马克斯·韦伯曾经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提到,资本主义的诞生在一定程度上依赖于早期资本家的勤俭节约。然而,随着后工业社会的来临,产品的极大丰富和低廉价格激活了人的享乐欲望,“物性”改变了人的“心智”,对产品的消费成为社会生活中不言自明的真理。另一方面,从客观上来讲,消费在现代社会尤其是后工业社会的再生产循环中居于主导地位,消费能否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实现关涉着经济系统能否正常运转。

从经济理论上来看,后工业社会运用的是“刺激有效需求”的“凯恩斯原则”,而不是工业社会早期“供给会自动创造自己需求”的“萨伊法则”。现代宏观经济学总结出拉动经济增长主要靠消费、投资、净出口“三驾马车”,而目前消费已经占据主导力量。在美国的GDP构成中,消费的份额已经占到了70%左右。因此,刺激消费就成为商界精英、政治人物、经济学家所关心的重要课题。无论是在消费欲望的开发,还是在帮助消费实现的手段上都汇集了最先进的智慧,消费信贷(如信用卡)就是在理性设计下刺激消费的经典案例。在经济学理论中,需求通常包含两个方面:一是有购买欲望;二是有支付能力。两者缺一不可,否则都不是经济学意义上的需求。然而,消费社会改变了这一法则,将“时间”量化作为支付能力的保证,那就是透支未来。因此,欲望消费闸门的打开和消费手段的便捷注定成为人类在对自然资源掠夺的道路上安置的一个“加速器”。

四、结语

生态危机的根源导源于人性中追求财富的“欲望”,这种欲望带来了经济理性,但导致了对自然和生态的非理性的出现。现代性的发育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欲望下进行的,近代文明的进步也是伴随着欲望的张扬和驱动进行的。如何保持财富欲望的建构性,克服其带来的破坏性,是看待欲望作用的关键。解决这一问题可以从制度内和制度外两个方面进行:首先,用国家的“普遍性”整合私人的“特殊性”。欲望可以翻转为利益,对个人利益的追逐被认为是市场经济得以发展的动力,这在亚当·斯密那里表现为“理性经济人”的构建。然而私人利益与公共利益并不总是一致的,个人理性可能会带来集体的非理性。黑格尔洞察到这一点,他指出市民社会是一个追求个人私利的领域,构成了社会发展的动力,但无限的贪欲使人既没有了节制,又没有了尺度,陷入贪欲的“恶的无限”。

因此,私人并不天生具有服务他人的普遍性思想,公共利益不会自动从私利中涌现,需要由超越私人的国家来整合和约束私人的任性,由作为外部存在的国家统一个体的任性。在环境保护方面,私人资本的特殊性是追求私利,而生态保护意味着成本,与资本追求利润的本能是相悖的,因此私人资本的逐利性动机常常将公共利益置于脑后,用国家精神整合私人欲望的过分张扬是可行之策。其次,建立伦理规制。伦理通常关注的是“权利”“责任”“公共利益”等概念,只有一种价值观被社会所普遍接受,人们才有行使某种行为的权利。追求财富的欲望在历史上从抑制到默许,再到鼓励展示了人们对待财富的伦理观念发生了变化。因此,在正视追逐财富欲望的语境下,建立人与自然关系的伦理规制具有终极意义。它可以从行为规范的角度,告诉人们哪些是“正当”的,哪些是“不正当”的,从而提高行为的自觉性。

[1][古希腊]柏拉图.理想国[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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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 阳〕

F062.2

A

1000-8284(2015)05-0132-06

2014-11-19

上海财经大学研究生创新基金项目“西方政治经济学传统的演进及对我国的启示”(CXJJ-2013-428)

任瑞敏(1981-),女,河南汤阴人,博士研究生,从事经济哲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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